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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師聯系助理,少婦的司法精神鑒定結果完全正常,未見人格解離現象,他們只能寄希望于從現場證物進一步尋找突破口。石希慧覺得事有蹊蹺,找到少婦索要丈夫的物件,試圖追蹤那位消失的丈夫的蹤跡。此刻在律師的陪同下,她和助理去往少婦位于淮陽路的家。 淮陽路接連坐落著好幾處著名的景觀公寓,這里臨近 AAAAA 級景區淮陽公園。說是公園,其實是一片濕地,不僅保留大量綠色植被,還有接近天然的生態系統,城市中有這樣一片地方實屬難得。能在淮陽路買房不一定代表有錢,但一定代表著生活品位。 少婦家在淮中名景,這是一個高端住宅區,也是最早嘗試建立空中花園的樓盤之一。 A 座 18 層的戶主,也就是少婦的丈夫叫孫仲新,銷售主管, 42 歲,優性 alpha ,名校畢業海歸背景。 石希慧一行人進入公寓就傻了,從落地窗外向外望去可以鳥瞰整個濕地公園,陽臺有全自動澆灌的景觀花園,即便家中無人也無需打理,依舊郁郁蔥蔥。想起自己的德式老洋房處處逼仄,石希慧不禁有點酸。 “現在這里沒人住了嗎?”石希慧問。 “對,孫太太被抓之后就空了,之前只有孫太太長住,還有個傭人。孫先生長年不回家。”律師說。 “案發的房子是孫先生長住的地方?” “之前是,不過據我們了解,他在案發前叁四個月已經不常去了。” “那也不至于沒指紋吧。”石希慧嘟囔。 她走進主臥,屋內收拾得一塵不染,床上找不到一根頭發。主臥衛生間內有大量女性用品,卻連丈夫的牙刷都沒有,看來夫妻分居已經有很長時間。石希慧打開衣櫥,見到零星幾件男裝掛在衣柜一角,拉開抽屜,直到最后一層才有些男式貼身衣物,看款式符合孫仲新的年齡,大概是他的。 “他們沒有孩子嗎?” “沒有。”律師說。 “孫先生的行蹤一直查不到?” “我們查了,確實沒有,連消費記錄也沒有。” “這么古怪,難道也出了意外?” “我們也這樣考慮,但是聯系了他的公司,公司說一切正常。” “就是說他有去上班?” “確切地說沒有,孫先生雖然是銷售主管,但工作內容更像顧問,既不需要安排工作也不需要向上級匯報。” “那他沒去做事也沒人會發現啰?” “公司那邊反饋是工作往來郵件一切正常,更多的我們也沒辦法追問了。” “那他有其他家人嗎?” “據我們所知沒有,孫先生是獨子,父母都過世了。” 看來這個人是有心要躲,那就讓我會會你吧,石希慧想。她從最后一個抽屜拿了幾件男式內衣便離開了房子。律師鎖好門,與他們一同離開。 律師說:“石小姐為什么這么關注這件事?” “因為孫太太是我客戶啊。” “但孫太太自稱從未見過您。” “錄像你也看過了吧,這個應該很難造假吧。” “這我明白,我也知道你是站在孫太太這邊的,只是您應該知道,孫太太是有固定的占卜師的,她應該不會找你咨詢。” “是嗎?” “孫太太非常依賴這些東西,可能是找個精神寄托。她和那位占卜師合作超過 20 年,彼此非常信任,沒有必要換其他的占卜師。” “那個御用占卜師沒告訴她她老公的下落?” “事實上孫太太并不想知道丈夫的下落。” “什么意思?” 律師考慮了一下,大概是在篩選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孫太太不僅不在乎丈夫的下落,連丈夫的情人也不在乎,他們的婚姻是表面婚姻。” “孫太太和你這么說?” “不,這是公開的事情。我們律所其實和孫太太娘家是合作關系,包括孫先生孫太太的婚前協議也由我們起草。” “那她為什么要殺老公的情人?” “問題就在這里,孫太太完全沒必要這么做。