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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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那根寒冰凝成的透明冰錐自玉清泓的肩胛處穿刺而過,一蓬紅色水霧漫出,整片黑暗中都是濃郁的血腥味。 然而還容不得玉清泓反應過來,方才刺穿他掌心的木劍又悄無聲息襲來。 “卑鄙!”玉清泓勃然大怒。 溫云琢磨著這句話不該由魔修說出口,順便將卑鄙貫徹到底,早就準備好的數十道冰箭快如閃電般對著玉清泓襲去。 她現在手上沒有魔杖,全憑著玄天秘境內魔法元素遠比外界活躍才能瞬法這道低級魔法,而葉疏白全憑著一身劍術在與之纏斗,沒有靈力的加持想要壓制對方極其艱難。 這也是溫云先前不敢直接上,只能暗中伺機等待的原因。 她現在只能用魔法,而魔法這技能一旦被人躲開,那接下來就麻煩了,只能采取偷襲策略。 而葉疏白同她的想法也是相同,無法使用靈力的他正面不一定能打過對方,所以早早就在這附近隱匿著,與溫云極其默契地抓到了同一個出手的機會。 事實上這策略極其成功。 饒是他們二人失去靈力,但是實力未知的玉清泓身體還是被這輪偷襲戳穿了數道血洞,溫云最后那記加強版的冰錐更從他的大腿上穿透而過,牢牢將其釘在地上。 劍與冰箭皆快得駭人,但這畢竟是在黑霧的籠罩下,對方很快便反應過來,眼也不眨地伸手直接將冰錐拔出,拖著那條廢腿一邊往后飛身退去一邊揮手。 他仿佛壓根覺察不到人類的痛覺,整個身體殘破成這樣,若換成正常人早就寸步難行了,但是他卻毫無異狀! 玉清泓的聲音中從牙縫中溢出:“殺死他們!” 那條潛伏在黑暗中的巨蟒以可怕的速度朝著溫云襲來,早有應對的她將敏捷咒丟到自己跟葉疏白身上,往后靈敏一躍避開蛇尾的襲擊。 她冷靜指揮:“你殺他,我殺蛇!” 葉疏白神情冰冷鎮定,毫不猶豫地飛身縱躍躲開巨蟒的糾纏,毫不猶豫地朝著玉清泓追殺而去。 “可惡,可惡!這男人究竟是誰!” 玉清泓狼狽地在黑霧中逃竄著,惱怒至極地回想著這個劍修究竟是何人。 這劍法與扮相都像是清流劍宗的,但是清流劍宗這百年來唯一一個稱得上驚才絕艷的劍修也就溫云一人,到底還有誰有這樣可怕的劍法?他一邊狂奔極逃一面拼命在腦海里翻找著信息,卻沒一人能對上號。 那個清流劍宗出劍速度最快的許挽風嗎? 還是那個最擅纏斗的白御山? 可惡,到底是誰! 葉疏白的劍仿佛化為一道密網,牢牢將玉清泓困在中間無從逃離,若只有他倒還好,偏偏還有個更可怕的溫云! “這個不知好歹的賤人,賤人!虧本座還心軟想留她一條命!” 她那不知是何術法的手段出現得悄無聲息神鬼莫測,且招招都毫不留情地朝著玉清泓的致命處偷襲,每當他想要回擊葉疏白時,溫云的下一個魔咒就適時地出來打斷他,讓他防不勝防。 若是正面戰斗他有極大的把握誅殺二人,然而這兩人一出現就來陰的,以至于從開始他就被壓著打! 在這團離奇的黑霧籠罩之下,整個世界都變得冰冷陰森。 葉疏白無悲無喜刺出木劍,他身后的清冷少女縱身一躍,纖纖的指尖綻出比男子手中那柄木劍更為可怕的威勢—— 玉清泓的渾身一震,他想到了一個極可怕的可能。 只有那個屠遍魔族的那人才會有這樣可怕的劍勢!曾有魔族的長老在那場可怕的正魔大戰中僥幸活下,他作為后輩沒能參加那場戰役,卻從那些老人口中聽過無數次的名字。 他們提起那個名字時,有恨,有怕,更多的卻是敬畏。 那是對真正強者的敬畏。 葉疏白,正道第一劍修,修真界半步飛升第一人,幾千年來離成仙最近的那個男人! “葉疏白!