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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傲天的金手指是我前任 第15節

    曲硯濃背對著祝靈犀,拈著四枚青鵠令,若有所思。

    這個青鵠令上確實有她留下的印記,當初她籌辦了三次閬風之會,就對這種年輕修士的家家酒喪失了興趣,在滄海閣留下了一堆帶有她靈力印記的空白令牌,就很痛快地走人了。

    這些空白令牌由滄海閣根據每一屆閬風之會的比試內容而重新煉制,分發給前四的應賽者,成了眾所周知的青鵠令。

    曲硯濃手里的這四枚青鵠令就是滄海閣根據下一場比試內容而煉制的。

    她神識一觸青鵠令。

    下場比試的地點是……地下王宮。

    那犄角旮旯的有什么意思?

    既不驚險刺激,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奇境。

    曲硯濃挑眉。

    她有個更好的主意。

    金丹裁奪官垂手站在那里,正在心里琢磨著曲仙君拈著青鵠令在想什么,就看見神容瑰麗的仙君朗然一笑,掌心靈光一閃……

    ——青鵠令就變了樣!

    金丹裁奪官瞪大眼睛:怎么怎么怎么,仙君她怎么,她怎么能改青鵠令啊?

    哦,青鵠令本來就是她制成的,她當然能改。

    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大改特改都行,誰也阻止不了。

    可是,可是青鵠令對應的下一場比試,滄海閣都已經籌備好了啊!

    “給你。”曲硯濃愉快地微笑,轉過身,姿態悠然寫意,施施然遞一份青鵠令給祝靈犀,“恭喜你進入前四,期待你的更多優秀表現,我們下一輪見。”

    祝靈犀不明就里,雙手接過青鵠令,認真道謝。

    曲硯濃偏頭,剩下三份青鵠令又重新塞回金丹裁奪官手里,她微笑,“勞煩你,發給其他三個應賽者吧。”

    金丹裁奪官笑容發苦:出來主持一場比試,回去直接發現下場比試地方都換了,他怎么和滄海閣交代啊?

    “你只要把青鵠令交給應賽者就可以了。”曲硯濃在船舷便轉身,語氣淡漠。

    金丹裁奪官霍然一驚。

    這是曲仙君親自定的地點,她才是山海域之主,不需要給滄海閣一個交代。

    滄海閣從山海域分定的那天起,就是為代行曲仙君的意志而存,曲仙君的意志,就應當、也必須是滄海閣的意志。

    只是曲仙君不問世事、袖手塵寰太久,有人忘了。

    算算時間,衛芳衡應該已經把修復青穹屏障需要的靈材告知滄海閣了,等她回到知妄宮,大約就該見到滄海閣的閣主了吧?

    恰到好處。

    “下次見。”曲硯濃在船舷邊,朝祝靈犀露出一個縹緲又玄妙的微笑,“我的……半個小師妹。”

    祝靈犀一驚。

    還沒等她細想“半個小師妹”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望見那道瑰麗神妙的身影融散在天光里,轉瞬即逝,無影無蹤。

    第14章 鎮冥關(一)

    五域四溟有許多逸聞。

    越是蔚然仙風教化之地,越是盛傳著奇境傳說,有凡夫俗子一局爛柯幾度春、少年男女乘鸞登紫府、無門散修機緣悟道白日飛升……

    在紛紜雜沓的傳說里,知妄宮也成了無限遐想的起源和歸宿,少有人敢將奢想直接寄托在高不可攀的曲硯濃仙君身上,可又總是絮絮地生著渴望,于是總會虛構出一位跟隨曲仙君修行的元嬰修士,平時隨仙君居于知妄宮中,三不五時出來游歷,機緣巧合賞識了某個小修士,賜下一本功法,飄然鶴去。

    山海域中有閑得發慌的修士遍觀話本,對此類橋段作出總結:如果知妄宮中真有這么一位跟隨曲仙君修行的元嬰修士,估計忙得來不及回知妄宮,每天光忙著賞識后輩送功法送靈寶了。

