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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幺兒的科舉之路在線閱讀 - 第179節(jié)

第179節(jié)

    他受了世家多年供養(yǎng),又有祖父殷殷教誨,族人數(shù)不清的贊譽期許。那時的他,心中所想,確確實實是想要為家族窮盡一生的。哪怕前路多艱,哪怕身后不遠便是萬丈深淵。

    顧笙微微一笑,宛若明月生輝。

    “在那之前,為師是顧家二公子多過于顧笙本人,而那之后,為師才真正以顧笙的身份行走于世。”

    沈煊聽罷,雖然還是難受,但到底心中癥已然退去了些許。歸根結(jié)底,他是不愿師傅為了這樣的家族,嘔心瀝血,汲汲經(jīng)營的。師傅應(yīng)當(dāng)在夏日里一曲清彈,冬日里紅泥火爐。而非終日喧囂不斷,良辰好景盡數(shù)付諸于虛設(shè)……

    許是世間之事,有得必將有失,萬事難尋兩全之法。

    沈煊心中一嘆,復(fù)又將中中思緒盡數(shù)拋開。

    “對了,方才來時管家偷偷告訴弟子,說是師傅您去歲埋下的梨花釀已經(jīng)快到開封的時日了………嘻嘻……”

    “哦,是嗎?”顧笙挑挑眉,“為師倒覺得不急,還是釀的久些才好。風(fēng)味更佳……”

    “別啊,師傅……”

    “那您前前年釀的竹葉青呢,這個總該到時間了吧?”

    “哦……那個啊!”

    沈煊巴巴的點了點頭,兩眼期待。

    “那個可惜了,阿煊來晚了一步,前兩日已經(jīng)送于一好友。”

    沈煊“………”

    “那五年前的桃花醉?”總不能又送人了吧?

    “這個倒沒有,只是……”

    “只是什么?”沈煊有中不詳?shù)念A(yù)感。

    “只是已經(jīng)被你家?guī)煾当M數(shù)喝光了,阿煊難道忘了,那年正逢你恩科在即,為師分身乏術(shù)之際,這酒只獨獨做了一壇。”

    沈煊“………”他現(xiàn)在確定了,師傅他老人家鐵定是故意的……

    最后的最后,提著兩壺美酒 ,沈煊樂淘淘的走出顧府。漬,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過話說師傅什么時候又偷偷釀了這個……

    ***

    自顧家一行,沈煊不論朝中,還是伴駕一言一行具都更為謹慎了一些,而陛下這些時日,難過焦躁之情確實也不作假。

    這一日,數(shù)日的晴光日好過后,連綿不絕的秋雨隨之而來,是北方地界而少有的細細蒙蒙,走在宮道之上,細小的雨絲輕輕飄過臉頰,沈煊恍然間竟以為身在江南。

    正午十分,御書房內(nèi)天成帝正伙同幾位心腹商議朝事,沈煊自然也在其中,隨著幾位王爺協(xié)同黨羽紛紛落馬,朝中一下子便空中了許多位置。雖然絕大多數(shù)是吏部cao心之事,然而一些重要位置,還是要由陛下本人親自定奪。

    涉及權(quán)利之爭,便是以往并肩作戰(zhàn)的同僚也免不了心生嫌隙,正值兩位老大人爭執(zhí)不休之際,突然外間一內(nèi)侍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隨后李總管快步走到陛下身后,也不曉得說了什么。只見天成帝面色突變,匆匆散了爭執(zhí)不休的諸位臣官,抬腳大步往外殿走去。

    沈煊幾人對視一眼,紛紛掩下心中驚異。離宮之前,沈煊不自覺回頭看了一眼,御駕離開的方向,分明大明宮所在………

    ***

    巧的是,天成帝御駕駕臨之時,寧王也正好到了宮門之外。四目之間,兩人心中具都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尤其是看見眾位侯在外間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太醫(yī)之時,天成帝心口一跳,手上不自覺的撥弄著虎口處的白玉扳指。寧王眸光微垂,讓人看不清其中神色。

    “你們過來了!”

    殿內(nèi),上皇站在窗口處,看著窗外蒙蒙細雨,卻又像是透過此處看向別的東西,目光寧靜而悠遠,連出口的語氣也是極為平和的。褪去了皇家道不盡的生疏威嚴,此時竟有些尋常父子家的味道。

    天成帝眼睛一酸,揮退了一旁的萬總管,徑自走上前扶住了對方。“父皇,秋日天寒,您身子不好,還站在這里做什么?”

    “無妨!”上皇輕輕拍了拍臂上的大手,隨即又將視線轉(zhuǎn)向一旁寧王,緩緩開口道。

    “彥兒也來了!”

    “是啊,父皇有命,兒臣怎敢不從!”

    “皇弟!!”天成帝震怒不已,而一旁的上皇卻是仿若無覺。

    “彥兒……你果然早早便發(fā)覺了?”

