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他悄然在破損裸露的沙發上坐下,對于散落四周的破銅爛鐵并未涌起任何不舍的情緒,當然也毫無印象。就算自己過去確實住在這里,放眼望去并沒有任何東西令他感到熟悉安心,即便是在屋子井然有序的情況下想必也一樣吧。 他再次體會到自己沒有安身之處,突然感到一陣哆嗦,寂寞和無處發泄的憤怒令他緊緊握住沙發扶手到幾乎捏碎的地步。 這個狀態持續了好一陣子,他的緊張感逐漸一點一滴地解除。他把頭靠在沙發椅背上輕輕闔眼,后腦的傷口接觸到粗糙的布面,隱隱閃過一絲鈍痛,這又激起了他的斗志。是的,他在這兒沮喪也于事無補,無論如何他必須接受現實。 如果要把照片或底片之類的東西藏在這個房間里,自己會藏在哪里呢?書架背后?抽屜背面?不,這些地方誰都猜得到。抬眼一看,四支熒光燈管裸露在天花板上,他不禁咬緊下唇,那些人連塑料燈罩都拆下搜過了。 搜得這么徹底還找不到,顯然照片不是藏在這里。可是除此之外自己還有什么隱藏之處?難道真的是交給meimei保管了? 他站起來。不管怎樣先去東中野看看吧,說不定能湊巧發現些什么。 他把鑰匙放進口袋,悄悄地從緊急逃生梯離開。不知不覺中,蒙蒙如霧的雨絲已濡濕路面。 午后二時許,他走出東中野車站靠新宿這頭的剪票口,遲疑了一下之后,走向標示通往日本閣喜宴會場的出口。 他越過鐵軌上方的天橋,正要走下階梯之際,差點撞上兩個一邊發出歡聲一邊從底下沖上來的小學生。他情急之下身體往左一歪,企圖閃開,然而書包撞上他的腰,鞋子的膠底在濕臺階的邊緣一滑,他踩了個空。 他眼冒金星,一股腦地滾下階梯。這時,貼有豆沙色磁磚的雅致建筑物、搭有三色遮陽棚的面包店和門上鑲有鮮艷彩繪玻璃的咖啡廳,仿佛慢動作鏡頭般在腦海中緩緩浮現。下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恢復了記憶,同時,太陽xue狠狠撞上階梯的鐵架,他頓時昏了過去。 ◇◇◇◇ 4 眼前的白墻顯得格外剌眼。 大杉良太手叉著腰,仰望小巧玲瓏的時髦公寓,忍不住發出嘆息聲。竟然叫做西荻美景宮rdquo;,可惡。 這棟公寓距離國電西荻洼車站走路只需十分鐘,具備與白色格外搭調的外觀以及優越的地理條件。對于租住在號稱是獨門獨院,其實只是成增區某間老舊平房的大杉來說,這公寓的居民簡直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大杉察覺自己在下意識中將領帶拉整,不禁忿忿咋舌。又不是去皇宮參拜,干嘛這么慎重其事。 走進門廳便看到玻璃門旁密密麻麻地并排著各住戶的門鈴鍵,大杉按下要拜訪的那戶人家的按鍵等待著,小小的對講機里傳來剌耳的聲音。大杉一報上名字,門就平滑地開啟了。 這種系統還真他媽的討厭。用來趕走業務員或推銷員或許很方便,但對正經客人未免太失禮了吧。 上了四樓,一按四〇一號室的門鈴,門立刻開啟,倉木尚武探出頭來。自己并不受歡迎mdash;mdash;這點大杉從今早的電話對話中早已察覺,至少倉木并未露出翹首等待的表情。 大杉被帶進客廳,屋內陳設雖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北歐風格,卻依舊處在有點雜亂的氛圍中,而且那種雜亂感欠缺了有幼童的家庭常見的活力,想必倉木在妻子死后幾乎沒有打掃過吧。 書架上排列的全是法律和思想方面的書,幾乎看不到任何文學書籍,這似乎清楚表明了倉木的個性。 倉木用過濾式咖啡壺倒咖啡,遞給大杉。 你是來查看我有沒有照你的吩咐安分待著吧?rdquo; 不,沒那回事。rdquo;正經地回答后,大杉才在倉木眼中發現調侃的神色,不禁苦笑著伸手去拿咖啡。咖啡出乎意料地好喝。 搜查似乎并沒有什么進展,不知是什么風把你吹來?你該不會是來替鰥夫掃蛆吧?rdquo; 大杉抓抓脖子。對方這么性急地逼問來意,反而令他難以啟齒。 他用若無其事的口吻說:據說就在上周六深夜,上次提到的那個沼田要吉半張臉鮮血淋漓、跌跌撞撞地闖入當地的夜間急診中心,他本人死都不肯說出發生了什么事。rdquo; 噢?rdquo; 他的顎骨雖然沒有骨折,但是斷了兩顆牙,嘴里好像也破得很嚴重。rdquo; 也許是他喝醉了跑去咬割草機吧。rdquo; 大杉差點笑出來,好不容易才憋住笑意。不久之后,游民之間就傳出奇怪的謠言,傳說沼田是被條子狠扁了一頓。rdquo; 原來如此,所以你認為下手的人可能就是我。rdquo; 大杉抬起眼,不瞞你說,我的確這么想。rdquo; 倉木文風不動地回視大杉。如果真是我,你打算怎么辦?rdquo; 不怎么辦。反正不管是誰干了這件事,痛扁那種無力的小角色,想必都會覺得很痛快吧?rdquo; 大杉激烈的諷刺似乎刺痛了倉木,看得出來他臉頰肌rou簌簌抖動著。 倉木用僵硬的聲音應酬似地回話。 對付那種人絕對不能手軟。上次發生那起公交車縱火案后,新宿中央分局就制作了一份附有大頭照和編號的游民名冊。按照那份名冊嚴格取締不就好了。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