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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舟慎氣得牙直打戰:“你自然是不敢想。一個窮鄉僻壤出生的賤民,今日能見我們一面,已是你天大的福分。你那酒鬼母親知曉你有這福分,怕是做夢也要笑醒。” 薛沁芮聽她這般講薛正,深吸口氣:“郡主怎知日后我不會有更大福分?” 黎舟慎嗤笑一聲:“你心里想的巴結奉承這一套,我自小也是看夠了,每每見人送來什么奇珍異寶,都提不起興趣。哪怕隨意挑出一件來,都能蓋好幾間你家那般的房子了。” 薛沁芮便亦笑道:“那不知如今,郡主懷念那段看見一張諂媚笑臉便作嘔的日子?” 黎翩若輕輕吹了吹茶上的水霧,小小地飲下一口。 “那又如何?”黎舟慎磨磨牙,輕蔑地瞧向她,“起碼,這才叫我有時間四處閑游,這才遇上了杭兒。不像某些人,起起落落,最后竟仍是孤身一人,還只是個芝麻官。” “郡主怎知我最后是孤身一人?”薛沁芮瞧向黎翩若道,“郡主又怎知,我就不能同你一般,不靠自己巴結奉承,而是靠他人續一續——哦,開啟一段富貴命呢?” 黎翩若對上她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揚。 “殿下,被郡主耽擱了這般久,還不來么?是下官時辰沒有算準?” 黎舟慎皺著眉,不明白薛沁芮這段無厘頭的話在講什么。 “該來了,”黎翩若放下茶盞,“薛姑娘時辰算得不錯。” “來什么?”黎舟慎問。 眾人仿若不聞,皆往湖邊瞧去。 竹林后又是一陣低吟,緊接著便是換了一身裝束的衛羽軒走了出來。 衛羽軒見一眾女子皆立于此處望著他,又咧開嘴角露出了那顆虎牙來。他漆黑的眸子惡狠狠地掃過每個人,卻在薛沁芮身上停住了,連虎牙都被松懈的嘴角掩了下去。 薛沁芮微微一笑:“下官薛沁芮,拜見羽軒公子。” 衛羽軒喉嚨里又是陣低低的嗚咽聲。他若有尾巴,此時定搖起來了。 “這孩子,見我時都沒有這么高興,”黎翩若道,“安舒說,那日她尋到羽軒時,是她見過他最乖的時候。” “殿下,想必是臣舉止不當,驚著公子了。” “哪里哪里!羽軒定是喜歡薛姑娘,才在你面前這般溫順。” “薛沁芮,你居然打上了他的主意?!”黎舟慎后知后覺。 “郡主,怎能叫‘居然’呢?”薛沁芮瞥了黎舟慎一眼,又往衛羽軒瞧去,“公子長相清秀,心地純良,有這樣好的身世,又不厭惡下官。作為一個家徒四壁之人,下官怎不能有些狂妄的心思了?” 黎舟慎挑眉嗤笑:“你說得可真是好聽。” 薛沁芮抿嘴頷首:“畢竟下官只有自己這個人值些錢。不像郡主,能用自己的身世給自己的請婚之言抹層蜜上去。” “你這等jian詐小人,怎能留在諳琳!” “郡主,諳琳是個吃人的地方。我若不想方設法往高處爬,誰知哪日被吞進洞里?這一點,想必郡主亦是懂的,”薛沁芮cao著循循善誘的腔調,“若是奮力往上爬亦成了判定jian詐與否的標準,那是不是世人皆要去《jian佞傳》上留下一筆了?” 被晾在一旁的衛羽軒又小小地嗚咽了一聲,抬足想跑過來,卻被一旁的丫鬟攔住了。 “好了好了,”黎翩若抓住了黎舟慎揚起的手,“羽軒,來。” 衛羽軒望著薛沁芮,遲遲不肯邁步。丫鬟以黎翩若手里有好吃的勸了許久,他才戀戀不舍地往母親那兒挪步。 “羽軒真乖,”黎翩若遞給他一塊鳳梨酥,待他吞了,溫柔地揉揉他低下的腦袋,“羽軒想娘了嗎?” 衛羽軒只顧著咽下那塊鳳梨酥,又去桌上抓了好幾塊,一并送入嘴中,并未回答。 “他都十五歲了,還這般模樣,”黎舟慎翻個白眼,“有些人真是一手好算盤,若是娶了這么個夫郎回去,賺了錢,夫郎還好馴服。” “郡主,他是您的長輩,哪怕以前不曾見過,或是年齡比您小,還是要有相應的尊重。”薛沁芮見黎翩若聽了最后一詞臉色便沉了沉,立即提醒黎舟慎。 雖道黎翩若對他人言語中將自己兒子當作一只獸不悅,可她的行為里卻同旁人如出一轍。以食逗之,以手撫之,就連與衛羽軒講話的語氣神色也與逗狗幾乎無異。 這倒使薛沁芮知曉了為何衛羽軒獨獨對她一人不同。 或許是那日講話時,她將他真正當作人來看罷了。 衛羽軒雖后來幾年在狼群被養大,最初的一段光陰還是在父親身邊度過的。他自然不同于那些一出生便被叼入狼窩的野孩子,披著人皮,卻是一顆野獸的心。他的心自仍是人心,不過是一層浮于其上的狼皮掩住了眾人之眼而已。 正是如此,連他的親娘都不認為他能嫁到一個多好的人家。為了叫他日后過得好些,竟不惜在身份卑賤的一群人中篩選。 薛沁芮笑笑,看向衛羽軒:“羽軒公子,不知您是否還記得下官?” 衛羽軒望著她眨巴眨巴眼睛,又望向黎翩若。見黎翩若點頭,他便小跑過來,將手里握住的最后一塊鳳梨酥給了薛沁芮。 薛沁芮雙手接過:“謝公子,下官真是受寵若驚。” 衛羽軒不打算走,只是望著她。 “呃,好,下官這便吃了。”薛沁芮一口一口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