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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顆藥的幻覺一旦過去,薛沁芮終于清晰地嗅到了那絲愈發(fā)濃烈的仇恨,自她心底發(fā)出,隨著咽喉的血腥直沖鼻腔。 她的祖母在一個歇于陸家的商隊來宣邑時毫無征兆地去世了, 留下的一個若有若無的謎團,終于在今日揭曉。 而那個人, 還在對自己耀武揚威。 薛沁芮奮力屏氣,憋得臉極紅,脖子上的血滲得愈加快起來。 不知是否是千軍臨近,薛沁芮腳下的地都不再堅實, 連不周山似乎都垮塌下來, 蒼穹亦是搖搖欲墜。 她腦中的仇恨構(gòu)建地愈發(fā)完整,身后攥緊的手指嵌入rou里。 薛沁芮想親手殺了她。 是這個人,讓祖母喪命,讓薛家家破人亡。甚至連關(guān)家滅族, 自己父親窩囊地過一輩子, 都能記在這個女人的頭上。 今日,她們之間一定會死一人。 而薛沁芮竟敢肯定, 死的人一定不是自己。而那一位,離死不遠了。 她的手腕因緊勒麻繩被繃得生疼,手掌上被指甲掐出的傷內(nèi)有東西突突地跳著。藥效在減少。 “你們敢動!敢動我便把她殺了!”景王一扯,將還在滴血的劍架在薛沁芮的脖子上。 薛沁芮下意識想反抗。她不愿讓此人挨近她。 “怎么,怕了?”身后之人猖狂一笑,用令人作嘔的聲音問道,“你若想保住你這條狗命,也簡單。叫那些將士們調(diào)轉(zhuǎn)矛頭,指向自己,穿過自己的胸膛,我便放了你。” 薛沁芮聽她講一字,內(nèi)心便多一分仇恨,然而待她聽畢,那仇恨好似倏地被一盆水澆滅下去。 景王是該被殺,下面的人也都想殺她,可這絕不是那般容易的事。 幸虧她的手被綁了起來,否則此刻她早已命喪黃泉。 下面將士的性命,也與她息息相關(guān)。 她不能輕舉妄動。 每沖動一步,景王便得逞一步。 快固然可取,卻要自巧中求快。 于是她兀自深吸口氣,笑著瞧向景王:“想得挺美。” 景王正要講話,便聽一個緋王親信大笑:“要殺便殺。我們來此,又不是為了救她。” 景王一愣,抓緊機會冷笑道:“薛沁芮,心涼么?你用性命要保住的千萬將士,心里想的卻——” “還好,心熱和著呢。”薛沁芮平靜至極,懶得聽她講完,默默感受著鮮血浸濕里衣。 景王的手一抖,她繼續(xù)獰笑道:“你們不是來救她的,可你們要救之人,就在我身后的殿內(nèi)。” 此言剛落,眼前的將士臉上便立即抹上一份嚴肅與沉重。 “你們給我退——” “二姨,我忘了給你說,我方才將祖母接回府里養(yǎng)病了。”大殿旁的廊道里忽然傳出聲音,一個身穿華服的女子走出來。 “你——” “怎么,二姨,你忘了我總愛往祖母這兒跑么?侍衛(wèi)們都認識我,我也曉得些捷徑。”黎舟慎臉上仍是充滿高傲,眼角都是對景王的不屑。 她的目光稍稍一偏,對上薛沁芮的眼,笑容先消逝片刻,又立即擺起高傲的架子,揚揚下巴,轉(zhuǎn)過身去。 這黎舟慎,平日里乖張了些,可在這等時候,倒還有些用處。 “殿下,兒女都被你家羅公子養(yǎng)成了廢物,是不是很欣慰?”薛沁芮耳語般道。 “別以為我不敢動你!”景王劍朝她脖子一收,便是一陣刺痛。 ——接著是劍落地的聲音。 打頭的郭兒高勒人放下才放箭的弓,用中原話道:“放開她!” 景王將目光從被射穿的手上拿開,目眥盡裂:“給我退下去!” “黎茹晗!你眼下有什么資格與我們談?!大jian之賊,當立除之!”謝將軍聲若洪鐘,響徹天際。 “薛沁芮還在我受傷呢!你們敢往前一步,我便剮她一塊rou下來!”她左手掏出把匕首。 “薛公爺深明大義,自是會選擇舍生取義!”緋王親信毫不猶豫道。 郭兒高勒人聽了,便將滿弓的箭對向她們。 景王的呼吸驟時松了一些。 便在此時,薛沁芮在周圍宮殿的屋脊上,瞧見一樣熟悉的東西一閃而過。 “謝將軍!”薛沁芮將目光收回來,努力收住聲音里的驚喜,“叫她們將箭對準我身邊的人!” “你不能死!”郭兒高勒人喊。 “按我說的做!” “不行!” “快點!” “不——” 話未講完,如同聽見什么命令一般,她們便噤了聲,弓箭整齊地對向景王。 整齊劃一,毫不猶豫。 是衛(wèi)羽軒。 哪怕薛沁芮未能看見他,她也知道,一定是他。 “你可是真的不怕死?!”景王選擇耳語,不知是為了向薛沁芮傾注恐懼,還是她自己講不出話來,“一刀一刀地刮下去,到時候,你求死都不能。” “三千六百刀,嗯?比當年我大姨還多六百刀,我一刀都不會給你少。”景王咬牙切齒。 藥效漸漸愈褪愈多,雙腿已痛得愈發(fā)明顯。此言一入薛沁芮之耳,便令她心狠狠一顫。 “困獸之斗,有什么意思?” “怎么沒意思?起碼,”景王的刀刃離她更近一寸,“我能拉個陪葬的人來。” 薛沁芮輕笑著,再次看向屋脊,心瞬間便靜下來大半,朝下面的大軍喊:“愣著作甚?來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