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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了幾頁電文,老楊便明白,冤枉真的喊早了。 老楊:罷了,我坦白從寬! 沈正醇:早這樣多好,我問你答,還是你隨意? 老楊:你問我答。 沈正醇:什么時候開始的? 老楊:呵,一開始就是。 沈正醇:你受中統的誰節制? 老楊:還能是誰,電文中不都有么。 沈正醇:我知道電文中有,那僅是代號及化名,我要的是真名。 老楊:呵,名字只是個符號而已。你可以一會兒叫胡言濧,一會兒叫陳天煥,更可以叫沈正醇,誰知道你將來叫什么?遠的不說,就我吧,我現在叫楊永鴻,我過去叫什么,你未必知道。所以,電文上那個人是誰,你莫問,問了也白問,我不會說的。若是旁的,你若問我,我是有問必答,這個問題,恕我難答。 沈正醇:你是覺得我拿你沒辦法? 老楊:那倒不是,你我認識都快近六年了,你什么樣的人,我清楚。 沈正醇:呵,你不說可以,我讓你老婆孩子帶著電文,上中統總部的大門口替你問問,你看如何? 老楊:那些事與我家人沒關系,你把他們牽扯進來干什么? 沈正醇:這怎么叫牽扯呢,這是為你好啊。 老楊:你hellip;hellip;好,我說,你必須答應我,不得為難他們。 沈正醇:這取決于你的態度。 老楊:好,我說,這個人你也認識,可以通天的那個人物。 沈正醇:他? 老楊:是他! 一個星期的時間,轉瞬就過去了,審查進展得出奇地順利,該問的問了,該知道的知道了。 金、楊、丁三人,金勇志先被處理了,就剩丁、楊二人的處理意見,還有待戴笠作出核準。 對楊永鴻,沈正醇給出處理意見是暫時收監看押。理由是,此人身上疑點甚多,需要進一步理清其身份。對丁雪娥,沈正醇在審查筆錄末尾,寫了一點個人意見:此人思想偏激進,建議慎用、少用,甚至不用。 繞了一個大圈子,皮球還是踢回到了戴笠的腳下。針對屬于丁雪娥的那段話,戴笠召見了沈正醇,他需要就個中彎彎繞與沈正醇作進一步商榷。 見面,客套直接免了,兩人直抵問題核心。 戴笠的看法是:丁雪娥的思想上是激進了一些,畢竟,還沒左到有成為共黨的可能。一個年輕人嘛,站在懸崖邊時,還是要拉一拉的。一把推下懸崖,那是關門主義的做法,還會把人推向共黨那邊,不可取。 沈正醇持反對意見:小錯不糾終釀成大禍,這是老生常談,大意不得。共黨最擅長的是什么,是見縫插針。用個不太恰當的比喻,丁雪娥就好比是一只雞蛋,當雞蛋有了縫,難保蒼蠅不叮這個縫,令人防不勝防呢。與其等到蛋徹底變壞了,才敲破,還不如現在就敲破。 雙方各持一詞,相持不下。既然有爭議,就暫時擱置,換下一個議題。 在戴笠和沈正醇的眼里,丁雪娥不是主要矛盾,楊永鴻才是。 提起楊永鴻,沈正醇不勝唏噓,曾與其朝夕相處那么多年,竟不知其真實身份,這失察之過大了。嘆氣畢,沈正醇主動請求了處分。 處分就免了吧,中統和軍統都是領袖的左右手,又不是共黨分子,即使有矛盾,也屬內部矛盾,不是敵我矛盾。戴笠向來不怎么把中統放在心上,所以,他話鋒一轉,說道,他們當面與我們和平共處,背后干盡拆臺之事,若不還以顏色,終究顯得我們太軟弱可欺,具體細則,你是敵后行動策劃委員會主任,看能不能在上海那里想想什么辦法。呵hellip;hellip; 敵后行動那里,敬請鈞座放心,他們會看到顏色的。那楊永鴻該如何處置呢?是關,還是放?沈正醇問。 戴笠淡然一笑,燈下黑。 那笑,是皮笑rou不笑,令人心驚rou跳,后背涼颼颼。 審查一事,就此告了一個段落。 該說另外一件事了。 話頭是由沈正醇挑起的,他的開場白是,鈞座,有一件事,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戴笠頷首,鼓勵沈正醇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個人不見了!或許他hellip;hellip;沈正醇在為自己即將說出的話,先做了個鋪墊。 誰?戴笠內心突然閃過一絲不安,急問道,這個誰,怎么了? 戴笠表露出意外之色,讓沈正醇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完全可以確認,他應是第一個向戴笠報告此事的人。同時,他還確認了一件事,有人涉嫌瀆職瞞報,只怕要人頭落地了。 說吧,這個誰怎么了?有話你就直說,這些年我聽到的壞消息,難道還少嗎?戴笠貌似淡定的語氣之下,難掩一絲莫名的焦灼。 戴笠有多少耐性,沈正醇心里十分清楚,心一橫,干脆直說了,余玠昨天晚上不見了。 誰?!戴笠生怕自己聽錯了,霍地從沙發里站起了身,如一陣風一樣,沖到了沈正醇面前,閃爍不定的眼睛放出了危險的光芒,把你剛才說的話,再重述一遍! 余玠不見了,他的老婆孩子都不見了。所以,他可能投敵了!沈正醇作了不太肯定的結論,語調卻傳遞著十分肯定的感情:憤懣,卻又不在面色上表現出怒形于色。從頭到尾,他好似是在扮演一個旁觀者,只是對某件事情,不痛不癢地表達著僅僅流于表面的義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