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翎城：“……”

    他一貫不喜歡文科，每次一上課，他就眼睛半瞇半睜，一直瞌睡。

    喬安繼續：“咱們高中雖然不考文科，但還有會考，要是不過也是個麻煩……”

    他也眨眨眼睛，茫然道：“那我咋辦？”

    喬安將放在歷史書中的一個筆記本遞給他，說：“你多看幾遍知識點吧，正好當做放松一下，等下再繼續背生物吧。”

    唐翎城伸手接過。

    這一節課，他盡量不打瞌睡，耳朵聽著歷史老師講課，手上掐著自己大腿，保持清醒的將筆記內容看了一半。

    等到下課，再看到生物的時候，他竟然覺得非常親切！

    再次背誦的時候竟然覺得簡單多了！

    果然，相較于歷史，他還是非常熱愛生物的。

    有對比才有傷害，他本來已經學到快厭學了，這樣一來又有了幾分斗志。

    唐翎城想要進實驗班，最近忙得不行，喬安也要準備競賽的決賽，同樣忙得不行。

    兩人雖然坐在最后一排，但幾乎一天到晚都坐在座位上學習，吃完飯就立刻回教室瘋狂復習，晚上下了晚自習，還背著書回去。

    以至于隔壁班的老師們每次從后門路過，都要感嘆一句——

    “十二班學習風氣可真好呀！”

    -

    喬安要準備的不止是競賽的理論知識，還有實驗，也因此，唐翎城周末被老師圍著學習的時候，她也同樣不輕松。

    實驗室的鑰匙依舊在她手上，這個教室不常用，偶爾上課期間用一次，他們也還有別的鑰匙，周末的時候是沒人用這間教室的。

    所以喬安還能繼續使用著。

    她低著頭，認真實驗，旁邊的實驗報告也認認真真寫著。

    喬安認真的時候非常投入，脊背繃直，一雙眼睛只看得見手上的東西以及旁邊放著的筆記和實驗報告。

    現在她做的實驗都是之前仇老師教過的復雜實驗，每一個實驗都是好幾個普通實驗組合在一起的，喬安做的就是復習這些實驗。

    而每次復習之后都又更熟練，也又有新的總結。

    這都是仇老師教得好。

    想到仇老師……

    她就越發覺得對方神秘。

    他教給她的這些實驗，復試的時候都沒有這個難度，難道今年決賽是這樣的難度？

    喬安有些好奇。

    她并不知道，在她剛剛想到仇老師的時候，對方也正好從門外路過。

    仇易坤只微微停了停，看她認真，嘴角露出笑容，邁開腳步，走到了另外一間辦公室。

    沒一會兒，他和另外一個人通話。

    電話里面那人笑著說：“你小子還知道給我打電話？不是找了個地方當園丁嗎？咋還記得老熟人你師兄我？”

    仇易坤笑了笑，也不生氣，只是說：“別貧，我問問你，你之前是不是收了個徒弟？”

    一說起這個，電話那頭的人頓時就激動了，聲音帶著得意：“那是當然！我告訴你，我學生可不比我們差，這小子物理天賦非常出眾，之前……”

    他一說起來徒弟，就巴拉巴拉個沒完。

    那學生也是真的優秀，只等這次競賽拿個獎，就是中科大少年班的學生了。

    “這么出眾？”仇易坤一邊給自己泡茶，一邊挑眉。

    “那是當然！”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聲音都變得有些低沉了，“你……真的就準備當一輩子園丁了？不準備在物理這個領域發光發熱？”

    他聲音輕輕，繼續說：“前幾天帶我徒弟去看老師，還和老師……說起了你，你這個人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固執了，何必……”

    仇易坤打斷他，漫不經心：“誰說當園丁就不能在物理這個領域發光發熱？你這是歧視！再說了，我自己一個人發光發熱有什么意思？我教出未來在物理科研上面有一席之地的學生，不是更了不起？”

    “你得了吧，你教的那點高中知識，也就是給未來科學家奠了個基。你看看我和我徒弟，還有老師和我們，哪個不是手把手教著，一路引導著？”電話那頭的人嫌棄。

    “奠基才是最重要的好嗎？”

    “奠基是重要，但你說說你是適合奠基的人？你那本事用出來才不浪費多年辛苦！”

    觀點不同，仇易坤懶得和他理論，轉了話題，“我最近遇到了一個好苗子，她性格和我有點像，我……”

    張了張嘴，到底又沒繼續說了。

    他知道自己不算是一個合格的研究者，他也不想和喬安走近了，她性格本來和他以前就像，萬一以后再和他一樣……

    那就真是造孽了。

    “你遇到好苗子了？！啥樣的？有什么特別出眾的？”電話那頭聲音一下子就驚喜了。

    “我不是都說了和我以前像嗎？我以前什么樣子，她就什么樣子。”仇易坤頓了頓，又問，“你一般都教你徒弟什么？你徒弟學的時候……”

