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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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今年的會試他是不準(zhǔn)備去了,可下一場他總要下場的,要是僥幸中了。就更沒有機會出去了。 顧笙見此,也絲毫不覺得意外,便開始跟弟子講述一些他當(dāng)年出游各地的見聞。 沈煊也認(rèn)真記下,沒想到老師方年居然去過這么多地方。怪不得有此見識。 第63章 之后幾天,師徒倆翻閱了諸多地志游記,又結(jié)合老師過往的經(jīng)歷,大致規(guī)劃出了此行路線。 就見顧老師指著地圖上的某一點說道:“近些年來,此地山匪是愈發(fā)的猖獗了,安全起見,還是遠(yuǎn)遠(yuǎn)避開的好。” “那當(dāng)?shù)氐墓俑疾还艿膯幔俊?/br> 沈煊對此頗為驚訝,畢竟當(dāng)今在位這幾十年,雖不能說功過唐宗,但也是位有為之君。其治下也算是政通人和。除非遇上災(zāi)荒年間,否則百姓們只要肯干活,總也不會餓死的。 那些山匪又何至于猖獗至此? “此地本就群山臨立,最是易守難攻。且當(dāng)?shù)睾雷鍎荽?,百姓們本就生存艱難。而那些在任的官員們,光是彈壓豪族便已費勁心機。何況衙門里那些人也不是那般好驅(qū)使的?!?/br> “更有甚者,狼狽為jian者也不在少數(shù)?!?/br> 沈煊聽此,不禁有些沉默。即便盛世之下,也難逃累累白骨。就算是現(xiàn)代社會,也總有陽光照不進(jìn)的陰暗角落。何況這般沒有人權(quán)的古代呢? 都說破家縣令,滅門知府。但實際上一個稍有地位的舉子,甚至商戶,都能讓那些掙扎在溫飽線上的農(nóng)戶們苦不堪言。何況是在當(dāng)?shù)匾呀?jīng)成勢了的豪族。 想到此處,沈煊微微抿了抿唇。 一旁的顧笙見自家弟子這般模樣,愈發(fā)覺得讓對方出去一趟是極為必要的了。 世事通明皆學(xué)問,弟子雖然足夠通透,但終歸是見識太少。很多事情太容易想當(dāng)然了些。 出發(fā)前幾天,沈煊斟酌著用詞給家里去了封信,只說自個兒要去南邊兒的書院里交流學(xué)問。且再三保證自個安全無憂,隨行的那位有多么厲害,等閑幾十人都不是對手。 雖知曉,即便如此也未能讓家人完全放下心來,但他出行的決心卻是不會在改了。有了那位燕兄,他的安全也是有保障的,倘若這般情況下尚都要畏畏縮縮,以后還走什么仕途? 官場難道就沒有兇險了嗎?難道還能為了不被噎死,連飯都不吃了嗎? 果然沈煊所料沒錯,翌日清晨,這封突如其來的書信立即便在沈家引起了軒然大波。 沈爹本來還奇怪呢,怎么自家兒子這才剛走沒多久,怎么這么快便又有了書信傳來。等打開!開信一看,氣的沈爹當(dāng)場便想破口大罵: 個兔崽子,膽子肥了,那么老遠(yuǎn)的地兒說走就走。 沈爹猛灌了一碗茶水,才勉強壓下心中的躁動,又仔細(xì)看了看,見有隨行的“高手”護(hù)著,沈爹這才稍稍安了心神。 但心中依舊擔(dān)心不已,這人生地不熟兒的地兒,他這又不在身邊。這要是有個什么事兒,可咋整。 這時候沈爹已經(jīng)完全想不起來沈煊平日里的諸般能為,遠(yuǎn)門兒也出去不少次了,又有哪次惹禍麻煩? 只覺得兒子還小,出門在外,總要他這老父親多看著點才是。 如果說沈爹尚還有一分理智,那李氏可就直接炸了鍋了。直接把手里還沒縫好的衣裳往床上一扔: “當(dāng)家的,兒子這不是去的府城嗎?怎么好好的又要跑南邊兒去了?” 