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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離“嗯”了一聲,又道:“殿下不必多慮。” 山間夜雨漸小,蟲鳴聲漸漸近了。李昭昭嗅到了濃重秋意伴著清新自然的氣味,還有哪里來的一股桂花香,引得她吸了吸鼻子。 氣息蹭在莊離的耳后,他下臺階的步子微微一頓:“殿下?” “般若山上種了桂花嗎?”李昭昭問。許是渾身發燙,神情略有幾分恍惚。 “在無相寺西側,有一片桂花樹。”莊離說著。 二人就這么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李昭昭忽然覺得,好像也沒有那么難了。 過了一會兒,莊離道:“我小時候在這山上,遇到過一個迷路的小孩子,也說那桂花樹極香,還說桂樹有靈,要小聲說話才行。” 他見背后沒有回應,抓在自己肩上的手莫名縮了一下,繼續道:“不過公主說話已經很小聲了,想必不會叨擾那樹。” 李昭昭沒理會他的調笑,滿心都系在了他的前一句話上。她盡量放平了語氣,作出好奇的樣子:“你是什么時候遇到的那個小孩子?” “晏平二年的秋天。” 李昭昭的心一下就被揪了起來,原本昏昏沉沉的腦子也清明了起來。 第16章 般若山雨(下) 雨聲漸漸沒了影子,李昭昭仍緊緊地攥著傘柄,指節發白。 “你那時,為何會在山里?” “殿下好奇?”莊離淡淡一笑,沒有回頭,“不過幼時在無相寺附近住過一段時間罷了。說來好笑,那時跟著我兄長,他教我在山中狩獵,成日里戴著蓑衣斗篷,與農戶無二致。” “那你遇見的那個迷路的小孩子,是什么樣的?” 莊離輕輕搖頭:“不記得了。那孩子話都說不清楚,只聽聞她宿在無相寺,或許是哪位路過的貴客走失了幼童。” 李昭昭不由地咬起了下唇。原來是他。她想。這四個字輕飄飄的,撞在她空蕩蕩的心里卻發出了巨大的回音。她默念著,一時之間,一股奇異的情緒從她的心底里某個角落拔節而生。既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喜出望外。 莊離的頭發束得漫不經心,偶有幾根發絲被風吹得逾矩了,撓癢癢般蹭過李昭昭的手背。 “殿下為何想問這個?”莊離的聲音懶散,在雨后清新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有穿透力。 李昭昭明知對方看不見他,還是別過臉去,努力控制住語氣:“忽然想起來了而已。”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 那人話語里浮現出一絲促狹:“殿下若不這么緊張,我也會輕松些。” 李昭昭反應了片刻,才知他說的是自己的手,不自覺地便攀緊了他的肩。她臉上一熱,松開了手。 莊離的笑意落在了耳畔,李昭昭這才想到,她好歹是個公主,也太過善解人意了些。雖說如此,她莫名有了幾分快意,只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一時之間,有許多話堵在心頭,不知該從何講起。 莊離知她面薄,便岔開了話題。一路上他說得多,李昭昭應得少,他卻聽出了她聲音里的喜悅。說著說著,背上便沒了聲,那小手一軟,傘也一向一旁滾落了出去。 秋蟲夜啼,伴著她平穩的呼吸進入了清夢。 未及行宮里的住處,貴妃和淑妃便已等在了那里。莊離剛放下了她,貴妃便趕忙扶住了,神色心疼:“是我不好,該想到榕榕怎會獨自去無相寺。” 手背貼上了李昭昭的額頭,隨即耳畔落下一聲驚呼:“這是燒起來了,快、快留住薛太醫。” 四周人影幢幢,李昭昭分辨不清,只知道那個霜青色的身影低眸說了幾句什么,便遠了。他好像還捏了一下肩膀,是她抓了嗎?鼻尖的桂花香也淡了。一絲委屈盤上心間,卻不知是從何處來的。 直到躺在榻上,才迷迷糊糊聽見淑妃的聲音:“榕榕沒什么大礙了,就是摔得狠了些,手腳上都是淤青。昭昭這里,薛太醫說只是受涼,不必擔憂。嚇死我了,多虧是遇見扶搖王世子。” 李昭昭心道,榕榕沒事就好。淑妃娘娘或許會賞莊離什么新鮮玩意兒。她想著想著,就又一頭睡了過去。 見少女額上搭著的帕子換了又換,淑妃頗為自責:“多半是榕榕要跑出去玩拉上了昭昭,我就該囑咐蓼紅將她們盯緊了才是。我還真不敢想,若出了什么事情……” “jiejie莫要多想。”貴妃安慰了一句,又對著幾個下人叮嚀道:“今天扶搖王世子送公主回來的事情,誰都不許說出去。若我聽見了任何不該的話,都拖出去杖斃。聽明白了嗎?” 見那幾人惶恐應了,貴妃才揮手打發他們下去。 淑妃疑惑道:“……meimei這是?本宮還想差人送點兒什么答謝世子。” 她轉念又道:“莫非meimei是怕有人說閑話?賢妃她……” “倒不是賢妃,她近來安靜,想必也知道不該多話。” 淑妃思量道:“那就是這孤男寡女的,若是傷了昭昭名節可不好。不過扶搖王世子一表人才,與昭昭也配得上,倘若陛下應許……” “jiejie糊涂,”貴妃打斷了她的話,眼神冷了些許,“扶搖王是皇后的親弟,若是傳了出去,陛下怎么想?他是會想著昭昭與世子天作之合,還是世子借機攀附、圖謀不軌?” 淑妃一愣:“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