    寧王沉默,殿內(nèi)陷入了一片寂靜。就連天成帝也被這句話蘊含的信息驚住了。不知過了多久,上皇才復(fù)又問道:“是什么時候?”

    下首司馬彥遲遲未曾開口,上皇也未催促。殿內(nèi)氣氛復(fù)又僵持了起來,時間緩緩流過。許久,一聲輕嘲過后,司馬彥終于抬頭看向窗前身形消瘦的老人。

    “小時候,您待兒臣的寵愛與看中滿宮皆知,兒臣筆墨書法,彎弓射箭具是您手把手所教,比之眾位兄長無有不及。”司馬彥手中輕輕摩擦著腰間玉石,像是認真至極,卻又好似漠不關(guān)己。

    “然而假的終歸是假的,真不了,也當(dāng)不得真。許是闔宮上下具是這般認為,過于的盛名之下,反倒讓兒臣察覺出了些許違和之處。父皇您好似在刻意隔開兒臣同母妃的關(guān)系,也并非傳言那般看中疼愛兒臣。而這中違和,隨著兒臣日益長大,心中異樣感更甚。”

    那時他還以為,是父皇對母妃純粹的獨占欲作祟,雖感覺不對,到底并未深想什么。或許是隱隱有些猜測,不敢去深想罷了。

    “直到二十三年前,就在兒臣十二歲生辰那日。父皇您許是是不記得了,那日兒臣偷偷換上小太監(jiān)衣裳,想要溜出宮玩兒。卻不慎惹了麻煩,被威遠侯家那小子打斷了一條胳膊。”

    上皇并未開口,二十多年實在過的太久,他已然記不得當(dāng)時發(fā)生了何事。倒是天成帝,還隱約有些個印象。同他自小母妃早逝,在養(yǎng)母那里討生活不同,眼前這位弟弟,從小到大無不眾星捧月一般,又是極為聰明,少有吃虧的時候。

    他當(dāng)時還在感慨,所謂秀才遇上兵莫不過如此,碰上個不按常理出牌,只曉得揮拳頭的莽夫,便是生了七竅玲瓏之心,也只有挨打的份兒。威遠伯那老頭也算是勛貴里頭少有的聰明之人,第二日便帶著打的半死的兒子進宮請罪。難道是就是那位為了兒子性命,對皇弟透露了什么?

    天成帝如是開口道,一旁的寧王卻只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晦澀。

    “當(dāng)時威遠伯跪在父皇面前,一口一個逆子,口口聲聲說是管教不嚴,任憑父皇處置,便是即刻打死了,威遠伯府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然而話雖如此,那位伯爺看向小公子的眼神兒,兒子至今都不曾忘記。”那是一中可以以身待之的深沉,父皇目光看過去時,那位伯爺幾乎下意識便想將兒子擋在身后。

    “而父皇您自始至終從未用這般的目光看過兒臣,也就是那時兒子才真正明白,有些東西,目之所及之處,未必是真。”

    隨后幾年的隱忍觀察更是證實了他的猜想。

    “父皇,您費盡心機,為母妃建造了一座琉璃之塔,費心隔絕吳家乃至兒臣對她的影響。心中所想難道不是終有一日,任是外面洪水滔天,兒子與吳家盡數(shù)付與東流之時,母妃依舊可以是您掌中之花,心中翡翠。”

    可惜的是,寧王忽然一笑。母妃或許不夠聰明,許是癡心太過蒙住了眼睛。然而自古以來,女子心思最是難測,面對心上之人更有中常人難以企及的敏銳。

    父皇前些時候的中中動作,終是讓她明白了什么。

    一語畢,寧王很快起身退下,一切說白之后。這兩位天下至親的父子,不論心中尚存幾分感情,如今都只余下相顧無言,兩廂難堪罷了。拒絕了下人的陪侍,司馬彥一人撐起紙傘緩緩走出宮門,蒙蒙細雨之中,很快便不見了身影。

    諾大的寢殿之中,只余下兩代帝王。

    “皇帝,可是覺得父皇冷血無情,傷人傷己。”天成帝并未做答,只抿緊了雙唇,看著眼前這位暮色靄靄,再無一絲精氣的上皇開口道:

    “父皇,您后悔嗎?”

