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惡與刑[刑偵]、九零千萬富翁的獨生女、刑偵:塌陷、我的佛系田園(重生)、死亡游戲秀:理性的惡魔、側(cè)寫師2:刑偵大隊、別蹬腿,你還能再搶救一下、硬漢老爸是粉紅色[年代]、國寶級天才、精準(zhǔn)狙擊
第124章 因為你無能 東玄派 宗門中的山似乎永遠(yuǎn)都是那樣高聳如云, 甚至已到辰時,山門中依然被陰影籠罩著,覓不到半點兒曦光。 東玄宗等級尊卑分得尤為嚴(yán)重, 從修為, 從師門都有暗自較量的,弟子們來去亦是匆匆,往往就在居所, 試煉谷,膳堂之間奔波,若修為高辟谷了, 則連膳堂也不必去了。 所以平坦開闊的大道間竟尋不到一個閑玩的弟子,更聽不到一句閑言笑談,只有冷硬的劍氣破空聲。 掌門青玄仙尊只著了件素樸無奇的灰袍,微胖的面上習(xí)慣性地掛著笑容, 溫和地問候:“師弟,此去北荒境可有所獲?” 行在他身邊的是個身穿玄衣的男子,瞧著年輕許多, 眉眼皆冷然, 某種無半點情緒波動, 像尊塑像。 他目不斜視繼續(xù)朝前方走,沒搭理青玄仙尊。 青玄仙尊摸了摸鼻子,倒也不覺得尷尬,畢竟這上萬年來早就習(xí)慣了。 世人皆知東玄派有三位仙尊,但是他們卻不知曉年紀(jì)最大的陽玄已經(jīng)閉了死關(guān),開始沖擊道境了。不過看他閉關(guān)三千年還沒出來, 怕是已經(jīng)沖擊失敗, 壽元耗盡坐化了, 畢竟生死乃天道,便是成為仙尊也逃不過這冥冥大道。 所以其實東玄派的底牌,現(xiàn)在攏共也就自己跟上玄這位師弟罷了。 而上玄仙尊是個被拋棄荒野的孤兒,當(dāng)年被門內(nèi)外出歷練的弟子從野狗口中撿回來,沒名兒,大家便都叫他狗子。大家一人施舍一口飯喂大了。原本該是做雜役的命,誰知道他竟然偷學(xué)了劍術(shù),還一舉擊敗內(nèi)門弟子,就這樣一步步走到今天。 上玄當(dāng)年沒拜師,全靠自學(xué)。 他這一脈除了商無央之外也再無別的徒弟,眼下商無央一死……怕又是孤家寡人了。 青玄清了清嗓子,原想安慰幾句,但是上玄仙尊腳下一邁自他身旁跨過,步入前方的大殿之內(nèi)。 殿中空無一人,唯有無數(shù)塊命牌立在其中。 上玄仙尊靜靜看著上端其中一塊命牌,刻有“商無央”三字的命牌已然碎裂成兩半了。 跟著進(jìn)來的青玄嘆口氣,收斂了笑沉重道:“師弟節(jié)哀。” 上玄仙尊面上無悲無喜,他隨手取下那塊碎裂的命牌轉(zhuǎn)身就走。 這本來不合規(guī)矩,因為命牌中封存著一縷持有者的神魂,若是有機(jī)緣,死者能夠靠著這縷神魂奪舍旁人。 但這法子從來沒人試過,畢竟只有一縷魂,便是奪舍活回來了,醒來的也是比豬狗還蠢鈍的癡兒,更何況大概率是最后一縷神魂也跟著消亡,屆時便連一點念想都沒了。 青玄皺眉,上玄莫不是想要替徒弟奪舍? * 沒有光,也沒有聲音,整個世界一片空洞,就連商無央自己都是無知無覺的。 過了許久許久,忽然有一道力量霸道地將整個世界點亮,在那道刺目的光線下,商無央的即將消散的意識也逐漸地開始凝聚,最后遲緩地想起自己已經(jīng)死掉的事實。 被木劍斬斷頭顱又刺穿丹田的痛楚似潮水一般涌上來,商無央頓時瑟縮了,情緒也隨之劇烈波動。 于是,代表他神魂的那縷幽藍(lán)色光點,便跟著顫了一下,在暗室的石壁上閃耀過雜亂的光痕。 商無央的記憶逐漸回籠,他認(rèn)出這間暗室了。 暗室位于山門最高峰一處絕壁上,每次他修行完殺戮之道情緒不穩(wěn)時,就來這里把自己關(guān)著平心靜氣,壁上還有他幼時刻畫的橫線,那是用來紀(jì)錄自己在暗室中所待時日的。 