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時悅意有所指的目光，欒月看到了自己筷子上裹著厚厚芥末醬的三文魚。

    她不能吃太多芥末，否則第二天嗓子鐵定發炎。

    “我以為是醬油——”

    欒月赧然一笑，將三文魚放入餐碟中，拿起筷子，慢條斯理開始刮上面的芥末。

    時悅輕嘆一聲：“月亮，是不是因為聞池？”

    *

    晚飯后回家，時悅因為明天一早要去鄰市做采訪，就早睡了。

    臨睡前，還頗為不放心的叮囑欒月少熬夜。

    欒月應了回到房間，如常打開電腦和數位板，思緒卻飄飄搖搖，精力怎么都不集中。

    她的眼前，一會浮現聞池為年輕孕婦開車門的畫面，一會是日料店時悅正色問她“是不是因為聞池”的模樣。

    注意力無法集中，畫出來的東西，刪刪改改，又回到了原來的落筆點，欒月盯著電腦屏發了會呆，最終決定關電腦上床睡覺。

    大概是生物鐘的緣故，習慣熬夜晚睡的欒月，這次難得早睡卻怎么也睡不著。

    等到好不容易入眠，又是一晚上凌亂拼貼的夢境，攪得她睡眠質量不佳。

    當欒月撐著微疼的腦袋起床時，窗外天光已經大亮了，陽光從浮動的窗紗縫隙泄入，鳥鳴的啁啾聲，提醒著她清晨的到來。

    她趿上拖鞋走出房間時，時悅已經出門了。

    而且似乎這次她也起晚了，沒時間準備早飯，貼了張便簽，讓欒月自己叫外賣解決。

    欒月笑著將便簽揭下，抬頭看了眼墻壁上的掛鐘，早上七點半。

    晝夜顛倒的插畫生活之下，她已經很久沒有在這么早的時候出過門了。

    今天心血來潮，欒月拿上鑰匙，想出去逛逛，買點早飯，順便去超市給時悅的冰箱補點貨。

    簡單拾掇了一下，仍舊白T牛仔褲的裝扮，踩上一雙干凈卻洗刷的有點泛毛邊的帆布鞋后，欒月就拿著鑰匙手機出了門。

    清晨的空氣，像是被陽光驅走了城市的霧霾，只身下沁人心脾的涼與透，深吸一口氣，好像整個人都得到了凈化。

    路上不時碰到晨練歸來的老大爺，急匆匆趕公交的年輕人，還有拎著菜場新菜偶遇攀談的街坊鄰居，這樣充滿人間煙火氣的場景，久違的讓人心生喜悅。

    欒月在路邊找了個煎餅果子攤點，要了份煎餅果子和一杯豆漿。

    她也不著急回家，反倒沿著小區附近的人工湖，慢慢走慢慢看。

    等到一圈轉完了，早點也差不多吃完了。

    短暫的放松休憩結束，欒月的下一個目的地，就去了小區附近的家悅商超。

    瓜果蔬菜，還有日用品，欒月推著購物車把能想到的都買了個遍，才去前臺結賬。

    可能是早上的緣故，結賬的人并不擁擠，也就零星兩三個。

    只是不湊巧，輪到欒月結賬時，系統出了故障，無法采用電子付賬，只能現金支付。

    自從手機付款普及后，欒月已經好多年沒用過現金了，一時間，也有些犯難。

    “我能微信轉你，你幫我付嗎？”

    欒月詢問超市收銀員。

    對方擺上一副公式化的笑臉：“抱歉女士，我們沒有權力收取客人賬款，不如，您問下其他的客人，是否有人正好帶著現金？”

    欒月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合適的人，正想要推著購物車，把東西都放回去，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中年女人cao著一口本地方言：“小姑娘，你是不是要換現金呀？”

    對于這種主動送上門的，欒月多少心里有點猶疑，“是啊，您愿意跟我換嗎？”

    中年女人回的很爽快：“我正好需要微信轉賬，不如這樣，我先幫你結賬，你微信再轉給我？”

    欒月似不敢相信有這么好的運氣，而且，中年女人的做法，完全打消了她的最后一絲顧慮：“那就麻煩你了！”

    從現金付款到微信轉賬，一切都很順利，臨走前，欒月還特意向中年女人道了好幾聲謝。

    等到欒月提著大包小包離開商超后，她沒注意到，先前跟她換了錢的中年女人，在探頭探腦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就推著原本說要結賬的購物車，來到了酒水區。

    陳列著進口紅酒的玻璃貨架前，身著黑色長款大衣的矜貴男人，微斂著淡冷的眉眼，即便只是靜靜站在那里，便好似中世紀雕塑家手下無可復制的巔峰之作，讓人無法忽視，屏息凝神間，一眼淪陷。

    除了那張比明星還要抓人的臉外，更要命的是那一身沉冷內斂、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是那種你分明心動狂跳，卻又不敢上前搭訕，生怕唐突褻瀆的自慚形穢之感。

    已經是兩個孩子媽，早就對鮮rou帥哥免疫的中年女人，此刻也不禁因為聞池微亂了呼吸，想說的話卡在喉間，反倒變成了呆怔原地近乎無禮的凝視。

    還是聞池覺察到注視，緩慢抬眼朝她的方向輕掃，中年女人才驟然臉紅醒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先、先生，您交待的事已經辦好了——”

    “謝謝！”

    聞池也不廢話，干脆利落的從錢夾中抽出幾張粉紅鈔票，遞給了中年女人。

    *

    家悅商超地下停車庫。

    鐘南坐在副駕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扣著方向盤。

    心中納悶：老板不就是去買瓶水，難道這里的商超還能比在M國市中心的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