    他開始問一些對方帶徒弟的問題，那人也認認真真回復了，只是間或夾雜著他嘚瑟徒弟的言語。

    等到要掛電話了，那人問：“咋了？你想收徒呢？”

    那人非常激動：“你要是收徒弟了，就讓你徒弟和我徒弟比比，我告訴你，我徒弟可優秀了，你徒弟肯定比不上！”

    仇易坤長出一口氣，聲音無奈：“我不收徒，她也不適合讓我教。我只是想要在她走上這條路的最開始，給她一些啟示和幫助，希望以后她能走得更遠。”

    電話那頭的人一愣，半晌才說了句：“你倒是……倒是真像位好老師了，也真是有了園丁的無私奉獻。”

    ——這話是感嘆。

    仇老師笑了笑，沒說話。

    -

    時間就在喬安緊張忙碌中溜走，轉眼間，期末考試，外加幾個科目的結業考試就到了。

    考完的那一刻，唐翎城整個人都癱在桌上，像是廢了一般。

    喬安卻還不敢松了氣，依舊拿出物理競賽的內容看著。

    唐翎城偏頭看著她，她正握著筆寫著，視線認真，眼下有一點青黑，顯然這段時間也是真累到了。

    但她好像不知道累，眼底永遠有光，身上永遠有勁兒一般地堅持著。

    “喂，喬妹，你為什么這么認真呀？”唐翎城突然問。

    喬安一愣，隨即停下筆，看向他，反問：“那你呢？”

    唐翎城下意識想說——當然是因為你！

    到底忍了下來，只是說：“當然是為了進實驗班，不要丟人！”

    他其實不怕丟人，他只是想要和喬安挨得近一些，喬安要去實驗班，他當然得跟上呀，也因此，他這一學期，才拼了命的學習。

    喬安笑了笑，說：“那你就當做我是為了競賽考個好成績，高考也考個好成績吧。”

    說完，她便低頭繼續做題。

    喬安喜歡物理，她不覺得做物理題和看物理書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相反，她覺得很高興。

    其他科目的學習雖然不是如同物理這般高興，但也是喜歡的。

    這些內容可以讓她的高考考得更好，可以讓她……一路上走得輝煌燦爛。

    學與不學，認真與不認真，時間都是一分一秒過去了。

    那既然如此？

    何必虛耗。

    喬安嘴角微勾，沉浸于競賽題當中。

    旁邊，唐翎城撐著腦袋，就這么一直看著她，看著看著，就覺得耳朵有些紅，臉燒了起來，心口怦怦跳。

    其他學生都在互相道別，互相之間各種感嘆這一年。

    唐翎城則一直盯著喬安，他看了她好幾分鐘，但她始終沉浸在計算當中，手上的題又翻了一頁，草稿紙也又寫滿了一頁。

    唐翎城心中的歡喜又一點點變成害怕和擔憂。

    她這么好……

    長得好，成績好，性格好，哪哪兒都好，挑不出一點問題。

    這樣好的她，好像所有人都喜歡她也不為過，那自己……以后真的有機會嗎？

    除了長得好，他好像一無所有。

    唐翎城唇抿緊，眼中流露出神傷。

    少年人的喜歡就是這樣，一會兒天氣晴朗，一會兒陰雨綿綿。

    晴朗的時候滿心歡喜，好似全天下的快樂都比不上自己這一份，拿什么都不換，心口裝著小鹿，跳來跳去。

    陰雨的時候忐忑不安，覺得自己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縱是他這般驕傲少年，桀驁不遜的脊骨也得彎下來，頭垂下，酸澀難堪。

    唐翎城的這份暗戀，讓他在這一年里面，體會了與過往十幾年都不同的起伏情緒，宛如坐過山車，忽上忽下，高低起伏。

    考完試，老師布置作業。

    除了語數外的老師以外，其他六位老師布置的作業都不算多，看他們的視線也復雜。

    ——下學期，他們都要和其中三個科目的老師說再見了。

    而后各種走向自己選擇的方向，一路前行。

    -

    放學后，林文覺讓喬安去辦公室找他，她到辦公室的時候，林文覺正在和另外一位學生談話，喬安就門口等著。

    歷史老師正好走出來，兩人視線相對，喬安態度恭敬地說：“許老師好。”

    許老師愣了愣，而后也笑了笑：“你這是來找林老師？”

    “嗯。”喬安點頭，乖乖巧巧。

    許老師忍不住有些感嘆：“你是個好學生，可惜不學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