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七歲的虞綰已經(jīng)到達(dá)了第二境的修為,她記得童年里的每一天。 她也想父親,想弟弟。 幾次偷偷相見之后,虞易發(fā)現(xiàn)妻子總是行蹤詭秘,最后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 “你瘋了!”虞易低聲道,“你這樣會害人害己的……” “就算我不去看她,女兒的心里能沒有娘親嗎?既然這天煞孤星命是要所有她在意的人死,那我躲著她,又有什么意義?”虞夫人蒼白地笑道,“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被阿綰克死,我也心甘情愿。” 第34章 034 十歲那年, 虞綰隨虞寬趕赴涼州,參與整個修仙界都可以參加的新人試煉。 二人在所有人中都格格不入。 來參與的新人中,有的來自大門派, 便是四五個身穿一樣門服的弟子站在一起, 互相聊天。 有的來自小門派,便是一個兩個的新人, 旁邊有師兄師姐甚至師父作陪, 雖然小門小戶, 但也關(guān)系融洽。 唯有虞寬和虞綰,師徒不似師徒, 又不似同個家族的親人間那么親密, 相比于其他人, 二人關(guān)系特別疏遠(yuǎn),像是不熟一樣。 虞寬代虞綰去做登記等閑雜事宜, 全程面無表情十分冷淡, 虞綰跟在他身后,也一言不發(fā),唯有一雙眼睛悄悄地打量著四周, 才能看到一點(diǎn)這個年紀(jì)孩子的影子。 虞家血脈傳承之事雖然不是秘密,但上個覺醒者已經(jīng)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修士們基本都是不知道的。 看到虞寬帶著一個還沒到他手肘高的小姑娘來參加試煉,記名的修士都忍不住出言勸阻。 就算天才出少年, 這小女孩有點(diǎn)本事,可孩子和成年修士的閱歷經(jīng)驗(yàn)都不同, 仍然容易出事。 虞寬卻只是冷冷地說, “生死自負(fù), 記名吧。” 沒辦法, 修士只好將虞綰的名字登上。 虞綰六歲就達(dá)到了第二境,四年過去了,她仍然被困在第二境的突破邊緣,遲遲未晉升到第三境。 可即便如此,她也已經(jīng)是新人試煉中修為較高的幾個修仙子弟之一了。 待到秘境試煉正式開始,還沒入場,虞綰已經(jīng)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diǎn)。 起初,其他弟子看到如此年幼的虞綰,都會不可思議,覺得她是來送死的。 許多年輕修士為人正直,也擔(dān)心其中幾個一向作風(fēng)歹毒鐵血手腕的門派弟子會不會盯上她。 試煉開始,眾多陪伴新人來的修仙者們都聚在一起,在外面看著四個懸浮的四象鏡現(xiàn)場直播。 能親自來陪自己徒弟的師父,基本都是小門派,這時也都坐在一起,互相聊聊天,看看自己弟子的表現(xiàn)。 唯有虞寬,一人靠在遠(yuǎn)處的樹邊,雙手環(huán)胸,閉目養(yǎng)神,似乎完全不在意年幼的虞綰狀態(tài)如何。 “虞寬老祖,好久不見,晚輩有禮了。”這時,其他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虞寬睜開眼睛,便看到虞綰的父母,虞易夫婦對他行禮。 “你們來作甚?”虞寬冷冷地說,“不懂規(guī)矩?” “是……晚輩懂規(guī)矩,絕不插手小女的事情。”虞易勉強(qiáng)笑道,“阿綰第一次參加試煉,我們只想在旁看著,試煉結(jié)束之前,我們就會離開……絕不讓她知道我們來過。” 虞寬收回目光,他淡漠道,“隨你們吧。” 虞易賠笑,虞夫人低聲說,“阿易,我想離近些看。” 虞夫人離開后,樹林邊便剩下虞寬和虞易二人。 虞寬合上眼睛,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虞易看了眼他的臉色,又低聲道,“老祖,現(xiàn)在阿綰她修為到哪一境了?” “第二境。”虞寬道。 虞易轉(zhuǎn)過頭,他喃喃道,“都四年了,阿綰還未突破到第三境……這也正常,第一境是基礎(chǔ),第二境開始便難了,三年已經(jīng)速度很快了……” 虞寬冷笑一聲。 “快?”他陰冷地說,“我若是在此手刃你們夫妻二人,她明日就能突破第三境!” “……老祖教訓(xùn)得對,是我們拖累阿綰。”虞易低聲道,“只是請老祖體諒,我家中還有一子,實(shí)在脫不開人照顧……若是當(dāng)年便知曉阿綰是孤星命,我和夫人定不會再要一個孩子的。” 聽到他這樣說,虞寬的臉色才有所緩和。 他冷聲道,“也不必現(xiàn)在便告罪。二三境界而已,慢也終究會突破。若是你們有命活到她第五境后期,要小渡劫之時再說吧。” 虞易的臉色變了變,他低聲稱是。 秘境試煉中,虞綰一騎絕塵,但受到了巨大的代價。 她年幼,不論虞寬如何教導(dǎo),終究經(jīng)驗(yàn)太少,在復(fù)雜險峻的秘境中,幾次決定出錯。 更何況秘境多變,也變不過人心。