你是葉疏白!” 玉清泓嘶吼著喊出這樣一句話。 然而葉疏白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干脆利落地挽劍飛襲刺向倒地的玉清泓,溫云亦是明白反派死于話多的原理,毫不猶豫地凝聚魔法朝著玉清泓砸去。 倒地的那位清雋公子周身鮮血淋漓,恍若化身地獄魔鬼。 被劍貫穿身體的瞬間,他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分明早就該死了,卻依然沒有倒下,仿佛化作一具行尸走rou。 那雙紅得詭異的眸直直盯向葉疏白—— “葉疏白,你斷絕飛升之路后玉嬰又被那些人盜去,你救了這蒼生,然這蒼生對你何其不公!不如入我外海魔域,順之者昌逆之則亡,殺便這天下負心人!” 葉疏白眸光平靜得好似寒潭,無波無瀾地掠劍而來。 又一劍刺穿玉清泓的心口,他整個身體都變得支離破碎再也無法動彈,聲音已經不似從喉嚨中傳出,變得極其古怪,眼中紅光更盛—— “天下負你,你何不棄了這天下?” 葉疏白面色毫不動容,劍再落下。 玉清泓的身軀徹底倒地,眼瞳卻仍直直地盯著他。 一道源自神魂的聲音幽幽地,極虛弱,卻又仿佛帶著某種狂喜—— “探出你的心魔后,我要讓你主動為我送上這具最完美的rou身……” “葉疏白!” 溫云剛剛施完一個魔咒,眼見那邊情景瞬間預感到不妙。 這個玉清泓已觸到神魂法則的皮毛,他怕是在用什么手段影響葉疏白的神魂! 她毫不猶豫地分出所有精神力纏繞住腦海中的那個小小烙印,瞬間便與葉疏白的精神力融合在一起。 出乎意料的是,溫云沒有任何受到攻擊的跡象,反倒是屬于葉疏白的一切思緒以及記憶盡數朝著她涌來。 * 腦海中有短暫的一片空明,溫云眼前掠過無數個畫面,最后眼前場景一變,已從玄天秘境的那片黑霧變成了一座巍峨高山下的蒼翠山林。 天空碧藍如洗,偶有幾朵絲絮般的浮云飄過,烈日灼灼地透過繁枝密葉撒下來也不覺得曬,倒像是落了層碎碎的金屑。 前方是一群少年,他們在那兒說著什么,溫云就站在他們身邊卻也沒人發現她。 溫云愣了愣,站在原處抬頭四望,很快明白自己是看到了葉疏白記憶中的畫面。 強行退出去恐怕損傷到葉疏白的神魂,溫云沒辦法,只能像個看客般安靜等他的記憶盡數度過才行。 唯一慶幸的就是記憶中的時間是絕對停滯的,就算這兒過完幾百年,估計出去還是陷入記憶前那一瞬間的事,倒也不用擔心她那兩位不聰明師兄被趁機捅了。 溫云嘆口氣,把目光落在那群少年身上。 他們這群人中大的約莫十七八歲,小的不過四五歲的樣子。 最小的那個生得極白凈,面龐雖然清瘦得不像話,卻依舊精致漂亮得好似女孩,身上穿著的短衫打了許多補丁,卻還是整潔干凈,只是褲腿上蹭了不少泥,看樣子這一路沒少摔跤。 男孩那雙黑得好似曜石般的眸子定定地望著這座高聳不見頂的山,擦了擦額上密集的汗。 個子最高的那少年嘆氣:“我們是找不到仙人的,不若回頭賣身給王家那富商,說不定過幾年還能攢些錢娶個媳婦。” 這話一出,本來就在猶豫的另外兩個少年也立馬松了口氣:“我也不想繼續爬了,估計那道士說山頂有仙人都是騙人的,我們都爬了一整天了也沒看見什么仙人啊!” “就是就是,等會兒太陽落山怕是有狼,我們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 這些少年你一言我一語,隨后三三兩兩地朝著來路返回去。 唯獨最小的那男孩咬著牙,仍在往前走。 身后有人叫他:“小白,你快跟我回家了!” 見男童不聽,另一少年拉拉同伴:“別管他了,他爹娘都死了,他伯父又想把他賣了,還不如讓他心里有個成仙的念想呢。” 