ō①8ɡ.#9445; 12.剝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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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肖景行喜歡的意餐廳在太古匯邊上,從錦天城步行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倒也的確是近。入眼黑白灰的裝潢主色調(diào),桌距拉得略開,頗有些x冷感的味道。 午市的人不算多,但也仍有三三兩兩坐在一旁排隊,很安靜。陳峰上前去跟服務生說了幾句,回頭對著林靜笑了下,露出八顆小白牙:“解決了。” 服務生在前面領(lǐng)路,林靜向前幾步,與陳峰并肩走在一起,側(cè)首低聲問他:“這樣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陳峰不在意地說,“切總是frasca的老顧客,報他名字就好了。” 林靜坐下,把包和大衣掛在椅子上:“這家餐廳離你工作地方那么近,我還以為你會來得比較多。” “那還是b不過切總。其實麥肯錫到這里也挺近的,除開來找我,他經(jīng)常開車過來解決晚飯,”陳峰的眼睛在笑時像狐貍一樣瞇起,“不過誰叫他不會做飯,也沒有女朋友呢,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他不會做飯嗎……林靜訝異著翻開厚重的菜單,然后對著上面的價格愣了一秒,她還以為兩三百就可以解決的呢,該說不愧是肖景行的食堂嗎。 “要不還是你來點吧。”林靜有些rou疼地把菜單遞給陳峰,自己給自己來一刀和讓別人捅自己一刀之間,林靜寧愿選擇后者。 陳峰接過菜單也不打開,隨意地放到一旁,問她:“那我們就簡單的吃個工作餐?前菜的話這家的帝王蟹沙拉不錯,你對海鮮過敏嗎?然后第一次來的話,我推薦這家招牌的提拉米蘇和海鮮意面。哦對,還有pinsa,上海很少有意餐店能做這么正宗pinsa,你要試一下嗎?” 林靜g了七八年財務的腦袋里立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了菜單上的數(shù)字,伴隨著支付寶扣款地機械聲,但她仍擺出僵y地微笑說:“都可以。” “ok.“陳峰叫來了服務生,除了之前說好的菜,還為自己點了份牛肋排和栗子蛋糕,林靜的耳邊仿佛響起了實t化的現(xiàn)金流。 “再來杯aperol spritz,”陳峰談笑間送走了1k,“林靜,要喝開胃酒嗎?” “不了,我不喝酒。”林靜的笑容終于如被打碎的石膏像般裂開了。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是陳峰不了解工薪階層的生活狀況,還是在房貸和兩足吞金獸的重壓下茍延殘喘的她早已沒了未婚族的瀟灑,而對面的陳峰還不自知地坐在那里疊圍巾。 “frank,你跟女朋友感情那么好,有考慮過結(jié)婚嗎?” 陳峰笑著把疊好的圍巾和大衣一起掛好,“其實我是不婚主義者,我感覺同居和結(jié)婚,除去一張證也差不多,沒必要給自己添上枷鎖。” 林靜愣了一下,“不生孩子嗎?” 陳峰不在意地淺笑道:“我女朋友是丁克,我對小孩子欲望也不大,所以一直沒這個打算。” “這樣啊。” “其實養(yǎng)孩子這件事向來是投入大于匯報,不計算為人父母的情緒價值,在剔除自然賦予人類的生理感x下,我認為真的不太值當,”說到這里,陳峰頓了一下,“而且對于女性來說,相信你也懂得,工資啊身體啊都會受到影響,更別說孩子生下來還需要照顧,有這個時間金錢,我更傾向于投入在我的愛好和女朋友身上,畢竟人生苦短嘛。” “這樣啊。”苦笑,林靜下意識地咬住了唇下側(cè)的軟rou。 她當然愛琪琪,像所有母親愿意為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屎尿不再惡心,摔倒犯錯都成了可愛。可她很難解釋自己的這種喜愛,母x似乎隨著生產(chǎn)前的麻藥一起注入身體,又好像是早已定時的鬧鐘,沉寂在基因深處二十五年,在看到那個皺巴巴的粉紅幼崽時突然響起。 她不后悔生下這個孩子,哪怕他帶給她物質(zhì)和生理上的雙重磨難,在肚子上留下永恒的傷疤,可在沒有孩子的前二十五年,她從未有過這種渴望。她的懷孕生子更多的是順其自然,因為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她:原來在一個女人的生命進程中,生育可以是一道選擇題。成為母親是一種經(jīng)歷,可放棄成為母親也是一種經(jīng)歷,她從未殘缺過,所以孩子也并不會讓她的生命變得更完整。 她不是自己想要孩子,她為家庭生育,像這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女人一樣被社會推著前進。 一時間,聲帶沉重,林靜只覺得喉中吞垂著一塊鐵,但她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只是笑著點點頭說:“那好像的確除了法律保護的儀式感外,并沒有太大區(qū)別。” 服務生從吧臺端來了開胃酒,陳峰小酌后道:“為了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儀式感,而大動g戈我覺得真的x價b不高。