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

    騙鬼啊。你要是運氣好, 你現(xiàn)在還會坐在黑巫師的馬車上嗎？

    戈爾多倒是不怎么害怕, 因為他用的那個銀質(zhì)十字架是他花三年時間研究出來的魔導(dǎo)器。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能夠隱藏魔力的波動, 讓身邊的人察覺不出魔法元素的屬性。

    所以此刻，即便他身邊坐著兩個黑暗巫師，他們也不能馬上辨認(rèn)出戈爾多剛開始用的就是黑暗魔法。

    這聽起來很荒謬。但是戈爾多本身擁有的技能是超越當(dāng)前時代的，這些技能特效對于萊茵這樣的黑巫師來說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所以他們無法單純就技能效果下什么定論。

    但是戈爾多卻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無意之中刷新了萊茵與安德烈對于牧師的認(rèn)知——

    誰說牧師除了治療魔法和輔助魔法什么都不會的？誰說牧師是圣潔慈悲卻柔弱的？信不信他們一道天雷劈死你??？

    尤其是萊茵, 他回想起這一晚上自己挾持戈爾多時的場景，不由得冷汗直下。

    好在戈爾多不僅僅是看起來脾氣溫和，這一路上耐心也非常充足——除了他暈馬車的時候。所以萊茵在心里暗自安慰了自己一番，慶幸戈爾多是個不歧視黑暗魔法的好人。

    “現(xiàn)在先別管那棵倒霉的樹了。我們該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卑驳铝覈@了口氣, 說道, “你真的不愿意出海避難嗎，萊茵？”

    與安德烈他們不同，萊茵是真正的暴露了自己的外貌、姓名以及身份，被教會記到了黑巫師的通緝名單上, 而通緝令發(fā)行的范圍是整個阿奇德帝國。他的家庭、以及和他有過密切接觸的人也會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調(diào)查, 直到確定所有使用過黑暗魔法的人全被揪出來為止。

    “……關(guān)于這一點, 我之前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萊茵還是堅持要留下來，“這可是瘟疫。我們不能對它視若無睹啊?！?/br>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今天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究竟是拜誰所賜？”安德烈有些氣憤地反駁道，“如果不是為了救人，你也不會動用那些被禁止的魔藥?？蓛H僅是一次不小心的暴露而已，你就落到了被全國通緝的下場……醒醒吧，萊茵，他們不會再讓你靠近那個村子了。他們現(xiàn)在說不定在猜是不是你把瘟疫給傳播出去的！”

    萊茵：“……”還真有可能。

    “你給他們喝了什么魔藥？”戈爾多有些好奇地提問道。

    “那副模樣的配方稀奇古怪，而且還在試驗之中，我就不跟你細(xì)說了。這副魔藥是我從一本手札中看來的，主要作用就是緩和人的精神、補充力氣……我根本不知這瘟疫的來龍去脈，好在我發(fā)現(xiàn)只要源源不斷的給患者補充體力，這種病還是有希望能夠自愈的，只是花費的時間異常漫長。”萊茵說道。

    戈爾多：“他們有什么癥狀？”

    萊茵：“輕度的癥狀就是發(fā)寒腹瀉，重一點的癥狀咳血和劇烈頭痛，最終他們會全身長滿血瘡，痛苦的死去……最先發(fā)病的是老人和孩子，其次是青壯年。但是一旦患病，病情就惡化得非常之快，不分男女老幼。”

    戈爾多搖頭：“聽著好像是一種很可怕的病?！?/br>
    “我已經(jīng)——快要研制出解藥來了！”萊茵有些激動地說，“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共同點。所有發(fā)病的人都用過田地里的一口公用井！只要調(diào)查清楚這場瘟疫的源頭，那么就能從根本上掐滅它……”

    “那你有驗證過自己的想法嗎？”戈爾多問道。對于醫(yī)生的直覺，他一向是很敬佩的。

    “當(dāng)然沒有?！卑驳铝也遄斓?，“他每次想對那口井做些什么，就會被村民給攔回來。因為那口井是距離他們最近的水源，似乎已經(jīng)成了他們村子的一部分，不會輕易讓外人觸碰。他好不容易托人去那里調(diào)查一番，卻轉(zhuǎn)頭就被自己的病人給舉報了?！?/br>
    戈爾多：“……”

    “我真的不介意你繼續(xù)揪著這個不放，萊茵。要知道現(xiàn)在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那個村子。他們都認(rèn)為你是在那個村子里進(jìn)行了什么邪惡的獻(xiàn)祭儀式，很有可能不會就這么輕易放棄，等著你自投羅網(wǎng)呢。”安德烈皺了皺眉，繼續(xù)勸導(dǎo)。