    遂成笑談,人送綽號“散財前輩”。

    低階修士們盡情暢想出來的慈藹前輩當然是不存在的,但知妄宮里真的有一位跟隨曲仙君修行、經常奉仙君之命出門辦事的元嬰修士。

    真實世界里的“散財前輩”,不僅不散財,而且還會對每個想從知妄宮薅羊毛的人橫眉冷對。

    曲硯濃回到知妄宮的時候,就看見衛芳衡抱著胳膊坐在桌邊,對著對面的青年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仙君,您回來了。”青年率先起身,瞥了衛芳衡一眼,露出無奈的笑容,“您可得幫我評評理,前兩天衛師姐來到滄海閣,說是奉您之命來召,我原本還在處理閣中要務,一聽這話,立刻就放下冗務,跟著衛師姐來知妄宮,一路上也沒什么得罪她的地方,可偏偏衛師姐就是對我橫眉冷對的,弄得我莫名其妙。”

    衛芳衡本來還冷臉坐著,聽他這么說,氣得一瞪眼,簡直匪夷所思:滄海閣在此人麾下大肆貪昧,他這個做閣主的不可能不知道,甚至極有可能是主謀。

    一邊挖著仙君的墻角,一邊居然還能在仙君面前若無其事地說笑——他居然還好意思告狀?

    “戚長羽,你少在仙君面前搬弄是非。”衛芳衡語氣冷淡。

    她終歸還是點到即止,忍住不去戳破戚長羽的虛偽面孔。

    倒也不是怕被戚長羽發現端倪,衛芳衡這一路上的態度半點不遮掩,根本不怕戚長羽揣測——就算戚長羽意識到仙君已經發現滄海閣的齷齪事,他又能怎么樣?他除了暗地里輾轉反側惶惶不安,根本無計可施!

    衛芳衡只是要留神,在仙君打算舍棄滄海閣之前,她最好不要直接把事情點破,免得仙君因為她的失誤而不得不提前換掉滄海閣。

    戚長羽好似壓根沒看明白她的橫眉冷對究竟意味著什么,他還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模樣,“仙君,我真的沒得罪她。”

    曲硯濃支頤望他。

    即使以曲硯濃的挑剔眼光,戚長羽也仍屬第一流的姿儀,他是個很清俊韶秀的青年,笑容真誠純澈,很容易博得旁人的好感,也從不故作姿態,看起來干凈清爽。

    不知情者大約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和易可親的青年,居然就是大權在握的滄海閣閣主。

    曲硯濃不過問俗事,如果說她是山海域的無冕之主,那么戚長羽就能算作是這片界域的世俗之君。

    “嗯。”她隨意地點了一下頭作為對戚長羽的回應,沒有詢問衛芳衡怎么回事,也沒有調解兩個下屬,把“敷衍”兩個字上演得漫不經心。

    一個“嗯”字,就是她的全部回應。

    戚長羽的嘴唇很短暫地抿起。

    這就是曲仙君,這就是曲硯濃,永遠漠然無謂,她不會對任何事、任何人上心,因為她根本就是個無情人。

    被世人景仰的曲仙君、被尊為當世完人的曲仙君、無心權欲的曲仙君,是這世上最冷血無情、眼高于頂的怪物!

    “叫你過來有兩件事。”曲硯濃指節輕叩扶手,簡短地吩咐,“青穹屏障破了個缺口,你準備好靈材。”

    這是第一件事。

    “我去看了閬風之會,這一屆還挺有意思的,我打算看完。”曲硯濃說,“前四進二的比試場地我看到了,地下王宮?沒什么意思,換一個。”

    這是第二件事。

    即使滄海閣早在幾年前就開始籌備閬風之會的比試場地,曲硯濃這一開口就意味著要全部作廢,戚長羽仍然笑容不變,沉著耐心地靜候仙君吩咐,“仙君看中了哪一處?”

