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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獅子與太陽(1V1甜)在線閱讀 - 昨日重現

昨日重現

    【Chapitre18  -  La  rentre  dans  le  passé】

    2016年夏。

    天空烏云密布,瓢潑大雨如蠶繭包裹著布拉柴維爾。

    這座貧窮的首都在雨中畏縮而可憐,大量污水卷著樹枝和紅土滾滾奔流在路面上,十字路口一片汪洋,遠處圣安娜教堂的尖頂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傘面噼里啪啦地響,沉銓站在火車站外,借黯淡的天光瀏覽剛買的報紙。

    經濟版頭條新聞是:《非洲第叁大電塔公司昨日在倫敦交易所上市,十分之四的利潤來自戰亂中的剛果》。

    位于中非赤道的剛果共和國,簡稱剛果布,面積30多萬平方公里,擁有撒哈拉沙漠以南第叁豐富的石油資源和大片森林。這個前法國殖民地政治動蕩,政府軍、反政府武裝、宗教極端組織為了權力和資源纏斗不休,風險極高。

    非洲,是個富貴險中求的地方,沉銓想。

    一等就是叁個小時,當雨變小,一輛極破的出租車停在他面前。駕駛位是個黑人,滿臉橫rou,皮膚漆黑如鐵。

    “你就是S-H-E-N?上車吧。”

    掮客穿著木材廠的制服,眼白赤紅,蠻橫地打量著這個西裝筆挺的東方男人,粗聲粗氣:“兩千法郎,來回過路費。”

    沉銓掏了五千給他,那人收了,也不道謝。車里陷入漫長的沉默,只余雨刮器摩擦擋風玻璃的刺耳聲響。

    從火車站向北開出布拉柴維爾市區不到十分鐘,途徑整個國家最富裕的區域,這里聚居著外國企業和各大銀行。一棟鶴立雞群的五層大樓在窗外一閃而過,立著“光宙礦業”的法文標志。沉銓撇開眼,直視前方積水的公路。

    在旁人眼中,作為國內光宙集團的嫡長子,他應該在紐約住豪華酒店,在巴黎喝咖啡,在倫敦喂鴿子,唯獨不應在這個動亂的荒僻之地,等連法語都不怎么會說的黑人來給他牽線搭橋。

    沉銓剛從巴黎高商結業,拒了摩根大通的留用offer。同學中有個剛果人,見他不喜歡巴黎,開玩笑提到自己叔叔在國內有家木材廠,位置裝備都很好,就是銷路不暢快要倒閉,正在急尋接盤商。他看過照片資料,聯系了廠長,等簽證下來第二天就飛到剛果。

    這件事他沒和別人透露一個字,不然沉培肯定會覺得他瘋了,和他母親一樣,無藥可救。

    在沉銓前二十五年金尊玉貴的人生中,從沒來過這么落后破舊的地方。馬路上的車冒著黑煙,好像發動機里燒的不是汽油而是煤炭,衣不蔽體的婦女和孩子在泥巴路上寸步難行,眼神僵滯地叫賣籮筐里的山竹。

    他卻莫名覺得安心,甚至自由。

    “叮鈴鈴……”

    司機捏著鈔票,用土語接了個電話,那頭的聲音嘶啞而激動。

    *

    阿巴拉位于勒非尼國家自然保護區的南麓,離首都布拉柴維爾有兩小時車程,鎮上有數家木材廠。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別動手……我還錢,我一定會還錢的……”

    昏暗的廠區庫房里,一個黑人痛苦地在潮濕的地面翻滾,捂著肚子,右臂軟塌塌地扭曲著。

    “還錢?”一根木棍猛地往他身上抽去,那是個身穿迷彩服、配著步槍的民兵,表情兇惡,“廠長先生,你拿什么還?拿你又老又丑的婆娘還是斷了腿的兒子?我們可不能白給你還賭債啊!”

