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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結束,石希慧和許郡治走出餐廳,夜間有點涼,石希慧打了個寒戰。 “明明是我約你,卻變成你請我。” “這是 alpha 應該做的啊。”石希慧把大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 “其實 ... 我不太喜歡這種事。” “不喜歡被請客?” “是不喜歡 alpha 應該做什么 omega 應該做什么。” “想不到你還挺 O 權。” “不管別的 omega 怎么想,至少我不覺得 omega 就該被請客被養在家里之類的。看起來好像很舒服不用努力,其實是被 alpha 當作物件。” “我沒有拿你當物件呀。” “我知道,我只是想說下次我們可以各付各的。” “剛才那些菜里你最喜歡哪一道?”石希慧跳過話題。 “甜點吧。” “你喜歡甜點?我覺得有點過分甜了,又沒什么口感。” “你喜歡哪一道?” “第叁道,那個叁文魚配馬鈴薯泡沫球,叁文魚有種果凍感,邊上的方塊配菜也蠻好吃的。” “你喜歡就好,我也很開心。”他看看表,“才十一點,要再喝點什么嗎?” “嗯,可以,有沒有安靜些的地方。” “有,這邊走。” 石希慧跟著許郡治拐進一條小巷。 “這邊穿過去比較近。” “那個,我其實完全不在意別人的 ABO 性別。”石希慧突然說,“就像助理說的,性別一點用也沒有。我只是遵守一下俗套的社會規則,并不是想讓你不舒服。” “不,是我的問題,我可能有點反應過激。”許郡治撓撓頭。 “你沒問題啊,什么性別做什么事完全是刻板印象吧,不也有我這樣混日子的 alpha 嗎。” 許郡治沉默了一會兒停下來看著石希慧:“如果我說我不想當 omega 呢?在你看起來是不是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我討厭自己,還有很 omega 的長相,還有個性,實在很難強硬起來,這些都讓我討厭。可是我又常常對強勢聰明的 alpha 抱有好感,這讓我更加討厭自己。” 石希慧有點明白他會交往 beta 的理由,以及沒有心的理由。他們繼續向前走。 “總有 alpha 會忽略你的外表和性別,真誠地對待你吧。”石希慧說。 “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你知不知道,人如果持續抱著負面的態度,就會招來自己最討厭的人和事。” “這是神秘學理論?” “這是我的觀察。想被怎樣對待,先這樣對待自己。你不能期待所有人都天然地忽略你omega的身份,但如果你自己都不介意,便沒有人能用這個傷害你。” 許郡治沒有出聲。石希慧又說:“如果你希望別人愛你尊重你,你得先愛自己尊重自己。” “我沒有不尊重自己啊。” “那你別一直討好我可以嗎?我們接觸了這么久,今天是我第一次聽到你說你不喜歡什么,但馬上又說是自己的問題。人都有喜歡不喜歡,沒必要這么卑微,至少在我面前不用。” 許郡治看看石希慧,想說什么又沒說,拉起她的手向回去的方向走:“不是這條路,我們應該去那邊。” 石希慧跟上有些急,鞋跟在石板地上絆了一下,打了個趔趄。 “沒事吧?” “沒事。” 話音未落石希慧發現前后有兩撥人向自己逼近。昏暗的小巷里看不清長相,但脊背后陣陣寒氣已經讓她明白來人的意圖。許郡治想拉他硬闖,前面的人逼停了他們。 “你們想干什么?”許郡治厲聲問道。 石希慧看清了,前后各四個,共八個人,手上好像有武器,在黑夜中閃著寒光。看起來只是刀,不是槍,石希慧反而松了口氣。 “干什么?打劫。”為首的男人說。 石希慧掏出錢包扔在地上,又看看許郡治,許郡治也照做。 “還有你那脖子上的,手上的。” 石希慧悉數摘下丟在地上,耳環戒指倒是不值錢,脖子上那顆可是真鉆,有點心疼。旁邊許郡治也摘下了手表袖扣和胸針,幾個男人走過來拾走財物。 “手機要嗎?”石希慧遞出手機。 “干什么,想讓警察追蹤我啊?” “哦,那我留著了。”她把手機放回包里,“我們能走了嗎?” “你膽子挺大啊。”為首的劫匪笑起來。 “你們求財而已,拿了錢就走吧,我看不清你們的長相,沒法報警。” “聽這口氣, alpha 吧, alpha 就帶這點錢?”為首的掂著刀向石希慧靠近。另一邊的男人說:“這邊這個男的長得細皮嫩rou,肯定是 omega !”八個人哄笑起來。 “值錢的都給你了,卡里還有錢,給你密碼你去銀行取唄。” “我又不是傻,銀行到處是監控。” “那我也沒轍啊。” “錢沒有,那就拿人抵吧。你看是你來還是你男朋友來?干脆兩個一起吧。” 為首的逼到石希慧身邊,石希慧將許郡治擋在身后。她打量了一下這些人,與自己差不多個頭,有些更矮小,不算太壯。她盯著為首的手里拿把刀,又看看其他幾個人的武器,應該都是匕首。 石希慧說:“我這樣怎么抵,先讓我把鞋和衣服脫了,這鞋太高了站著腳疼。” 劫匪壞笑著哪里會有異議,石希慧摘下兩只鞋,就在摘下來的那一瞬,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的腳踝的那一瞬,石希慧聽到腦海中有個聲音在喊“就是現在!”她猛的將 10cm 的鞋跟刺向為首劫匪的眼睛 —— 劫匪一聲凄厲的慘叫,石希慧撩起裙子拉起許郡治向回去的方向突圍,她一腳踹在最前面歹人的襠下,劫匪向后倒去,石希慧抓緊許郡治的手穿過劫匪向餐館的方向跑,那里有人,那里會安全。 然而沒跑出太遠那些人高舉著刀追上來,石希慧把許郡治推到前面,自己擋在后面。一個歹人追上來,石希慧掄起包正拍在他的太陽xue上。自從她買了這個包每天都在抱怨鏈子太沉包太重,現在她覺得掄起來手感好極了,這么掄不僅沒散架連包扣都沒開,值得每個顏色來一個。 倒了叁個,還有五個。石希慧赤腳狂奔,許郡治好像在說什么,但她顧不上聽,她只想跑得再快些。 忽然一柄冰冷的東西戳進了她的的脊背。她疼了一下便不再感到疼,因為驚恐已化作狂怒,脊背上散發出巖漿般的灼熱,將她整個人變作猛獸。 她擰過身繞到劫匪側邊,把包鏈套在劫匪的脖子上用盡力氣絞住,她知道劫匪的刀在她的背上,他干不了什么。 后面四個劫匪向她撲來,她把幾乎快被勒到昏死的那個推了出去,撲倒了一個,自己轉身就跑。背后的巖漿順著衣服滲到腰,滲到腿,腿越來越沉,她開始聽見耳朵里嘈雜的噪音,眼前的視野一點點縮小。即便看不見也可以跑啊,她索性閉上眼向前沖。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然后絆了一下,整個人摔在地上。 臉有點疼。許郡治跑掉了嗎?應該跑遠了吧。還要再站起來嗎?算了,好累,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唯一一點悔恨是:該買下擺寬一點的裙子,這條跑起來真的費勁。 說起來有點生氣,孫家的案子沒查清楚,母親的死因也沒搞明白。什么都知道一點,其實什么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了又怎樣?應該去報復誰嗎?怎么報復呢?如果今天真的要交代在這里,有什么遺憾嗎?石希慧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沒有,母親死都死了。她好像連人生憾事也沒有,除了有點對不起助理,畢竟讓她損失了長期飯票。 石希慧忽然覺得自己十分可笑,沒有親人,沒什么朋友,沒有戀人,只有助理。她問自己寂寞嗎,好像也還好,畢竟她一直覺得人生來就是等死的,牽掛太多只是讓活著的人難過 —— 什么時候有了這種奇怪的想法?或許是從母親死后,或許更早。她不是不想要深刻的人際關系,也不是害怕,只是回避。深刻,就要經營,這是一種損耗,不如既不要索取也不要得到。 她恍然大悟,對 omega 生理性厭惡只是表象,她只是個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而已。悲觀讓她成為一匹狼。雖然孤獨也沒什么不好,至少臨死的時候不會滿滿遺憾 —— 但她現在更希望自己有點遺憾,有點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石希慧笑了,笑她自己。下輩子再好好過吧,下輩子再熱愛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