    “……他們以為，那座村子是因為淪為了你的實驗場，所以才會發(fā)生瘟疫的嗎？”戈爾多忽然開口問道。

    萊茵：“似乎是。”

    戈爾多：“那你最好還是去一趟。無論那些村民們是多么的愚昧無知。”

    萊茵有些好奇的問：“……為什么？”

    “如果他們篤定這場瘟疫是什么邪惡儀式造成的后果，而牧師的凈化禱告全都沒有作用，你是當(dāng)?shù)氐馁F族或者官員，你會怎么做？”戈爾多突兀的設(shè)問，讓萊茵不由自主的愣了愣，然后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他們會徹底放棄那個村子?！?/br>
    “封鎖出口之類的還只是小意思。怕就怕在，他們會將那些面目全非的病人當(dāng)做是你邪惡的改造品，一把火把村子燒了了事?！备隊柖嗾f道。

    畢竟在教義里，烈火是能焚盡一切罪惡的存在，對待黑巫師最好的方法最好就是把對方給扔上火刑架，能讓邪惡的巫師死的透透的。

    “怎么能這么做呢？”安德烈似乎也被這個大膽的想法給震驚了，“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br>
    戈爾多瞥了他一眼。

    總覺得這話從一個黑巫師嘴里脫口而出，實在是過于微妙。

    戈爾多：“我也只是站在教會的角度，去思考他們可能會采用的方法罷了。如果你們覺得這是危言聳聽，大可不必理會?！?/br>
    萊茵鄭重而緩慢地?fù)u了搖頭。

    “你說的是真的?！蹦腥擞行┩纯嗟卮鬼岸际俏业腻e。如果我沒有插手這場瘟疫，他們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安德烈聽了這話，用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抱怨道：“萊茵，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這明明是他們的錯，明明是他們親手把最關(guān)心他們的醫(yī)師給毀了！”

    “可這并不是所有人共同犯下的錯?！比R茵喃喃的說道，“村口的那個叫阿芙的小姑娘，你還記得嗎？每次我們?nèi)サ臅r候，她都來村口迎接我們。她今年才六歲啊?！?/br>
    安德烈：“……”

    安德烈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真的很想勸萊茵讓那些村民們自生自滅?？墒撬貞浧鹉莻€小姑娘紅色的頭發(fā)和那雙淺綠色的眼眸時，這些話又始終說不出口。

    三人一時間再度陷入了沉默。

    “如果真的放不下，不如干脆就拼一把吧。去那口井看看，最后做一次實地調(diào)查，看你能不能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戈爾多忽然開口說道，“如果真的有了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那再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安德烈：“可是我們沒法靠近那個地方……”

    戈爾多微笑著抬起了頭，從口袋里掏出了那枚精致的銀色十字架，眼眸中閃爍著溫潤的光暈。

    “這些事，就交給我吧。”

    第六十九章

    萊茵聞言都有些意外地看著戈爾多：“……你有什么辦法？”

    安德烈揮手說道：“他好歹也是個貴族吧。幫忙疏通疏通關(guān)系總是沒問題的。”

    萊茵：“可他不是阿奇德的貴族啊?！?/br>
    安德烈瞬間梗住, 再次忍不住低呼道：“??？！”

    戈爾多：“怪我自我介紹沒有做到位？我是賽蘭卡帝國的人，神院的學(xué)生?！?/br>
    “……那你來這里是因為——”安德烈壓低了聲線，“帝國聯(lián)賽？”

    看, 聯(lián)賽在民間的知名度是多么的高。連黑巫師都知道。

    戈爾多點頭。

    安德烈瞬間崩潰了。

    好的, 所以他們綁來的甚至不是一個保命符，而是一個燙手山芋。

    戈爾多不是本土的實權(quán)貴族，但他的人身安全關(guān)系到兩國的交際, 所以那些巡防隊的衛(wèi)兵才會這么瘋狂地追逐他們。

    “萊茵。”安德烈不得不出聲質(zhì)詢好友, “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綁他出來的？”

    “……我只是隨便挑了一間房間, 我甚至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人。”萊茵有些喪氣地回答道，“我這也是無奈之舉?！?/br>
    “……我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倒霉還是幸運?！卑驳铝艺f。

    “雖然被自己精心照顧的病人舉報的確是倒霉透頂，但是你的朋友今天絕對是歐皇附身?！备隊柖帱c頭道，“我左邊住的是一個能吊打二階騎士的學(xué)生, 右邊住的是隨身帶著扳手小鐵錘的鍛造系學(xué)子。如果他不是正好進(jìn)了我的房間，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在大牢里躺著了?！?/br>
    萊茵：“……”他回憶起了自己在大廳里見到那幾個學(xué)生，登時打了個寒顫。