按照孫太太娘家的家規, omega 女兒只有婚后才能享有家族財產的繼承權,所以保有一段婚姻對孫太太來說才是最有利的,她沒有理由離婚,更加不需要謀殺情敵,或者說她并不會把任何人當作自己的情敵。” “這個沒當作證據提交到法庭嗎?” “事實上,提交了,但法庭沒有采納,公訴方認定孫太太因嫉妒殺人。” “神經。” “這也是我們頭疼的地方,我們只能證明孫太太沒有動機,卻不能否認所有的直接證據都指向她。” 所有的直接證據都指向孫太太? “怎么看都很像栽贓陷害啊。”石希慧說。 “是這樣的。現在問題是不知道誰在栽贓,孫太太能想到的有利益沖突的人我們都查了,沒有可疑。” 解開問題的鑰匙只可能在那個丈夫身上了。 “看來我要會一會那個御用占卜師了。” “這恐怕很難,那位占卜師只接待私人客戶,不見外人。” “這么橫?”石希慧挑起了眉毛,“是多厲害連人都不見?” “石小姐應該聽過他的名字。” “誰?” “七玄星。” “哈。”石希慧搖了搖頭。 七玄星是個藝名,石希慧的母親也有藝名,叫薩利維亞,石希慧覺得起藝名這事太老派,甚至可以說土得掉渣,她堅持用本名營業,加上她長得更像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父親,導致很多人根本沒意識到她是薩利維亞的女兒。 石希慧和助理回到占卜所簡單準備了午飯,助理明顯忍了一路,終于有機會開口問: “七玄星就是和老師關系很差那位嗎?” “什么關系很差,是見面就要打起來。” “那我們應該沒辦法找他問情況了。” “是啊。” “老師為什么會和他交惡?” 這個說來話就長了。石希慧的母親算是半路出家,雖然頗有天賦,但早年不過是在別的占卜館打雜,順便偷師,并沒有師門傳承。雖然她很有自知之明只看些主婦們的日常瑣事,但時運到了被政客重用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也是因為這個,石母早早將石希慧送出國深造,生怕她日后執業被同行看輕。可惜這個女兒輕易看透了人世,根本不想闖出什么名堂,更無所謂同行的評價,只想安穩求溫飽。 “簡單來說就是名門正派看不爽拿到本秘籍自己修煉成絕世武功的。” “您歸納得十分簡單易懂。” “不過更重要的原因是,七玄星本來想當重山系的幕僚,最后沒成,就覺得我媽搶了他的飯碗。” “但重山系也有其他的大師呀,為什么不能接收七玄星?” “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和他過去的客人有關。這些政客疑心病重得要命,當然寧可找個沒大本事的白紙,也不想找個背景復雜得大神。” “那您只能拿觸媒追蹤了。” “是啊,我一會兒擇個日。” 石希慧沒什么胃口,撥了兩口飯就推了碗筷。 早上走得太急隨便抓了件衣服,這會兒才發現是上周五沾到漢堡醬汁的那件襯衫。她把衣服脫下來丟給助理。 “這件洗了吧,臟了。” 石希慧進屋躺下,眼睛盯著鏡子前面的淺盤發呆。之前那個淺盤上有串不屬于她的耳環。之前這張床上也躺過一個不可能屬于她的人。她想想念一下這個人,但她又不敢真的想。 想一下有什么關系呢?有大關系。為什么不敢想呢?怕不小心把自己的心事說給自己知道。可是那件心事又是什么?喜歡?愛慕?還是貪戀rou欲?石希慧并不能搞清楚。她甚至不知道那個 omega 不會讓她嘔吐,到底是說明那個 omega 是特別的、唯一的,還是命運的暗示,暗示她是時候擺脫過去的陰影,將婚姻提上日程 —— 但是人又為什么需要婚姻呢?孫太太那樣的人或許真的需要婚姻自保,那么石希慧真的需要婚姻嗎?真的需要孩子嗎?她真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基因必須延續下去嗎? 能延續的除了基因,恐怕還有擺脫不掉宿命吧。石希慧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