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薛沁芮額角冒出一滴汗,緩緩流下。感到攥在手中衛羽軒的拳逐漸松開, 她便將手放下。 “所以, 各位, 還是為他們另尋好人家吧。”薛沁芮盡量拉開嗓子, 卻不知為何聲音小了許多。 然而還是有人堅持不懈:“公爺……” 還未講完,衛羽軒忽地朝前跨一步, 幾乎是貼在薛沁芮身側,手自薛沁芮腰間穿過,一把挽住薛沁芮的手臂,手繼續向下,抓住她垂下的手拉起來, 吸引過周圍人的目光,再慢慢十指相扣。 薛沁芮背上已汗濕許多。她的另一只手藏在袖里暗自捏成了拳, 隔著衣裳掐自己的腿一把,才將身子控制住不動。 “公爺……” 衛羽軒一抬手,寬大的衣袖擋在薛沁芮與那人之間。 薛沁芮還未反應過來,便感到臂上一股力將她往外推, 她亦是毫無反抗地順從著那股力往外走去。 停在街邊的車駕前兩匹白馬, 身上毫無瑕疵。馬后的車駕上垂掛著金絲編織的瓔珞、鑲嵌著銀線勾勒的牡丹,車內的座椅鋪了層西域傳來的小毯。 薛沁芮聽聞過這種毯子,據說這種瞧上去如水一般的毯子,冬暖夏涼, 一匹便值好幾金, 如非極貴之人,此等好物只現于夢中。 她小心地坐下, 撫平不留神坐出的褶皺,挺直后背,幾乎不敢動上一動。 車開始往前走,薛沁芮這才抬起頭,欲瞧上一瞧這車內裝潢,然而目光還未至頂,便見一雙亮閃閃的眸子看著她。 “羽軒,”薛沁芮一想起自己方才講過的話,不僅局促地扭扭雙腿,“我講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衛羽軒并未松口氣,反而是蹙上了眉,繼續看著她。 “在茶館講那些不過是權宜之計,不是真話,”薛沁芮解釋道,“只有這般才能拒絕他們。若是你聽著不適,忘掉便是了。” 話音一落,衛羽軒的臉愈加緊繃,頭往一側偏去,置于膝上的手攥住那身天水碧的衣裳。 “你放心,”薛沁芮見衛羽軒這副模樣,只道是自己未講清楚,“此話日后定不會阻礙你做任何事。若是日后,你心有所屬,咳,亦是無礙的。” 衛羽軒聽得此話,立即轉過頭來,幾乎是帶著怒氣瞪向薛沁芮,眉間溝壑愈加深了。 薛沁芮一怔:“怎么了?這些話我只會私下與你講,他們不會曉得的。” 她幾乎是每詞每句盡在為衛羽軒考慮,看他這副模樣,薛沁芮是真摸不著頭腦。 “我一直很感激你,羽軒,”薛沁芮試探著將手搭上他的手背,“若不是你嫁給我,我不會有今日這般榮耀。” 衛羽軒臉色漸漸緩和,目光也柔和許多。 “我也很感激稷王殿下,如此賞識我,能將你托付給我照顧,只是,”車忽然轉個大彎,薛沁芮扶住車壁,再次坐穩后,才繼續講,“你又不是只畫眉鳥,永遠被關在籠子里。” 見衛羽軒不解,薛沁芮用循循善誘的口氣道:“衿國府不是個鎖人的地方,你若哪日想走了,我不會阻攔。” 衛羽軒又攥起拳來,恨恨地盯著薛沁芮,嘴唇都在顫抖。 “羽軒?”薛沁芮一遍又一遍回想著自己講過的話,能記起的沒個詞都好生想過了,偏偏還是不知為何今日的衛羽軒顯得如此暴躁。 車忽地慢下來,前方一陣雞叫和撲棱翅膀的聲音。許是到了菜市。 這車駕也奇怪,或許是陣仗太大了,連走的路線都不是最近的一條。還要繞到這東邊的菜市來。 “回避!回避!”車外侍衛大聲喊著,只聽前方是真的“雞飛狗跳”。 路邊的狗開始狂吠,薛沁芮的后頸又流下汗來。 “羽軒,別急。今日無事做,在此處耽誤一段時間也是無妨的。”想著他或許是嫌回去的路上花了太多時間,實在不耐煩,薛沁芮便鼓起勇氣,努力控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安慰道。 外面倒是熱鬧得緊,大約是有誰闖翻了東西,一切都亂了套。雞、鴨、鵝、犬皆各自撲騰、大叫著。 衛羽軒仿若未聞,盯著地面,眸子泛光。 薛沁芮一眼瞟去,不禁皺眉:“羽軒?你怎么了?” 怎哭起來了?當時薛沁芮險些被惡犬追上,還是他一下子殺死了它。 “你……怕鵝?”薛沁芮想到鵝那暴躁的嘴巴,深覺此為一種可能。 衛羽軒只是扭過頭去。 “怕雞?” 衛羽軒的嘴微微撅起來,整張臉上有些苦大仇深。 若說鵝會咬人、雞會啄人叫他害怕,都還講得過去,這鴨有何好怕的?兩只腳啪嗒啪嗒地在路上走,在池子里嘎嘎叫,一臉蠢樣,除了有時有些吵,似乎沒什么令人畏懼的? 薛沁芮遲疑片刻,待車外犬吠消停下來些,才開口:“那你是……怕鴨?” 此話一畢,衛羽軒便有些許抽噎,咬著牙轉過頭來看著薛沁芮,整個身子都像是在顫抖。 “無妨,”薛沁芮斷定他是怕鴨,只好在又起的犬吠聲中硬著頭皮道,“它們不會上車來的——哎,羽軒!” 話未講完,衛羽軒一下子沖出車去。 車外的聲音更熱鬧了,雞、鴨、鵝、犬的鬧騰聲變大,還混入了人聲與物品相撞之聲。 “羽軒!”薛沁芮先是在車內叫,卻不得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