想到兒子一下跑那么遠(yuǎn),還不知道路上會不會受罪,李氏眼淚一瞬間便流了下來。 “說是去交流學(xué)問?!?/br> 沈爹本來是極為生氣了的,但說到這里反而心緒平了下來。兒子既然有這般志向,他這當(dāng)?shù)碾y道還能生生的阻了兒子的前程不成? 兒子大了,總要往高處飛的,不能因為他們這些老家伙生生的折了翅膀,窩在這一方小天地。 思及種種,沈爹此時反而勸著自家婆娘道: “這讀書的事兒,咱們懂些個什么,再說咱兒子什么人,你這還不清楚嗎?” “他既是要出去,怎么會不關(guān)心自個兒安全,再說這一路上都有個高手跟著,錯不了的!” 聽到這里,李氏哭聲一頓,又馬上拉著沈爹細(xì)細(xì)的把情況說上一通。 夫妻倆晚上幾乎叨咕了一宿,臨睡前沈爹還叮囑道: “這事兒可千萬別讓咱爹知道。” “曉得了,老婆子我是那般沒分寸的人兒嗎?”公爹近幾年身子愈發(fā)不好了,她哪里敢去亂說什么。 唉,也不知道兒子如今走到哪了?路上能找到睡的地兒嗎?不行,明兒個她得去廟里娘娘那里燒柱香,可得保證兒子平平安安的回來才是。 而被眾人念叨的沈煊如今已經(jīng)踏上了南行之路。 他們這地方隸屬于中原地帶,放到現(xiàn)代差不多就是河南那方地界兒。 在唐朝,那可!可是都城所在,據(jù)說前朝宣布定都于北地之時,他們這兒的官員可是鬧的最兇了。 無非是什么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只是真實想法如何,怕也只有那些人自個兒清楚了。 沈煊二人在幾日后行至“河南府”(也就是現(xiàn)代的洛陽),這個曾被武皇帝以“神都”命名的府城。 城門口,沈煊照常拿出自個兒的舉人文書,幾乎不用任何檢查便被順利放行。這比現(xiàn)代的身份證可好用多了。 當(dāng)年盛唐何等煊煊赫赫,萬國來朝,作為都城的洛陽更為繁盛,無論是經(jīng)濟(jì)還是文化都處于世界頂尖水平。 唐代大詩人杜甫曾在《憶昔》中寫到: “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即便是有些許夸大,但也說明了當(dāng)時民眾的經(jīng)濟(jì)水平如何。 可如今,即便是府城,怕連當(dāng)時的三分都有所不及。路上的行人衣著打扮上與他當(dāng)日在郡城所見到的也并無太大差別。 當(dāng)然,畢竟是中原地帶,交通比之其他地方也算的上是便利。雖不能跟如今的都城,或是江南相比,但人民的生活水平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至少也是中上水平。只是比之往昔盛景,怎么不叫人惋惜不已呢。 值得一提的是,再過幾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牡丹花會,甚至還有花中之王的評選。見此,沈煊便預(yù)備著都留幾日。 在府城,雖喜愛花草者甚眾,但精于此道的卻也幾乎沒有。但這里就不一樣了,唐時牡丹盛行,廣為上流社會所喜。 有句話說的好,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唐朝時期,牡丹的品種和式樣可以說是急劇增加。其中涉及的技術(shù)哪怕僅有十之一二流傳至今,便已足夠自己受用無窮了。 花會前這段時間,沈煊也沒有閑著,依次去拜會了城中的幾位舉子。還被帶著參加了幾場詩會。 這里詩文頗為盛行,甚至沈煊還遇上了一位有些“小李白”之稱的李舉人。 ! 李舉人如今年不過四十,據(jù)說早早放棄了科考的打算,一心癡迷于詩詞。 看著對方,沈煊不由心生疑問。 難道詩人們都喜歡這種放蕩不羈的范兒?