能來這里的,除了自己,便是師尊了。 所以…… 商無央的神魂猛地變亮,是師尊把自己救下來了?! 果不其然,一道寒冽的聲音自不遠(yuǎn)處響起,熟悉的沉緩語調(diào),沒有任何起伏。 “你逃了。” 沒有責(zé)難,也沒有疑問,只是簡簡單單地闡述商無央逃跑的事實。 前先還陷入狂喜的商無央頓時被潑了一頭冷水,他猛地想起師尊先前那道分神的指示—— “殺了他。” 然而商無央并沒有殺死葉疏白,他第一次違背了師尊的意志,選擇不戰(zhàn)而逃! 師尊只有自己一個徒弟,也是他將自己撫養(yǎng)長大,親手教習(xí)劍法和法則之力,甚至不辭辛苦帶著自己去萬千下界修行,雖然師尊面上永遠(yuǎn)冷淡難親近,但是這些事都表明他對自己的關(guān)心。 所以,即便師尊不悅,卻也不可能為此而真生自己的氣。 商無央心中微定,只是想起葉疏白的那道劍意,他依然覺得畏懼。 他不是未嘗敗績,也不是沒有面對過生死危機(jī),先前在無數(shù)個下界歷練時,曾有不少修行之法古怪的世界給他難忘的記憶,那種瀕死的感覺一次又一次重復(fù),殺人與被殺其實就只在一瞬之間,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將死亡法則領(lǐng)悟得如此之深。 唯獨葉疏白除外。 “徒兒無能,丟了師尊的臉。只是對方的那道劍意不知為何處處壓制于我,每每與對方交手,我都覺得被全盤壓迫著無從反擊,甚至生不出相爭之意。” 明明已經(jīng)打算斬殺對方,然而真正面對那人的氣息時,他卻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勇氣。 “果然如此。”上玄仙尊的聲音回蕩在幽暗的石室中,飄忽難定。 他話鋒一轉(zhuǎn),忽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知道死亡法則修至大成是如何嗎?” 商無央極快回答:“cao縱生死,成就這世間至高大道!” “呵。” 上玄仙尊似乎笑了一下,卻是那種毫無高興情緒的笑,而是居高臨下,似是輕屑的蔑笑。 “死亡法則只能cao控死,卻不能cao縱生。” 他手指輕輕點在前方那團(tuán)小小的神魂上,一道奇異的法則之力溢出,于是指尖的那團(tuán)光點也隨之變亮。 一股生機(jī)從中溢出,商無央能感覺到自己的神魂開始復(fù)蘇,然而他卻陷入了恍惚之中。 除去數(shù)千年前上玄仙尊的驚鴻一劍將所有獸人滅殺那次,其他時候商無央從未見過他師父出手。 在他心中,師父便是將死亡法則修煉至大成,所以才能揮劍滅一界。 然而此刻,上玄簡單地一抬手,整間暗室內(nèi)都縈繞著那道法則之力后,商無央才知道自己錯了三千年,他也終于知道自己面對葉疏白時,為何生不出一絲迎戰(zhàn)的勇氣。 因為葉疏白的法則之力竟然跟上玄仙尊所釋放出的氣息一模一樣,以至于再面上葉疏白時,那些被他忘卻的恐懼自然而然地又浮現(xiàn)出來,讓他無心反抗! 封塵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記憶被翻出,商無央又回想起那個被血腥味籠罩的暗夜,自己就躺在尸堆里,而師尊立在夜風(fēng)中揚(yáng)劍,風(fēng)吹過時,那些隱在暗處的無數(shù)獸人瞬息斃命,連臨死前的哀嚎都沒能發(fā)出。 那時候,他察覺到一股氣息,跟自己剛剛領(lǐng)悟的死亡法則極其相似,卻又強(qiáng)出無數(shù)倍,幾乎從根源上將自己壓制。 那時候的商無央認(rèn)定,那便是死亡法則修煉到極致后的威勢。 