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主任將檔案盒放在電腦桌旁，說道：“吳院去忙項目了，所以這事他囑咐我來安排。這里面的全部資料都是關于一座叫‘烏雀山大橋’的項目，你們兩個人的工作，就是整理這些資料，看看能不能用自己的專業(yè)知識，解決這座橋的問題。”

    “考核標準很簡單，寫一份關于烏雀山大橋的研究論文，或者做出新的橋梁設計方案，最后交給國院領導審評。如果他們認可你們的成果，就能留下來。”

    錢旭陽一臉得意，顯然早就知道了這個標準。

    而律風沉默著，視線遠眺了一下茫茫多的檔案柜。

    “待會有個叫鐘珂的會來找你們。她清楚烏雀山大橋的情況，缺什么，想看什么，她再給你們調(diào)電腦里的圖紙。”

    馮主任嘆息一聲，“也不用有什么壓力，你們剛來，先熟悉熟悉。”

    說完，他就留下兩個新人和一室資料走了。

    馮漢林離開都帶著感慨。

    律風這么優(yōu)秀的人才，隨便送到哪個項目里都能頂起一片天。

    然而，昨天面試結(jié)束，吳院親自去找總院李正業(yè)院長，要給律風特別申請一個橋梁設計師名額。

    誰知道，錢副院早就等在了院長辦公室，堅持說今年的名額僅此一個，一定要優(yōu)先把自己兒子塞進橋梁院。

    親兒子的工作問題，當?shù)母裢庵匾暋?/br>
    橋梁分院又是發(fā)通知，又是搞錄像，氣氛熱烈得完全把律風當成了自家人。

    錢副院怎么可能不著急。

    他堂堂一個國院副院長，比吳贏啟這個橋梁分院長還高一級，如果這都不能決定一個小小的設計助理崗位，那他的面子怎么放？

    馮漢林也不知道當時戰(zhàn)況。

    更不知道李院長怎么調(diào)解矛盾。

    但是，吳院冷著一張臉回來，就叫他分別給律風、錢旭陽打電話——

    馬上實習，專攻烏雀山大橋項目，誰能拿出讓國院所有領導滿意的結(jié)果，誰就直接入職橋梁設計師。

    要是都不滿意……

    那就各回各家，以示公平。

    于是，招入的設計助理沒了。

    兩個人都成為了實習助理，一年為期，奔著橋梁設計師的位子，誰去誰留全憑本事。

    律風的本事，馮漢林是見過的，把他放在任何一個在建項目擔任主設計都沒有問題。

    可烏雀山大橋……

    馮漢林惋惜不已，卻毫無辦法。

    如果吳贏啟選擇的不是烏雀山大橋，錢副院恐怕也不會同意來這么一場“公平”比試。

    因為那座橋，眾所周知沒法建成，項目又不能取消，一直擱置至今。

    律風想在這座國院十二年來都沒法完成的橋梁上出成績……

    還不如指望錢旭陽靠著他爸的積累，寫出一篇烏雀山大橋論文討得領導歡心容易。

    馮漢林理解吳贏啟的意思。

    作為院長，他完全可以在明年，特地給律風設置一個橋梁設計師崗位。

    但是，他仍舊希望，律風能夠靠自己的能力留下來，做出成績。

    檔案室里，安靜得只能聽到日光燈嗡嗡嗡的低鳴。

    馮主任走了之后，錢旭陽就找了張凳子坐下來，安安穩(wěn)穩(wěn)玩手機。

    律風懶得管錢旭陽什么態(tài)度，心思全在面前的資料里。

    他稍稍繞著檔案柜走了走，清楚了這些檔案的排列順序和門類，隨手抽出了一盒，扔在桌上慢慢看。

    滿滿一室的資料，全是關于烏雀山大橋的信息。

    律風手上這本裝訂成冊的檔案，從文件的字號、時間落款都能看出年代感。

    厚厚的紙頁里，全是上傳下達的請示以及批復。

    字里行間寫滿了烏雀山大橋存在的必要性。

    公文有著刻板的表述方式。

    烏雀山大橋的用詞嚴謹，數(shù)據(jù)詳實，就算是他這樣不怎么懂得公文格式的人，都能清楚領悟國家要建的是什么橋——

    一座橫跨烏雀山峽谷，跨度超過1000米，橋面與江面距離高達600米的特大高速橋。

    律風只是見到這兩個數(shù)據(jù)，就止不住皺眉。

    全球跨度超過1000米的橋梁，屈指可數(shù)。

    橋面高度600米的橋梁，根本沒有。

    律風不禁快速查看起檔案柜標簽貼好的時間。

    資料室里林立的檔案柜，一列一列的裝滿了跨度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檔案盒。

    律風一路走到最前面一排，終于翻出了最初提出興建烏雀山大橋的那份資料。

    時間，十二年前。

    當時曲水灣大橋都還沒有宣布開工，橋梁分院就已經(jīng)開始研究，如何建成這么一座驚天地泣鬼神的橋梁了！

    律風認真讀著那份十二年前的請示文件，完完全全被撰寫它的人震撼。

    他們沒有曲水灣大橋的成功經(jīng)驗，更沒有超出當年建設工程水平的技術，仍舊白紙黑字地寫道：

    “只要烏雀山大橋建成，國家高速就能暢通無阻地進入冰天雪地的藏區(qū)，縮短四小時的繞山路程，打通西藏與內(nèi)陸的最后阻礙。”

    只要、就能。

    簡單兩個詞，代表著橋梁分院，必須在一座海拔2700米的山上設計出一座跨度1000米的橋梁，橋面與深谷水面距離超過600米。

    哪怕是律風這樣研究過二十九座橋梁奇跡的人，也會覺得撰寫這份請示的人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