    保護區森林里藏著反政府的武裝分子,說是民兵,其實就是悍匪,販毒、抄家滅門、放高利貸、替人當打手,樣樣都做。

    “我有錢!買工廠的人馬上就要來了,他會給錢的,行行好吧……”廠長哭叫著向前爬去,兩個影子映在水泥地上,他瑟縮著,涕淚橫流地用法語哀求:“先生們,你們替我說說話,我還不想死……”

    那兩個東方人西裝革履,一高一矮,高的很年輕,矮的叁十出頭,看上去都和和氣氣,可目光寒冷如冰,如同看著一條河岸邊垂死掙扎的魚。

    “閉嘴!”民兵兇神惡煞地叱罵,轉身畢恭畢敬地對兩人賠笑:“我看他神志不清,拖到外面淋淋雨就好。大家做了幾年朋友,銀鉆林業的出價我們很滿意,一千萬法郎交給我們老大,廠就歸你們管。”

    廠長抗拒地喊起來:“先生,您別聽他的,要買我廠子的人出兩千萬,一千萬給我還債,一千萬和工廠一起交給你們,救救我吧!他也是個中國人,你們還可以講價錢,要多少我都和他說!”

    民兵見他要壞生意,抄起木棍一頓怒毆,廠長起初還在瘋狂踢蹬,后來被打得鼻青臉腫,只能虛弱地哼哼。

    又是一棍狠狠敲下去,民兵聽見高個子冷冷地說:“行了。”

    他立刻收手,那兩人用中文商量著。

    “在這兒做事,少不得和帶刀槍的人打交道。”矮個子一口京腔,看上去依舊斯斯文文,“你心軟,他們可不會心軟,沒錢的人在他們眼里狗都不如。老爺子把你發配到這破地方,就是歷練的意思,以后回國才能獨當一面。”

    高個子笑了笑,站起來,摩挲著右手食指的銀戒指,“既然對方是同胞,不如交個朋友。”

    “讓他打電話。”矮個子命令民兵,“快點。”

    民兵把桌上的手機丟給廠長,廠長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艱難地撥了號,用脖子夾著電話喊:“你們到哪了?我都快被打死了!”

    那邊應了幾聲,掛了,廠長找到相冊里買家的照片和簽證,顫抖著手遞給他們看:“就是這個人,他還有半小時就到了,先生,我真的沒騙你們!我侄子說他很有錢!”

    矮個子掃了一眼照片,臉色突然一變。

    真是巧了。

    “沉家大兒子不是在法國嗎?”高個子也吃了一驚,“他來這兒做什么?肯定不止是為了買一家快倒閉的木材廠。”

    “除了石油,還有什么大事?現在意大利先鋒公司和瑞士雪山公司正在爭海灣新油田的開采權,我們是先鋒的大股東,光宙有雪山百分之叁十的股權,沉家秘密派他來剛果,十有八九是要他想辦法拿下這筆大單,回國好服眾繼承家業,下周政府就要公布許可名單了。”

    矮個子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卻如偽裝成樹葉的毒蛇一般叫人毛骨悚然,“老爺子和沉家在國內斗得天翻地覆,沒想到我這次來剛果出差,有意外收獲。你要好好抓住這個機會,說不定老爺子一高興,就讓你認祖歸宗了。”

    高個子聽到“認祖歸宗”四字,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頭。

    *

    出租沿公路開了兩個小時,天空時不時降下暴雨。最后一場雨停,工廠板房的輪廓出現在樹后。

    掮客旁若無人地在樹下撒了泡尿,用骯臟的手掌驅趕幾條齜牙的狼狗,帶沉銓往廠房走。他接了個電話,瞟了眼身后的人,“對,他到了……什么?”聽到一個可觀的金額,便答應了,“好的。”

    他在前方一拐,走上一條偏僻的小路,周圍沒有人。兩百米處有個敞著門的倉庫,門外停著一輛外觀整潔的白色轎車,剛被沖洗過輪胎上的泥。

    “我就帶你到這里,兄弟,好運。”掮客對他說了第二句話,轉身離開。下過雨,樹叢里蚊蟲極多,他脫下制服趕著蚊子,里面是一件迷彩短袖衫。

    沉銓撥通廠長的電話,對方有些奇怪,聲音平穩卻詞匯混亂,叫他趕緊進來簽合同。沉銓之前只說過來實地看廠,并未敲定購買,思忖之時,有個黑人走出來,招呼他進去。

    沉銓摸出口袋里的酒刀,跟他走過一段陰暗的通道,手機沒信號了。進入一間昏暗的屋子,受潮木材的霉味撲面而來,還未看清房里的人物擺設,后腦勺就驀地一陣鈍痛。

    狠辣的偷襲讓他倏然倒地,他險險避開揮舞的木棍,甩了甩發暈的腦袋,視線仍然模糊不清,憑感覺把手中的酒刀一揮,正中那人膝蓋。對方痛叫一聲,沉銓暴起,一個裸絞將他壓倒在地,不等他窒息,便松開右手重重一拳擊上太陽xue,那人瞬時昏厥。