    曲硯濃隨手敲了敲扶手,“鎮冥關。”

    戚長羽一怔,笑容微斂。

    他心中驀然一沉。

    鎮冥關,顧名思義,是一道鎮靖冥淵的天關。

    冥淵千萬年來源源不斷地從周邊攝取靈氣和生機,在上古時尚不足為患,但自從千年之前的仙魔決戰后,山崩陸沉,河海斷流,天地靈機流逝,已不能與上古時相提并論。

    那一場浩劫,世稱“山海斷流”。

    也正因山海斷流后乾坤沉浮,曲硯濃和另外兩個化神修士才將原本完整的天地分為五域四溟,在五域之間設下青穹屏障,互相隔絕,彼此不通,只能從界域指定的出入口通行。

    青穹屏障出自曲硯濃之手,目的就是保護屏障內的界域,使界域內的山海地脈平穩運轉、不受山海斷流的影響。

    冥淵橫跨扶光域,水尾則越過南溟,接入山海域。

    為了不讓冥淵侵蝕山海域,曲硯濃特地在冥淵水尾設下一道鎮冥關,作為青穹屏障中最重要的一道天關,也是滄海閣養護屏障的工作中最重要的部分。

    難道曲硯濃真的察覺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她明明根本不在乎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青穹屏障忽現裂口,在修復之前,把閬風之會的比試安排在鎮冥關……”戚長羽委婉地問,“仙君,青穹屏障狀態如何?”

    曲硯濃平淡而獨斷:“就定在鎮冥關。”

    戚長羽仍然和易地笑著,但這笑容已沒有先前那樣自然,“是,我明白了。仙君打算讓他們怎么比呢?我即刻回滄海閣叫人準備——”

    “不用。”曲硯濃打斷,“不用你們準備,鎮冥關有現成的。你們去準備修復青穹屏障的靈材就行了。”

    戚長羽的笑容已有些勉強了。

    鎮冥關有現成的,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既想大聲質問出來,又根本不敢去問,他不會想要一個答案的。

    這世上根本沒有人能承受起那樣一個答案。

    “我,我明白了。”戚長羽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盡數消失了,他垂下頭,神色恭謹,“滄海閣上下,謹遵仙君號令。”

    曲硯濃偏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戚長羽垂下袖中的五指用力地蜷起。

    他背脊生寒,僵硬地站在那里,甚至連呼吸也不敢。

    明明曲硯濃沒有放出任何靈力氣勢,明明她只是平平地注視著,明明他已經是元嬰修士,可這一刻,戚長羽的恐懼如有實質,沉甸甸地壓在他心口,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壓成泥沙。

    曲硯濃是個無情無心、隨心所欲的瘋子,他比誰都了解這一點,也比誰都恐懼厭憎。

    “我記得,你比衛芳衡還要小一點吧?”曲硯濃卻像是勾起談興般回憶起來,“當初你家長輩帶著你來覲見,那時候你才金丹期,我送了你一枚靈丹,你就大著膽子問我能不能來知妄宮修行。”

    戚長羽姿儀出眾,氣質干凈清爽,曲硯濃有正常的審美,對他比較寬容,很罕見地答應了這個請求,就當是接納第二個衛芳衡。

    但戚長羽只在知妄宮待了二十年,晉升元嬰后,他自請離去,回到了滄海閣,多年后成為了滄海閣的閣主。

    戚長羽僵硬地佇立。

    當一個無心無情的怪物開始敘舊,他甚至恐懼得想要大叫,他想要顫抖著向她認罪,坦白一切,祈求她的寬恕。

    但他沒有。

    不僅因為他知道這根本無濟于事,也因為……那個人不會這么做。

    那個人。

    讓曲硯濃念念不忘、即使過了一千年也仍然在本能般搜尋一切相似痕跡的那個人。

    戚長羽知道自己和那個人長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