她甚至被一兩個門派弟子圍捕,差點(diǎn)就死在包圍里。 四象鏡前,所有的修仙者都提心吊膽。 縱使他們不知道虞綰是誰,但所有人都希望展現(xiàn)出如此驚人天賦的小女孩能夠平安走出秘境。 待到試煉結(jié)束,年僅十歲的女孩成為第二個闖關(guān)成功的選手,震驚了整個修仙界。 她一走出秘境,便直接昏倒在地上,血染紅了衣裳和地面。 看到曾經(jīng)嬌氣可愛的女兒變成如今的樣子,虞易夫婦差點(diǎn)沒暈過去。 只是他們也知曉前來偷偷旁看已經(jīng)是犯了虞家祖訓(xùn)大過,若是上前去只會害人害已,便虛弱地攙扶著彼此,離開了那里。 虞綰再次醒來時,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三日。 虞寬的府邸遠(yuǎn)離世家,屋里更是沒有床鋪和一些日常的用具,極其簡樸。唯是席地而坐,擇地而臥的席居,虞綰平日也是睡在地面席上的。 小女孩昏昏沉沉地睡了許久,她緩緩睜開眼睛,便感受到對面有人。 她勉強(qiáng)撐起自己,就看到虞寬八尺外閉目打坐。 虞綰一向是有些怕他,除了修煉之外,更是沒長時間離得這么近過。 她縮了縮脖子,便聽到閉目的虞寬開口道,“我說過什么?” “……不能怕你。”小虞綰低聲道。 “你若怕我,何算無情?”虞寬睜開眼睛,他沉聲道,“記住,你的修煉方式相比他人而言更加曲折兇險。你若不早日丟掉你的心,只會害死你身邊所有人。” 虞綰低聲稱是。 男人的目光掃過來,小女孩低著頭,也不言語。他目光微動,落在她蓋著被子的小腹上,又轉(zhuǎn)開目光。 “腹部還疼嗎?”他問。 虞綰的小腹被其他修仙者夾擊時,中了極其深的一刀。 幸好她能量兇惡,以痛苦數(shù)倍的代價止住了傷口。 不然她很可能會死。 縱使現(xiàn)在傷口已經(jīng)恢復(fù),只剩下還在愈合的血痂,但那種疼仍然在小姑娘的腹部作痛。 小虞綰低著頭,她輕聲道,“還好。” “那時他們十分輕敵,互相爭吵,漏洞百出。你本有機(jī)會殺了他們所有人,為什么不動手?”虞寬冷聲道,“我教過你的事情你都忘記了嗎?” 虞綰沉默不語。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是二人之間,不得欺騙,不得隱瞞。 過了一會,小虞綰才低聲道,“……我不愿傷害他們。” “就算他們本來以多欺少,想殺你奪寶?”虞寬質(zhì)問道。 小女孩的頭更低了。 “……我不想說。”她低聲道,“你會生氣。” “我是絕情之人,我從不生氣。”虞寬冷聲道,“但說無妨。” “試煉允許互相攻擊,動手與否,并無對錯。他們殺我,是因?yàn)樗麄冞x擇了他們心中的規(guī)矩。我不殺他,因?yàn)槲乙沧駨奈倚闹兴颉!?/br> 女孩低著頭,她的睫毛微微顫動。 “……我選擇給他們一個機(jī)會。” 虞寬注視著她,他冷冷地笑了。 “若虎要吃你,也是出于它之本性,比人性更加純粹。”虞寬冷聲道,“你也會如此原諒它嗎?” “人之本性,欺善怕惡,我無可指摘,可我還是想拯惡救善。”小虞綰低聲說,“世人心中皆自有行事準(zhǔn)則,這便是我所愿的。” 虞寬冷冷地瞪視小女孩,他怒聲道,“你才十歲,你有個毛病的準(zhǔn)則!我看你該去當(dāng)個佛修,你根本不配繼承此血脈!” 虞綰抬起頭,她無辜地說,“你說你從不生氣的。” 虞寬一口血梗在心頭,差點(diǎn)沒上來。 他站起來,將一丹藥瓶扔在她的身上,冷冷地說,“藥服了,趕緊去吃飯,明日我定要好好練你,讓你再也說不出這大逆不道的話來!” 虞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收了藥,剛想爬起來,眼前便一黑,又倒了下去,身體無窮無盡的疼痛隨之加劇。 本來已經(jīng)離開的虞寬出現(xiàn)在她的身后,用手掌將真氣渡給她,虞綰才漸漸好轉(zhuǎn),但仍然額頭虛汗,不斷滴落。 “……”虞寬沉默了一會,他低聲道,“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心軟,唯有你不能,否則你便是在自尋死路,明白了嗎?” 虞綰一向很乖,有問必答。可這次卻沒了聲響,她的身體搖搖晃晃,便又要向前栽。 虞寬下意識攬住她的腹部,小女孩便軟軟地倒在他的懷里。 虞寬手臂一僵,他剛要用真氣震醒她,便聽到女孩低低的呢喃著。 “娘……” 她的側(cè)顏,睫毛卷翹,嬰兒肥還未消散,怎么看都該是天真快樂的年紀(jì)。 虞寬目光閃動,他注視著她許久,最終還是將人輕輕地拖著頭,讓她躺了下來,又將被子蓋上。 過了幾日,虞綰終于漸漸好轉(zhuǎn),也開始了日常的修煉。 虞母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掛念,偷偷前來見了她一面。 如今虞綰雖然年僅十歲,但也再不像前幾年小時候那樣,每次虞母過來看望她,都飛奔著跑向母親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