    背后勁風頃刻而至,饒是他避得快,衣服也給刀尖劃破。幾個穿迷彩服的黑人民兵手持器械沖進來包圍他,沉銓甩了外套,拿起木棍退到屋中央,與他們對峙幾秒,而后掏出錢包遠遠一丟,閃電般沖進一扇小門——剛才這里站著兩個穿西裝的影子,現在全退進去了,仿佛不想讓他看見。

    關門插鎖的同時,里面的人反應極快地關掉電燈,周圍陷入黑暗。有人短促地“哎唷”出聲,不是當地人,沉銓循聲而去,不料一人在身后持刀刺中他的背。撕裂的劇痛傳來,他仍未回頭,迅疾地往前撲去,如果這就是這群匪徒的頭目,他可以挾持對方……

    這個想法在碰到對方褲帶上冰涼堅硬的東西時驟然打消。

    那人被撲倒,后腰撞在一堆木頭箱子上,沉銓用力扯下他的車鑰匙,他卻仍咬牙一聲不發。

    撿完錢包的民兵們轟地一下踹開了門,沉銓握緊鑰匙,趁亂掄著木棍撞開幾人,披著幾道血淋淋的刀口飛快地往外沖,拇指一按解鎖鍵,白轎車側視鏡的黃燈亮了一下。

    “呯!”

    一個民兵開了槍,子彈擦過他右肩。倉庫里的人喊了幾句,民兵放下槍,轉而抽出刺刀去追。

    沉銓拉開駕駛室的門,插入鑰匙發動,只覺胸口一涼,渾身的血液霎時凍住。這一刀劈得又深又長,從鎖骨割到左肋下,讓他痛得腦中空白,下意識反手握住刀刃,使出全身的力氣踹開對方坐進車里,一腳踩下油門。

    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方向盤,車子在草叢中打了個轉,如離弦的箭向公路沖去。

    “別追了!”  高個子則盯著那柄染血的刀,額上滲出汗,“驚動光宙的人,我們都跑不掉。”

    矮個子面色陰沉地站在倉庫門口,低聲咒罵:“還好只是輛借來的車。本來只想讓他在床上躺半個月,管不了公司的事,沒想到這小子這么能抗。他拿了我車鑰匙,要是事后發現什么線索,咱們一樣跑不掉。”

    他對先前毆打廠長的民兵道:“跟你們在布拉柴維爾的人說,一旦有機會就做掉他,要是泄露半個字,休想拿到錢。”

    *

    后視鏡里沒有追兵。

    手機和外套一起丟在廠里,沒法叫救護車。沉銓嘴唇發白,四肢也開始發冷,右腳像沉重的石像一樣壓著油門。他用領帶綁住最深的那處傷口,費力地拉開副駕駛的抽屜,里面只有打火機和幾根煙。

    他困難地點了支煙,深吸一口。雨后的公路沒幾輛車,裝了ETC的車速度達到極限,風馳電掣通過收費站。這一個半小時如同一個世紀那樣難熬,極致的疼痛讓他無法思考,只能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能暈過去。

    窗外的建筑多了起來,有高樓和銀行,好像是回到了布拉柴維爾市區。他的腳無力地松開,車子停在一灘積水中。

    雷聲隆隆,暴雨又開始下。街上看不見行人,沉銓勉強抓過副駕駛的皮夾克,把染紅的襯衫遮住,開車門用了半分鐘,他踉蹌地扶著車子,往前挪了一步,又一步,看見幾個帶槍的士兵站在咖啡廳的棚子下躲雨。

