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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島不接腔,轉臉朝緊靠沈正醇而立的日本憲兵點了點頭,示意其給沈正醇打開手銬。 桎梏一脫,沈正醇揉了揉被勒得生疼的手腕,待疼痛稍緩,才漫不經心說道,能不能讓我見一下我的部下?說的是被捕的那些人,他很擔心趙行曼亦在其中。 可以!武島爽快地答應了,補充說,但不是在這里,請沈將軍閣下移步,隨我到大堂。 武島把沈正醇帶到了三樓的大堂。 在那里,沈正醇見到了一群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滿身血污的人。他走上前,對他們逐一進行辨認:事畢,他暗自松了口氣;趙行曼不在其中! 先于沈正醇被捕的一干人,見沈正醇也落了同樣的命運,錯愕一陣后,皆失聲痛哭了起來。特別是最早被捕的幾個人,更是捶胸頓足,仰天號啕,自稱罪魁禍首,萬死莫贖。 沈正醇最聽不得男人哭,本欲出聲呵斥,但一見他們受刑之后的慘狀,心中終是很不落忍。然而,嚶嚶之聲愈加凄慘,聽得他心里直發堵,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他暴喝出聲:哭什么哭?嗯!都給我把眼淚收了!全體起立,聽我口令!緊急集合! 有的人,是不怒自威,沈正醇就屬這樣的人。他一聲命令示下,本是三三兩兩散落在大堂各處啼哭的眾人,立馬收了眼淚,拖著行動不便的身體,很快站成了筆直的一排。就連這些人的精神氣,在一忽兒間,也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一掃先前的沮喪、頓然之態。 我問你們,你們怕死嗎?沈正醇厲聲道。 不怕!眾人聲音整齊劃一,很有慨然之勢。 沈正醇板著臉,厲聲吼:聲音太小?我聽不見! 跟著,一組宏亮的聲音在大堂里響了起來; 不怕! 聞聲,武島不由一陣暗驚,自他來到中國,他還從未聽過這般有氣勢的聲音。 很好!希望你們記得自己說過的話!沈正醇放和緩了聲音,現在,我只要求你們兩點:一、扛不過酷刑,寧愿自己犧牲,也絕不要亂咬無辜之人;二、一切責任,都由我負,你們不要往自己身上攬!沈正醇抱拳向眾人一揖,拜托了! 為黨國效忠,殺身成仁!眾人異口同聲回應道。 聽到這里,武島心里頓然很不舒服了起來,他后悔答應沈正醇與這些人見面了。 武島不得不出面進行干涉,不許再說了! 你就是讓我說,我也不會再說了! 沈正醇撇了撇嘴,背著手,再不去看被捕的部下,徑直離開了。 這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武島疑惑了。 天剛亮,沈正醇被押去了北四川路新亞大酒店松機關駐地。 一進松機關,負責押解的日本憲兵給沈正醇解開了手銬,然后推著他走進了一樓的會議室。 會議室很大,中間有一張會議桌,桌旁有很多座位,主席位上坐著一名少尉,正埋頭謄寫著什么。憲兵看見少尉,就走上了前,附在少尉耳邊嘀咕了幾句,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憲兵一走,少尉抬眼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沈正醇,又埋頭繼續抄他的文件去了。 沈正醇等了一陣,見沒人招呼自己,再一看靠墻之處有幾張沙發,就徑直走了過去,選了一張沙發一屁股坐了下去,閉目養起了神。 他實在是有些累了。 正當他要沉入夢鄉時,他聽到有人在對他大吼大叫,睜開眼,原來是那個小少尉,可惜,他聽不懂日語,也不知道對方在說什么。既然聽不懂,他就干脆置之不理,繼續閉目養他的神。 俄頃,聽到一陣開門關門聲后,他再次張開了眼,這次,會議室多了個翻譯,一走到他面前,就說,你這人是怎么回事?少尉正在問你話呢! 沈正醇偏了偏頭,讓有些發僵的脖子略略地得到了舒緩,隨口問道,哦,是嗎?他說什么了? 翻譯面無表情地作了轉述,少尉問你,你的職務、軍銜是什么? 沈正醉側頭睨了一眼少尉,冷笑,就憑他?一個小小的少尉?他沒資格與我說話! 翻譯不敢照直翻譯這話,略作了修飾,婉轉地把沈正醇的話傳達給了少尉。 即便是如此,少尉還是勃然大怒,猛一拍桌子,站起身,舉手遠遠一指沈正醇,あなたは私たちの囚人は、どうある傲慢?(你已是我們的階下囚了,怎還敢如此傲慢?) 翻譯立即向沈正醇轉譯了少尉的話,邊說還邊悄悄地拉沈正醇的衣袖,暗示沈正醇不要硬頂。沈正醇并不領翻譯的情,毫不示弱對少尉怒目相向,回說,不錯,我是被捕了!你也有權處死我,要么你現在就殺了我,要么你馬上去把你的上司叫來跟我談。你?不配! 翻譯給嚇得臉色慘白,低聲責備起了沈正醇,我說你這人,咋就這么不識好歹呢! 沈正醇凜然一指少尉,對翻澤說,你給我照直了翻!我看他敢把我怎樣? 翻譯無奈,只得直話直說,話音剛落,少尉頓時氣得暴跳如雷,走下主席臺,沖到沈正醇面前,握拳就想向沈正醇臉上招呼,但終究還是忍住了,改將拳擊會議桌,大聲怒罵不止,沈正醇權當聽狗吠,仍閉目養他的神,對其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