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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剛一進院里, 衛羽軒便急忙跑來給薛沁芮開門。 “羽軒,字練完了?” 衛羽軒一把抓起薛沁芮的袖子,迫不及待地跑回書案前, 指向桌上墨跡未干的一幅字。 薛沁芮略有些詫異, 一邊走近些去察看, 一邊道:“我不是叫你練字帖上的——” 那是衛羽軒臨摹的一首詞, 那首薛沁芮未念完的詞。 薛沁芮本想責他不好生習字,卻見紙上文字恍若筆走龍蛇, 已超出初學者常有的生澀之感,甚已成了自己獨成一體的風格。 流連幾眼,薛沁芮往匣子處快步走去:“羽軒,你的字已這般好看了,可否再寫幾字, 讓我瞧瞧?” 衛羽軒聽罷,顧不上看薛沁芮是去做什么, 轉身提筆,將整首詞又刷刷寫了一遍。回頭一瞧,見薛沁芮仍在翻找,他便又尋張白紙, 寫上好幾遍其中的幾句詞。 “寫得如何了?”薛沁芮啪一聲關上匣子, 將項墜揣好,快步走回書案。 衛羽軒身子一讓,薛沁芮便見新的一張白紙上寫著斗大的“恨薄情一去,音書無個”。 “咳, 羽軒, 你可知這詞何意?” 衛羽軒認真點頭,卻見薛沁芮額上生出幾粒汗珠, 便放下筆,替她輕輕點去。 薛沁芮本只是隨口一問,這下便更為吃驚:“這些字你都認得了?!” 衛羽軒微微翹起唇角,更為用力地點頭。 望天一嘆,薛沁芮著實不曾想過他會這般聰穎。 “你能識得這些字,我心里開心得不行,”薛沁芮將未干的紙輕輕移至一旁,將字帖拉至衛羽軒面前,“這字帖比上回的好,亦比上回的難。好生練了,日后的字會愈加好看。” 衛羽軒遲疑地翻開,抬起頭,顰眉望向薛沁芮。 “羽軒,今日我確實有事,不能一直陪你,”薛沁芮走近些,隔著薄紗袖輕撫一番他的臉,“再過一個時辰,我保證回來。” 他不同上回,沒有努力偏頭不讓薛沁芮的手離開,而是緩緩轉向書桌,又將方才那張紙拿回來,蘸墨寫下:“等你”。 “好。” 薛沁芮朝他一笑,腳步愈來愈快地出門去。 大雨洗滌后的空中少了遮攔,逐漸毒辣的太陽將利劍似的光芒刺向地上行色匆匆之人。樹上的鳥噤聲匿于陰翳之中,只剩燥熱的蟬煩悶地吵鬧。 待薛沁芮趕至小屋門前,早已大汗淋漓。 小屋木門虛掩,里頭又是沒有任何聲響。 看著滿地槐樹葉,薛沁芮不禁張開滲出汗的手,在袖中擦干,再將項墜的繩索套在腕上,把整塊玉握在手心。 一步一步走過去,透過縫隙往內窺上幾眼,里面毫無動靜。 薛沁芮環望一圈,貼近門輕扣:“安舒?” 屋內仍是寂靜無比。過了好一陣子,門才被里頭的人慢慢拉開。 “主君,”安舒耷拉著眼皮,聲音低沉,“她與已與奴講過了,還說,不想等您了。” 薛沁芮粗略打量一番屋內,茶幾腿上多了條劃痕。 安舒眨眨眼,深吸口氣,抬起頭來:“主君,她一直是這般的人。奴日后定會盡力再去請。” 手里的玉已被攥得有些熱了。薛沁芮微吐一口氣,將它在手中轉轉:“她講了什么?” 安舒又頷首片刻:“回主君,她講,此話因人而異,而天機不可泄露,能提點的,只有這么多。” 薛沁芮轉身,欲往回走:“嗯,那邊去按你原本所想準備吧。” “那主君,”安舒叫住她,暗自思忖片刻,“泡澡,還要試一試么?” 薛沁芮停下腳步,大拇指撫撫玉表面:“待其余的都試過了,再想此事也不遲。” 未待安舒應聲,她便又快步往回走去。后背的汗浸濕衣衫,雙臂甚是粘膩,幾絲碎發死死貼上額頭,哪怕是風吹來,身上的絲與紗只會叫薛沁芮愈加煩悶。 一路上遇見過幾回往各處行走的奴仆,皆是她一見、甚至還未瞧見便低頭彎腰行禮的。薛沁芮見了,只是更感煩躁,恨不得將他們盡扇一巴掌,或是溫柔些,趕回他們原先所在的府邸里去。 這王府亦大得可怕,本是在自己家里,卻左趕又趕,汗流浹背不停歇。一棟棟房屋分隔得如此之開,究竟有何用處?! 攥著項墜的手又汗得險些抓不住,薛沁芮卻懶得換手,走得快要跑起來。 回屋時她幾近沒了力氣,可她仿若不覺,甚至連歇息也免了,帶著一身的汗闖入焚香的書案前。 “如何?寫了多少了?”薛沁芮笑問。 衛羽軒猛地合上字帖,扯過一張白紙,寫,讀詞才講。 薛沁芮啞然:“好啊,如今也會討價還價了?” 衛羽軒滿臉笑容地轉過頭來,望向薛沁芮的一刻,笑容卻凝固下來。 薛沁芮一蹙眉:“羽軒,怎么——” 話還未講完,衛羽軒便往院里跑去。 也不知他如何與外面的丫鬟們交流的,頃刻便端著一盆冰沖進來,手上還拿了把大扇子。 “羽軒,你——” 衛羽軒將冰置好,對著薛沁芮開始使勁扇扇子,冷氣便直朝薛沁芮撲去,還有些凍人。 辛詠的聲音自外傳來:“公子,水備好了。” 薛沁芮還未來得及問,便被瞬間扔下扇子的衛羽軒往一邊推,直推入浴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