    “算了, 不說這些了。我的確有方法讓你進(jìn)村子，但必須得先回到旅舍去。”戈爾多說道，“我不是這個國家的貴族，使喚不動當(dāng)?shù)氐墓賳T, 但是我有一個同學(xué)可以?，F(xiàn)在唯一麻煩的就是, 醫(yī)生你恐怕得喬裝改扮地跟在我身邊，不然調(diào)查的活只能由我自己去干——不介意我喊你醫(yī)生吧？”

    “不介意?！比R茵甚至是有些安慰地回答道。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喊他一聲“醫(yī)生”了，“我跟你一起去。”

    安德烈果斷否決：“你瘋了吧？你剛從那里逃出來。”

    戈爾多：“所以要喬裝改扮嘛。你們是魔藥師，應(yīng)該對這個也有點研究？”

    萊茵點頭：“我有能改變眼睛顏色的染劑！還有一些魔藥, 雖然不是用來喬裝的, 但是副作用卻能讓人的嗓子變調(diào)……可最重要的是臉吧？改變?nèi)菝驳乃幩畬嵲谑翘珡?fù)雜了, 我現(xiàn)在不可能馬上配制出來……”

    其實最上乘的變形魔藥能讓人在瞬息之間變成另外一個人。不過那是屬于大師的領(lǐng)域，不是現(xiàn)在的萊茵能觸碰的。

    “臉問題不大，”戈爾多當(dāng)機立斷，“其他藥水都有嗎？”

    萊茵打開馬車一側(cè)的一個小隔板，拿出一個看起來是錫制的藥箱，清點了一下里面各種顏色的藥水，回答：“有?！?/br>
    “那就這么定了。”戈爾多轉(zhuǎn)向還是不怎么贊同他們的安德烈，說道，“附近有什么集市嗎？我和萊茵不能露面，請你去幫幫忙買點東西?！?/br>
    “買什么？”安德烈問道。

    “裙子、白色斗篷，還有女孩子最常用的化妝品?！备隊柖囝D了頓，加上一句，“再帶兩個蘋果來。”

    安德烈：“……”

    安德烈：“哈？！”

    這人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萊茵一眼，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讓他扮女人？”

    “這是最保險的方法了。沒人會想到他居然連性別都變了吧?！备隊柖鄶[手，“而且說真的，我覺得這是最適合他的套裝方案了?！?/br>
    萊茵雖然是個男人，但是并不高，沒什么肌rou，體型清瘦，五官頗為精致。最重要的是，剛才還看不分明，現(xiàn)在他摘下斗篷之后，戈爾多發(fā)現(xiàn)他居然腰肢纖細(xì)，幾乎也是那種長期足不出戶的白皙……依戈爾多看，可以試試。

    萊茵：“……”

    最終，他們把車停在了一處廢棄的獵人小屋旁。

    第二天，安德烈就套上馬騎著趕往最近的集市，去買戈爾多吩咐的東西了。

    安德烈走后，萊茵把變化瞳色的藥水拿了出來。他的一頭金發(fā)并不少見，這個城市滿大街都是金色頭發(fā)的人。只是他那雙隱隱泛著茶色的煙灰色眼眸，算是他身上比較明顯的特征了。

    “你覺得我染成什么顏色好？”萊茵問道。

    “有什么顏色可挑嗎？”戈爾多有些好奇地蹲下身，看他擺弄那些瓶瓶罐罐。

    “有黑色、藍(lán)色、棕色和綠色這種普通的顏色?！比R茵回答，“當(dāng)然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比如紅色和紫色……”

    最后兩種顏色就算了吧，頂著這種眸色走出去，不出幾分鐘就會被人們當(dāng)作是可疑人物。

    “……翠綠色吧。”戈爾多下意識地選擇道，“新葉的那種翠綠色，就挺好看的。”

    萊茵點頭：“好?！?/br>
    他把藥水倒進(jìn)自己的眼睛里，然后閉眼等待了幾分鐘。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氤氳著一種隔著層霧雨看綠葉般的朦朧新綠了。和他清瘦精致的五官很相配。

    萊茵又從一個銀質(zhì)的瓶子里倒出了一小杯藥水，喝下去之后劇烈咳嗽了幾聲，再開口，聲音就尖細(xì)了許多。他放松喉嚨，開始調(diào)整嗓音。

    這時候，木屋的門響了。安德烈抱著一堆紙袋子走了進(jìn)來，之前的車夫就站在門外為他們放哨。

    “把東西給我就好。”萊茵開口對安德烈說。

    那聲音清麗中帶著點沙啞，卻有一種婉轉(zhuǎn)的柔美感。

    安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