溫云瞬間明白,目光落在那小男孩身上,看樣子這就是幼時的葉疏白了。 天色漸漸昏沉,少年們猶豫著還是跑回家了,只有那個無家可歸的少年仍手腳并用地往山頂爬去。 溫云跟在他身后,看他那雙小手全是血痕,不由得心疼起來:“你先歇歇,睡一覺再繼續吧。” 然而男童渾然未覺,只是用手背擦了擦眼眶不自覺溢出來的淚花,小嘴緊緊抿著,咬著牙繼續往前。 她跟在小小的葉疏白身后,看他跌倒在地上后下意識地想把他抱起來,然而她的手卻直直地穿過了他的身體。 她愣了愣,最后輕輕嘆氣。 這只是他的一段記憶,她只能做一個毫不相關的旁觀者。 葉疏白這一路走了很久很久,在月光最亮時,他累得跌倒在地,再也沒爬起來,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山腰的那塊大石頭后面,被夜風凍得瑟瑟發抖。 溫云坐在他身邊的風口處,抱著膝蓋看著渾身是傷的他。 他在睡夢中突然哆嗦兩下,又含糊地囈語兩句,半夜時分被凍醒了,小小的腦袋環顧這漆黑的四周后好像終于感到害怕,抱著那塊大石頭哭得無聲無息。 她連忙安慰:“別怕別怕,我就在你邊上陪著你的,我不走。” 葉疏白聽不見,只是偷偷抱著石頭哭,哭累后又倒頭睡過去。 溫云就這樣看著他走走停停足有半月,他餓了就喝山泉摘野果,腳下的草鞋早已磨破,原本精致漂亮的模樣也變得蓬頭垢面仿佛一個小叫花,唯獨那雙眼睛仍舊亮亮的。 直到一個御劍的劍修在云間飛過,見年幼的葉疏白根骨非凡,立馬如獲至寶般將他帶回了清流劍宗。 溫云便跟著他的回憶一起飄到了清流劍宗。 依舊是熟悉的場景,不過只有九峰,還沒有第十峰。 她親眼看著葉疏白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從小乞丐變成了一個漂亮的小劍修。 小孩到了新的環境有些害怕,換好衣服后也躲在門后半天不敢出,衣角都被他給捏皺了,那雙黑亮的眼睛還不似后來那般冷清無情緒,還會透露出自己的驚惶無措與不自信。 溫云看著年幼的葉疏白這副白白軟軟若團子的可憐樣,盡管知道他聽不見,卻還是被這小眼神弄得開了口。 “你放心,以后你是天下第一劍修……嗯,估計不久的將來會被我反超,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很厲害的,所以不要害怕自己不行。” 她想了想,又說:“你的那些師兄弟都是些廢物,但是你那幾個師父好像都很好,聽說正魔大戰時都為蒼生捐軀了,你跟著他們肯定會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好劍修的。” 說完后她又沒忍住嘆口氣,蹲到了葉疏白的身邊將手懸在他頭頂摸了摸。 她可真是個大善人,為了保證葉疏白腦子不被弄壞,居然要在他的記憶中熬這么久,現在都無聊到跟這小孩自言自語了。 小孩果然還是聽不到,但是畢竟是未來的第一強者,哪怕小腿都還在悄悄地打顫,卻還是勇敢邁出修煉的第一步了。 溫云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小孩被一群老劍修爭奪著當徒弟,最后誰也說服不了誰,開始成了共享徒弟。 這樣的后果就是年幼的葉疏白被丟到了大佬們住的山谷里,每日要受四位師父的輪番教導,往往這邊剛練完兩個時辰的劍招,那邊就喊著他過去劈三個時辰的木頭了。 他不哭,也不撒嬌,小臉上全是汗水,拼命地拿著跟他差不多高的大斧頭吃力地劈砍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