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握著手機的殷以喬，視線輕輕瞥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機，示意他安靜。

    瞬間，騰龍集團的代表和林一齊都瘋狂點頭，以為殷以喬在進行什么重要會議，立刻閉嘴，全程手語。

    “嗯？有人在喊你嗎？”律風的聲音從殷以喬耳機里傳來。

    殷以喬平靜的回答道：“沒事，是接機的人。我還在看。”

    手機那端，是晨光熹微、云霧繚繞的烏雀山。

    律風隱約聽到了手機里隱約的呼喊，卻并不能在烏雀山呼嘯的寒風中，確定那是誰的聲音。

    他和師兄約好，在合攏前準備好直播，手機牢牢架設在距離烏雀山最近的觀看地點，律風也只能通過語音和師兄溝通。

    等到九點整，烏雀山大橋兩端早已建好的鋼架橋，會在建設集團的獨家建造技術下，同步旋轉(zhuǎn)90°，三十分鐘內(nèi)完成合攏！

    這是全球絕無僅有的合攏技術。

    敢在海拔2700米讓橋身完成90°旋轉(zhuǎn)的技術團隊，也是全球絕無僅有的唯一一家。

    律風緊緊盯著扎滿了彩旗的烏雀山大橋橋身，說道：“馬上大橋就會啟動，然后在高總工的指揮下旋轉(zhuǎn)。”

    “我們主橋為了減少地震帶影響，全部采用了鋼結構鑄造，但是需要旋轉(zhuǎn)的橋體重量依舊達到了5.1萬噸。”

    “師兄，你見過5萬噸的橋梁，在高空旋轉(zhuǎn)的樣子嗎？”

    律風的聲音順著嘈雜的山峰，清晰傳入殷以喬的耳畔。

    他坐在騰龍集團專程接待的商務車里，溫暖得感受不到寒冷的氣息，此時卻像站在律風身邊，陪著律風凝視那兩端重達5萬噸的主橋。

    5萬噸的重物在高空旋轉(zhuǎn)，根本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承重、受力、風速出現(xiàn)計算失誤，都會導致無法挽回的后果。

    更何況，是全世界矚目的烏雀山大橋……

    “我馬上就要見到了。”殷以喬的聲音沉穩(wěn)，帶著安撫律風激動的腔調(diào)。

    他全然不管車內(nèi)騰龍集團代表和林一齊是什么表情，只是專注盯著屏幕，聲音無比肯定說道：“它會如我們所愿地合攏。”

    “對！”律風的聲音藏著興奮，“我們?yōu)檫@次合攏模擬了上百次旋轉(zhuǎn)，排除了全部影響，所以，它一定會如我們所愿！”

    律風心中不可能沒有擔心。

    烏雀山大橋的風速仿佛比測試實驗更加瘋狂，明明監(jiān)控儀器上仍是平平無奇七級風，他盯著隨風獵獵的小彩旗，總覺得風速已經(jīng)超過了八級。

    這是他們測試了許久的旋轉(zhuǎn)，經(jīng)驗豐富的工程師們，為了今天，考慮過無數(shù)的可能性。

    狂風、濃霧、應急預案。

    只要不下雨、不地震、不塌方，他們就一定能成功。

    烏雀山大橋的合攏，匯聚的不只是新聞業(yè)者的目光。

    還有夜以繼日奮斗至今的工人、工程師們的期盼。

    終于，9點整的秒針與分針重合，高衛(wèi)勝的聲音清晰從音響里傳來——

    “烏雀山大橋主體橋梁旋轉(zhuǎn)合攏正式啟動。”

    啟動的聲音，一列一列傳到控制室。

    律風看不到控制臺的按鈕手柄，卻能看到烏雀山大橋的鋼鐵軀殼。

    “動了！”他克制不住低呼，提醒著遠在網(wǎng)絡另一端的殷以喬。

    而他自己的視線緊緊盯著橋身，屏住呼吸看那兩段安靜匍匐的橋面轉(zhuǎn)動了起來。

    90°的旋轉(zhuǎn)，令烏雀山刮起了劇烈的山風。

    兩端的鋼筋骨架，劃破烈烈寒風，發(fā)出了嗬嗬響動，堅定不移地往橋梁正中心旋轉(zhuǎn)。

    5萬噸鋼材水泥，在機械控制下輕盈扭轉(zhuǎn)，宛如經(jīng)過精密計算。

    云霧撥弄著橋身，山風穿透鋼梁。

    所有人視線熾熱，呼吸低沉，唯恐自己的存在影響了這具龐然大物的旋轉(zhuǎn)。

    橋梁的合攏，本應該是漫長而細致的過程。

    烏雀山大橋卻將這漫長細致變?yōu)榱梭@險刺激。

    直到烏雀山橋體在寒冷山崖上畫出一道漂亮痕跡，嚴絲合縫地對接成形，周圍才從重壓中緩過神般，爆發(fā)出噫吁感嘆的歡呼！

    律風反反復復做著橋梁合攏實驗室，已經(jīng)見過它無數(shù)次合攏的過程。

    但是，沒有哪一次像現(xiàn)在一樣，耳邊全是歡呼和掌聲，為它的成功合攏而興奮激動！

    “師兄，看到了嗎！”

    律風的聲音，抑制不住的在全體建設者歡呼里高亢。

    “烏雀山大橋成了！”

    錄制視頻、拍攝照片，遠遠沒有親眼觀看直播震撼。

    那一刻，他像是理解了律風對橋梁的愛意。

    因為沒有任何一棟建筑，能夠在建成瞬間傳遞出如此驚心動魄的信號，承載如此多人的歡呼與掌聲。

    他只要想起剛才重達五萬噸橋身，在海拔2700米輕松旋轉(zhuǎn)合攏的畫面，心臟都不由得溢滿了人類戰(zhàn)勝大自然的熱血。

    迎風轉(zhuǎn)向的橋體，仿佛一只在云端華麗地旋轉(zhuǎn)身軀的鋼鐵巨獸，張開了捕獵的長牙，輕巧且兇狠地咬緊了自己的獵物。

    不，沒有什么獵物。

    那些柔韌如絲的云霧，從橋梁鋼架齒尖溜走，只留下了一座完整龐大的橋梁，驕傲矗立在烏雀山之巔。

    即使手機切斷了通話，也無法將殷以喬從懸崖山巔的高海拔窒息感中解救出來。

    車廂沉默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