可是葉疏白是怎么回事? 難道葉疏白是師父的分身投影?還是說他是師尊另一個徒弟?又或者是師尊血脈傳人?難不成這世間竟有另一人和師尊一樣將法則修至圓滿?! 商無央半透明的神魂懸在命牌上方,像一道隨時要渙散的虛影,他察覺到有些事似乎并非跟自己堅信的一致,有什么東西在暗光下醞釀著,即將破繭而出。 “與死相對的,是生。”上玄真人的目光透過商無央,像在看他,又像在看另一人。 他極少說這么多話,又或許是平日從未有人傾聽,所以這次說得多了些,竟主動談起自己親歷之事。 “我此去北荒境,便是去尋找那個掌握了生之法則的人,她的名號你應(yīng)當(dāng)有聽過,人稱懸壺仙子。” 商無央一怔,就算他沉迷于修煉不問世事,但是懸壺仙子的大名還是有所聽聞的,畢竟那是這數(shù)千年間最具天賦的醫(yī)修,手下救過無數(shù)條人命,便是東玄派內(nèi),也有不少弟子承過她人情。 她平日蹤影難尋,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在各界尋藥,想來此去北荒境亦是為了采集藥材。 原來她竟然掌握了生之法則!難怪會救下這么多人!只是師尊為何要尋她? “尋她的道路有些曲折,但總算順?biāo)鞖w來了。” 說完這句話后,上玄仙尊自手中取出一道小小的光點,從它上面散發(fā)出一道強(qiáng)得讓人無法忽視的生機(jī),商無央的神魂似乎都受其影響變得穩(wěn)定許多。 商無央心中生出一絲小小的希冀。 他想問師尊,是否早就預(yù)知到自己會有這般大難,所以特意去尋懸壺仙子救他。 然而不知為何,這句話他卻不敢問出口,某種可怕的猜測在他腦海里蔓延開來,在一點點抹殺那絲希望。 最后,商無央只能艱難地問一句:“那懸壺仙子何在?” 上玄仙尊看著眼前的那道光點,緩緩抬眸,不語。 某些事實,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師尊他殺了懸壺仙子,還取走了她的法則之力。 商無央喃喃:“為何……” “因為你無能,我只得多費些力氣。”上玄仙尊簡單地言出這件事實。 商無央腦海一片懵然。 他不知道師尊究竟想做什么,腦子里只剩下“無能”二字。 這詞似是最尖利冰涼的刀,從他的神魂里劃過。 商無央一直拼了命地修煉,不眠不休,這才換來了世人贊譽(yù),才換來了宗門重視,為了修煉他剝?nèi)プ约旱那閻巯才蟮氖谴蟮溃嗍乔笱矍斑@位亦師亦父的男子一句夸贊,他至今記得那兩句“不錯”。 他以為自己或許也曾讓師尊感到驕傲過,然而時至今日,他才知曉,原來自己只是…… 無能? 上玄仙尊冷冷淡淡的說著話,道出最殘忍的事實。 “我以為你是最有天賦的那個,所以將你帶在身邊教養(yǎng),看樣子這是一個錯誤的抉擇。她以醫(yī)道自悟生之法則,且在修行資源不如你的情況下,尚且修煉到了圓滿境界,便是我都費了些功夫才將其抹殺。” “而他……” 商無央一顫,他知道這次說的是葉疏白。 “他生于下界,卻領(lǐng)悟了真正的生死法則,甚至輕而易舉地將你擊殺。” 上玄仙尊平靜道:“相較于他們,你是最無能之人,讓我很失望。” 他伸手,在商無央的神魂上一點。 不是救活徒弟,而是冷漠地從他這縷神魂中,將死亡法則剝離。 商無央沒有逃竄,也容不得他逃。 他的神魂恍惚著,眼睛直直地望著眼前的師尊,最后一點一點潰散在天地間。 眼前的光逐漸消散,聲音也變成了死寂。 在最后的一瞬,商無央回想起的不是飛升時眾人頂禮膜拜的榮光,亦非被葉疏白所殺時的絕望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