面前這位衣襟微敞,頭發(fā)也隨意扣在腦后,喝起酒來也頗為豪邁。 甚至還學(xué)著李白酒后作詩。 “煊弟年紀(jì)輕輕,便有這般文采,倘若能專心于此,日后何愁不能青史留名?!崩钆e人頗為語重心長道。 不不不,你那是不曉得我當(dāng)初都經(jīng)歷了什么。專注于此,沈煊使勁兒的打了個機靈。那怕不是要瘋。 “李兄實在過譽了,小弟比之兄臺還差之甚遠(yuǎn)。 再則小弟不過一俗人耳,自是想要有朝一日,能夠金榜題名?!?/br> 沈煊卻不覺得有什么可惜的,一則,他自個兒知道,自己如今的詩詞水平是怎么來的。想更進(jìn)一步何等艱難。 二則,比起青史留名,他更樂意現(xiàn)世安穩(wěn)。 我死了,管他是洪水還是甘露。反正自個兒又瞧不見。 不過雖然在這方面兩人可以說是三觀迥異,但也并不妨礙二人的交流。 李舉人覺得沈煊在用典一道總能讓人眼前一亮,而這邊沈煊也覺得對方雖然看著是個不食人間疾苦的士族公子,但其對民生卻也極為了解,這在對方的詩文中便可窺見一二。 識民之苦,哀民之悲。令對方的詩詞意義更為深刻。 總之一場交流下來,雙方都頗有些心滿意足。甚至還覺得這時間走的也太快了一點。 于是,大家發(fā)現(xiàn),每逢詩會必將獨領(lǐng)風(fēng)sao的“小李白”,此時連平日里最愛的美酒都棄在一旁,跟個年輕舉子聊的更酣。 眾人對沈煊的態(tài)度不由又多看重了幾分。 而文人表達(dá)看中的方式便是文會,宴會各種帖子紛至沓來。 看著這成堆的請?zhí)?,沈煊也是哭笑不得。他還是小看了這位“小李白”的影響力。連帶他都火了一把。 這之前,可有幾人知道他這個人? 花會前一天,沈煊便接到了李兄共游的邀請,正好他也有此意愿,便欣然答應(yīng)了下來。 第64章 “洛陽之俗,大抵好花。春時城中無貴賤皆插花,雖負(fù)擔(dān)者亦然?;ㄩ_時士庶競為遨游?!比∽詺W陽修《洛陽牡丹記》。 一句世庶競為遨游,可見花會之盛況?;〞?dāng)天,即便是平民,衣襟上也會綴上零星的花枝。 外來游人更是絡(luò)繹不絕。 即便是見識過后世各種奇花異草的沈煊也覺得不虛此行。 可能他本質(zhì)上便是俗人一個吧,比起被眾多文人墨客稱頌為高潔的梅蘭,他更愛牡丹這等凡俗之花。開的鮮艷熱烈,生機勃勃,最是人間盛景。 沈煊到時,就見李兄已經(jīng)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這番盛況,又怎么少的了詩文相喝。而李兄又是其中佼佼,更加難以脫身。 見此沈煊只是上前打過招呼,謝絕了李兄的再三挽留,準(zhǔn)備一個人到處看看。 一路上沈煊已經(jīng)不止一次的看到多種顏色花株,對古人的智慧不禁心生感慨。 哪怕人家不懂什么基因性狀,憑著多年的經(jīng)驗與前人的智慧,卻也能將技藝精湛至如斯地步。 而李長安到來之時,正看到沈煊對著一盆植株發(fā)呆。 近看之下,李長安不由微微驚訝,這株花草看著也不甚起眼,甚至花朵本身還有些奇怪,遠(yuǎn)不如前面奪冠的那盆,怎就能令沈小弟慎重至此。 “小弟可是對此花情有獨鐘?”李長安絲毫不掩心中疑惑。 “讓李兄見笑了,此花卻實甚合小弟眼緣?!鄙蜢訉嵲诓幌脒^多解釋,便做出一副確實如此的模樣。 其實令他看中的并非這盆花朵本身,而是培植此花所運用到的技藝。若他所料不錯,這位花卉的主人定是個中好手。不知是否能有機會交流一番。 見沈煊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李長安微愣了一下,沈小弟這審美實在是太過奇特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