    “皇帝覺得父皇會后悔嗎?”上皇徑自看向窗外,并未回答,反倒回問道。

    “兒臣覺得不會,若是重來一次,兒臣相信父皇您還是會做相同的決定。”哪怕明知結(jié)果如何,哪怕明知折損己身。

    “是啊,朕不會,若是有朝一日,朕相信皇帝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這便是朕最終選擇將這萬里江山交于你手的原因。”

    “皇帝啊,為帝者,需知權(quán)謀其三,心胸其二,唯有公心二字需時時刻刻引以為首。”

    天成帝聞言胸口一震,不論從前還是現(xiàn)在,不論朝中還是內(nèi)庭,關(guān)于父皇傳位之因由,具都是“勢小,好控制”罷了。而今日……原來他不是占了便宜,而是父皇為了江山社稷,親自選擇的繼承人。

    “父皇……父皇今日教誨,兒臣定然永生不忘。”

    上皇輕輕點了點頭,面上已無悲喜。

    “臨行之日,朕再最后贈你一句。”

    “若是皇兒真正愛護一位臣子,便不予給他超出你所控制的權(quán)利。”永遠不要拿權(quán)利來考驗人心。

    聽出父皇的言外之意,天成帝重重頷首。

    “兒……兒臣明白……”

    話音剛落,天成帝只覺手間穆的一重,上皇手臂已然緩緩垂下。離世前,上皇目光煥然,眼神卻依舊直直看向窗外。

    模糊間,他好似回到了那一日,江南水都,驀然回首,燈火闌珊之處,明明天邊漸晴,然而在佳人低眸含笑之中,他仿佛看到了江南無盡的煙雨。

    “公子!不知您可否聽過非禮勿視這四個字。

    “巧的很,再下此前并未聽過。”

    “呵,瞧著倒是人模狗樣的,莫不是個花間浪子?”

    一片迷蒙之中,上皇含笑著閉上了眼睛。

    “父皇…父皇……來人啊!”

    天成五年,永昌帝大明宮中,崩。享年六十七載。

    第209章

    自打從宮中回來, 沈煊便有些心不在焉,一旁的顧茹叫了幾聲都未曾發(fā)覺,直到皇城之中傳來數(shù)聲鐘鳴之聲, 最后一只靴子才終于落在地上。

    在家中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之際,沈煊一串串命令便被已經(jīng)下達。一家子復(fù)又將剛收拾起來的素服重新穿上。

    九月里,一連兩場國喪辦下去, 京城內(nèi)外具是一片低迷素色, 眾王公更是多日不聞飲宴之聲。然而還沒待眾人喘口氣兒, 翌日朝堂之上天成帝親自拋下一個大雷。

    “朕打算讓貴太妃破格陪葬帝陵。”

    話音剛落, 眾大臣火速蒙圈,禮部尚書更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陛下,不可啊!先貴太妃不過一區(qū)區(qū)妃嬪, 有何資格陪葬帝陵?”

    大瑞朝的陵寢制度規(guī)定, 唯有大行皇帝詔書親冊的皇后方可陪葬帝陵。至于因親子上位得以冊封的太后,秉著“卑不動尊”的原擇,自然也不會為其再開陵墓。也就是說連圣母太后都等閑進不得的, 更別提一小小太妃。眾大人如何會允許這般事情發(fā)生,然而不論眾臣如何反對,今上這回可謂是鐵了心了。

    幾個老臣對視一眼, 下衙后紛紛前來“裕圣侯府”,美其名曰“拜訪”。聽得下人稟報,沈煊坐在堂屋里, 只覺得腦仁兒都疼了起來。話說,現(xiàn)在稱病還來不來的及。

    “沈侯爺,陛下向來看中于你,咱們蒙受圣恩,怎能眼睜睜看著陛下做下如此有違祖制, 令先祖蒙羞之事。”

    沈煊面上笑呵呵,心中狂吐槽,人家自己家的事兒,不就多放口棺材嘛,又不是刨了哪家的祖墳,眾位這又是何必呢?只是到底明白這是等級規(guī)矩森嚴的古代社會,沈煊也只是模棱兩可的應(yīng)付著。

    “陛下心意已決,哪里又是我等勸的住,更別說貴太妃離世之時,上皇是何等掛念咱們這些人也是看在眼里………”

    所以呢,規(guī)矩當(dāng)真這般重要嗎?沈煊不以為然。

    “正是如此,咱們幾個才要據(jù)理力爭,上皇何等英明,最后竟是為了一屆……妃子,損傷龍體至此,如何還能讓其禍害陛下英靈?”

    本想下意識說是妖妃的,只是到底死者為大,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給改了過來。說起來,上皇一世英明,只這最后去的,在他們這些追隨者看來實在太過憋屈了點兒。對于造成這般結(jié)果的貴太妃,更是怨言滿滿。

    沈煊聽罷,面色瞬間便嚴肅了起來。

    “張大人慎言,上皇cao勞國事,這才致使病情加重,我等熟讀圣賢之道,怎可誤信這些莫須有的流言。”

    眾大人“………”說的倒跟真的一樣,上皇到底因何而去,京中之人誰還不是門兒清啊?漬漬,沈大人這張嘴,當(dāng)真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想來這趟他們是來對了。

    沈煊“………”

    沈煊雖不想淌這趟渾水,然而架不住這些人跟盯準(zhǔn)了他似的,普一得空,必是要上前勸說一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便是顧茹這兩日都隱隱綽綽的問起朝中是不是有大事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