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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梨離開得比想象中順利得多,跟著一個上山送貨的車隊返程便離開了皚樘山。 就連支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悄悄回了府中。 作別三月,將軍府中再升宴席。 樂曲依舊,舞伶依舊,席上的每一位卻是掛起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笑臉。 “將軍,手下敬您一杯。” 又是那位粗眉的統領,此刻正手捧酒杯一飲而盡。 他話音剛落,又有另外幾人紛紛舉杯。 從前,他們都是跟在海存疆身邊的。 雖然看著海棠梨長大,但真到了要奉其為主時,心中難免不滿。 畢竟,誰愿意追隨一個黃毛小丫頭呢。 但之后的七年里,他們看著海棠梨風雨無阻地奔赴訓練場,一點點成長,直到在朝堂上游刃有余,在戰事面前毫不畏懼。 事實勝于雄辯,這樣的主帥,即便是女人,又如何? 況且當下,其不懼危險,獨自深入狐族,還帶回來如此有用的情報,又有誰再敢質疑? “將軍,化解禁術之法,當真是用梨木即可?” 海棠梨放下手中的酒杯:“我翻閱的禁書上,的確是這么寫的。” 她回憶起那天,明明和平日沒有什么不同,卻像是有一股力量牽引著她,穿過長廊,走進黑烏烏的樹林,在一個狹小的巖洞里發現了禁書。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那樣走了進去。 一切都是如此順理成章。 可若的確是破解狐族禁術之法,又怎會如此隨意地擺放? 是有人故意為之? 海棠梨睜開緊閉的雙眼,視線又投上了那棵許久未見的海棠樹。 花期早已過去,此時的海棠樹沉默地佇立在庭院之內,盤根錯節,略顯蕭瑟。 若那禁書真是有人故意讓她看見,也不知對方是敵是友。 假設梨木并非解禁術之法,那便不用,照樣上陣殺敵即可。 如果關鍵一步真在使用梨木...... 她突然覺得心里有些發緊。 一個銀色身影從腦海中飄過,他眉眼微彎,又拿著木梳讓她綰發,還一聲聲地低喚著,“阿梨”。 若是梨木真能化解禁術,那與木皆再見之日,想必就是永別之日。 “諸位,天子命吾取木氏心臟,吾定全力以赴。” 她走至中堂,“可其他狐妖,與我們無異,同樣有一家老小。” “故之后出軍,吾目標唯木皆一人。” 海棠梨聲音放得很低,字里行間士氣不弱,卻在說到“木皆”二字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她和木皆,隔著人妖殊途,隔著天命難違。 更隔著,殺父之仇。 所以即便有那些腦海中抹也抹不去的繾綣時光,她也沒有退路。 她海棠梨,必須親手將木皆了結。 【9】 七日之后,海家軍整裝待發。 隊伍前端,駿馬上的小姑娘身穿盔甲,高高扎起的秀發從首鎧后方穿過,迎風飄揚。 遠遠看過去,那背影雖瘦弱,卻挺得筆直,慷慨之余,又讓人端詳出幾分落寞。 難以自抑。 “將軍,一切已準備就緒。” 海棠梨頷首,側身撫上腰際的花狀玉飾,另一只手緩緩抬起。 幾秒之后,高舉過頭頂的那只手猛地往下一揮。 她雙腿夾了一下馬背:“出發!” 城墻之上,大鼓一震,鳴角起兵。 一些支持消滅狐族的百姓聚在大街兩側,歡送海家軍。 而一些認為狐妖并未作惡,甚至是有將家女送去皚樘山的,則閉門不出。 人妖本無怨,但皇家需要威信。 異己必除。 隊伍很快行進到皚樘山腳下。 景色依舊,之前那道將山緊緊籠住的金黃色屏障卻不見蹤影。 這是他們誰也沒想到的。 為了突破這道屏障,天子特賜皇家御用道師給海家軍,又從另一只軍隊調派人手過來。 只為能有可能打破那道看上去堅不可摧的屏障。 誰知軍隊近山,屏障卻早已不見。 海棠梨略轉馬頭,夾腿加速:“去正北側,直接入山。” 他們的這次行動本就不是秘密,皇家要的也就是正面對抗下的勝利。 因此,從正北側大門入山,是挑釁,也是自證。 也是,不想為也必須為之。 整座皚樘山十分寂靜。 除了偶爾有微風吹過落葉的颯颯聲,只剩馬蹄扣在地面的聲音清晰可聞。 這與海棠梨印象中的不一樣。 雖然第一次來時,她是被芹素直接用妖術送去了木皆那。 但之后在這里的時間,每天都能聽見歡聲笑語,向來也都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今日,卻是靜的出奇。 海棠梨略微抬手,將身下的馬匹停住。 “小心有詐。” 她側身下馬,欲與其他幾位統領商討一番—— 一道狐火突然出現在眼前。 失重感再度襲來,海棠梨將手中長戟往地里一插,牢牢握住,這才抵御未名襲擊。 狐火照亮了眼前一大片,不知遠近的樹林深處,潛伏著一雙雙細長上揚的眸子。敵在暗,己在明,局勢并不好。 “列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