不是我官司打多了,職業(yè)病日常恐婚,而是現(xiàn)在離婚真的很麻煩……” “有多麻煩?” 陳峰放下酒杯,侃侃而談:“上海的司法環(huán)境在全國來看已經(jīng)算是非常開明的了吧。但你知道去年第一次起訴離婚的成功率嗎?——17%,意思是除了家暴,吸毒,賭博等法定原因,或者說原本不同意離婚的人突然被下降頭了一樣說還我自由,基本不判離。失敗以后法官再意思意思甩你六個月的冷靜期,意思是起碼等六個月后才能再起訴,第二次起訴也未必給你判,就這樣拖著耗著,總要打個一年半載,《論持久戰(zhàn)》都可以韋編三絕了,才放過你。我最多的一次打了8次法官才謝天謝地相信他們感情總算是破裂了。” “那我的ca色……”林靜的兩彎細眉擰了起來。 “從離婚的角度,你還得謝謝你老公打你。先不提出軌搜證難,開房記錄甩法官臉上,對方律師還可以反駁他們只是在賓館里下象棋,你老公高同性戀難上加難,我都可以想象法官大人小小的眼睛里露出大大的迷惑了:我跟同事出差,我們也開一間啊?”陳峰搖著酒杯,挑著眉毛嘲諷道,“更別說出軌本身就不算法定離婚原因,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很多年紀大一點的法官根本不認為出軌是什么大事:哎呀,我覺得這段婚姻還可以搶救一下的嘛,雙方還是有這個感情基礎(chǔ)的。” 林靜握緊手中的鋼制刀叉,向來溫聲細氣的女人,難得有些薄怒。她的脖子有些泛紅,聲音雖然不大也不尖銳,用詞卻已經(jīng)是她激烈范疇的極致了:“難道同性戀不可以作為離婚的理由嗎?他根本就不喜歡女人,我們怎么會有感情可以搶救” “那么你怎么證明他是個同性戀,還是雙x戀呢?”陳峰的笑容無奈又諷刺,“不說我國司法環(huán)境不承認同性婚姻,主流社會壓根沒有同性戀這個概念。哪怕真的承認同性戀確實存在,擔著藐視法庭的罪責,在法庭上,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放部動作片,用他是否生理性激動來物理判定他是否是對女性沒有興趣,他依然可以看著動作片,在腦內(nèi)yy他情人的美好rou體。” 林靜語塞了,接近300元的沙拉,她放進嘴中,味同嚼蠟。她想要繼續(xù)維持憤怒的情緒,卻又無可奈何地覺得迷茫。她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站在車流涌動的十字路口,她不知道該怨恨誰,是無法反抗的現(xiàn)實,法律,俞澤遠還是愚蠢的自己。 “怎么就那么難呢?”林靜低著頭,不由喃喃道。 “以后還會越來越難。現(xiàn)在和平離婚起碼還是預約制,像看病一樣提前掛號,等個一兩個月到你了醫(yī)生藥一開,你病算看好了。最近民法典草案提出了離婚冷靜期,你也許還不知道,簡而言之就是協(xié)議離婚在民政局辦完手續(xù)后的一個月內(nèi),任何一方有反對意見,都可以要求撤回登記。為了降低離婚率以提高生育率維穩(wěn)經(jīng)濟,可以說彈盡糧絕下飲鴆止渴,反正消息發(fā)布的時候我微信朋友圈都炸了,”陳峰云淡風輕,他的嘴角依然掛著笑,但沒有溫暖的春意,只有夾著寒風的揶揄,“反正你只要知道《憲法》規(guī)定的婚姻自由,僅限于結(jié)婚自由,就可以了。當然我國的司法環(huán)境就是法越上位越無用,大家早已司空見慣了。” “說實話,我之前從沒想過離婚會那么復雜,畢竟沒有人結(jié)婚是抱著離婚去的,”林靜的笑容淡而蒼白,“現(xiàn)在看來婚前咨詢律師,真的挺重要的。” “是這么個理,”陳峰咧嘴一笑,“兩個人結(jié)婚,是兩個家庭的事情,就相當于兩家公司合并。哪個ceo高并購前,不是會所咨詢公司投行律所挨著問,當然人結(jié)婚也跑,只不過跑完酒店影樓婚慶公司,偏偏不順道去一下律所。其實簡單的婚姻咨詢并不貴,只可惜大家沒這個法律意識,就好像許多人沒有定期看牙醫(yī)的習慣,非得等牙疼到睡不著覺了,才腫著臉去看牙醫(yī),人也只好給你做根管治療,當初輕率怠慢法律,法律即使想要保護你也是有心無力啊。” 林靜沉默不語,只是看似受教地點點頭。 婚前咨詢確實能夠保護她的財產(chǎn),可是她的感情,她的青春,資料登記時深淵般的離異二字,又該向誰討回公道呢?他們大可肆無忌憚地欺騙,以一紙婚書享受免費的保姆服務和一個清白的zigong,坐在女性后半生的殘骸上縱情歡歌,反正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陳峰坐在餐桌的對面,刀叉劃動間如此優(yōu)雅地切割著那塊醇厚多汁的牛肋排。 林靜的婚姻早已死去,在此刻宛若被放上解剖臺的尸體,一層一層,展露出殘酷的內(nèi)里。 六年的生活,這場婚姻黏附在她的毛皮上,融為一t再難分離。她在知道真相后混混噩噩,在下定決心后捂著耳朵,尖叫著赤足狂奔,誓要與過去一刀兩斷,而在今天她像是被剝皮的浣熊,后知后覺地回頭望見了那層被殘忍剝下的皮囊,正是鮮血淋漓。 這層皮囊價值幾何,奄奄一息的她會從中分去多少?俞澤遠可以笑嘻嘻地拎著那層垂掛著粉色碎rou的毛皮,血一路滴答滴答,消失在黑色的奧迪車前。她會看著他揚長而去,自己卻一無所有,而當她往前看,準備爬完她蒼老的后半生時 她突然意識到在她看不見的遙遠角落,這世上又有多少被剝皮的女人,正艱難地向前爬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