    前方有藥店的綠色十字標志,他把手伸進夾克的口袋,里面有一迭皺巴巴的紙幣,以及一小瓶國產風油精。

    鮮血被雨沖到深及小腿的水流中,他搖搖晃晃地行走,如大醉酩酊,好不容易轉過街角,嗡嗡的耳朵里傳來陌生呼喝。

    一個頭戴綠盔、腰佩長槍的士兵正從巷口跑來,看了眼轎車牌,掛掉電話,端起槍指著他。這幾天市區有游行,顯然,這名政府軍在鎮壓反對派時接了活賺外快。

    閃電乍亮,震耳欲聾的雷聲掩去了第一下槍響。

    沉銓躲過子彈,喘息著邁開腿,跨出的每一步都像在逼近死亡。背后的士兵見他動作遲緩,咧開嘴享受著貓捉老鼠的游戲,左邊一槍、右邊一槍地恐嚇,終于在放第叁槍時,他體力不支,倒在一片濕滑的泥濘中。

    雨忽然變小了。

    士兵舉著槍支,慢悠悠地走近,貪婪的目光被夾克里掉出來的鈔票吸引,俯身撿起,彈去紙面的穢物。靴底的污泥濺上沉銓的臉,身下的水洼一片猙獰殷紅,血腥氣彌漫在晦暗朦朧的世界里。

    那人一只手數著錢,另一只手漫不經心地抬起槍口,帶著厚繭的指腹就要扣上扳機。

    “轟隆隆——”

    天際雷聲大作,樹葉被狂風卷起,如千萬只蝴蝶飛揚在空中,灰蒙蒙的天空裂開缺口,一縷陽光奇異地破開云層,在雨中直射大地。

    血還在淌,沉銓已經感覺不到痛。

    身子如漂浮在云里,輕而暖。

    然而一聲氣勢洶洶的大叫把他從空中拽了下來。

    “Prennez  le  fusil(奪槍)!”

    沉銓霍然睜開眼。

    “金吾將軍、驃騎將軍、龍驤將軍,給我上!”

    隔著草地,十米外的墻頭趴著一個人,陽光灑在她的臉上。那是一個很年輕的中國女孩,瞪著眼睛,憤怒而震驚。

    “混蛋,誰給你的膽子在我家門口打槍!”

    女孩換了法語,連珠炮似的破口大罵,說她認識政府里某個領導、中國大使、法國大使、美國大使,有頭有臉的姓名頭銜像水一樣往外潑,又稱自己已經打電話給總統府,她的某個保鏢叔叔馬上就會來抓這個持槍搶劫的渣滓。

    沉銓這才發現槍支已經落了地,叁只半人高的棕黑大狗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訓練有素地纏住那人,齜牙撕咬著他的手臂雙腿。

    “我告訴你,地上這人我不認識,可你要是擾了我們清靜,就別怪我們讓你丟飯碗!拿著你的錢,趕緊滾!”

    這一片住的都是國內巨富,外國人地位也不低,大多和官員有交情。那士兵攥著錢猶豫,還想撿槍,馬路上正好傳來救護車的鳴笛。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掙脫大狗,跌跌撞撞往巷子外跑去。

    女孩松了口氣,臉上顯出后怕的表情。地上血糊糊的人黑發黑眼,應該也是個亞洲人,放狗趕跑追殺他的士兵又叫來救護車,已經仁至義盡。她不知道事件經過,也不想有所牽扯。

    最后趴在圍墻上環顧四周,她露出一個狡黠又滿意的笑,對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

    一陣熱風拂過,墻頭的九重葛墜著水珠,在雨后的晴空下生機盎然地搖曳招展,像染著夕陽金輝的潮水漫入他的瞳孔,嘩啦一聲,浪濤連天,把所有鮮血和黑暗沖刷到世界盡頭,緩緩托起一彎明凈絢麗的虹橋。

    而后,她如同一個輕盈的泡沫,消失在云層間漏下的金光里。

    沉銓感到心臟抽搐了一下。

    ——好像被子彈擊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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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正倒計時:2

    別問我為什么又是一見鐘情,因為好寫。開頭喵很冷淡是因為他想表現出正常人的樣子,一上來就對女主很熱情會激起防備,尤其是在女主遭遇過性sao擾的前提下,所以他一直通過細節來得分。

    他也是才知道女主來S國工作,見面之后就開始計劃報恩了,報了沒兩天就決定以身相許,這一點下下章會說。

    喵看的報紙新聞,電塔公司原型是Heliso  Towers,剛果金的,2019年10月在倫敦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