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少年聲音有些沙啞，眼眶強忍著什么。

    “蓉蓉，你不要不要我……”

    鐘睿耀虛弱地說。

    他的手在半空中往前抓了抓，最后抓住了楊蓉蓉擱在桌子上的手腕。

    才安定下來。

    兩人一起沉默著。

    鐘睿耀的手指骨節很用力，把她的手腕抓出紅痕，可楊蓉蓉卻沒覺得痛，她知道這一次鐘睿耀說的是真話。

    真話很多時候都是虛弱無力的。

    死亡與離別對于十幾歲的青少年是過于沉重的人生課題。

    鐘睿耀就這樣一直扣著她的手腕。

    他不讓她離開，更不會讓她有機會放開自己。

    他真正珍視的事物極少，楊蓉蓉是他最不想失去的一個。

    楊蓉蓉眼眸垂著，任憑對方鉗著自己的手腕，過了好一會，她才上半身前傾，頓了頓，輕輕環住鐘睿耀。

    鐘睿耀沒料到楊蓉蓉會有這個舉動。

    整個身體一僵。

    楊蓉蓉一手環著他，一手像mama一樣輕拍著他的后背。

    “要是很難受，你就哭出來吧。”

    她的頭輕輕擱在他的肩頸處。

    好像也有眼淚順著她的眼窩滑到他的脖頸那。

    少女的聲音是輕柔的，眼淚是溫熱的，又帶著一點燙人的灼熱。

    他的背被她一下一下的拍著。

    輕柔的手勢，輕輕的力道，似溫暖的海浪一下一下拍撫，無比令人安心。

    鐘睿耀感覺自己是她懷里被安撫的嬰兒。

    他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放松甚至松懈下來。她讓他可以一時半會逃離外界的風暴與不受控制，她給了他一個最輕柔最柔和的避風港。

    楊蓉蓉緩緩開口。

    “我爺爺不久前去世了。”

    “我知道那種難過。”那種無能為力。

    鐘睿耀嘴唇動了動。

    他睫毛愧疚地低下。

    “對不起……”少年輕聲說。

    他不知道。

    他以為只有他面臨著最痛苦的人生難題與離別。

    楊蓉蓉一下一下撫著他。

    “沒有關系的。”

    “很難過的時候我也只想一個人靜靜待著。”

    第123章 詛咒

    陳才被送去做手術了。

    據說第一次手術情況不錯, 不知未來如何，但至少已與死神擦肩而過。

    楊蓉蓉升上初三。

    楊毅莊淑芬終于在秋季把新房子給裝修好了，帶領楊蓉蓉去看, 新房子是奶黃色外墻, 下面有一個綠色的大型防盜門，門鎖上面裝了按鍵，樓里每個人要按密碼才能進入，比筒子樓先進得多。

    楊蓉蓉像按電話號碼鍵一樣按著自家門號密碼。

    “好高級啊。”

    楊蓉蓉望向爸爸mama, 她感覺自己像進了電視劇。

    莊淑芬：“這樣閑雜人等就不能進來了, 尤其是小偷。”

    蓉蓉點點頭，大人們說的很有道理。

    不過, 楊蓉蓉有點憂愁地想，那以后鐘睿耀不是也不能隨意進來了。

    她的心思爸爸mama都沒覺察到。

    爸爸mama還在裝修完房子的喜悅之中，楊毅早就把樓梯掃干凈了, 楊毅拍著楊蓉蓉的肩, 手往上一指：“上去看看，我們的新家！”

    我們的新家。

    楊蓉蓉被爸爸口中的這份心情吸引，她大大的“嗯”了一聲, 步伐也輕快起來。這是爸爸mama費了好大心力才裝修好的，她要好好看一看。

    上了二樓。

    嶄新的深紅防盜門，光滑的鏡面透著金屬質感。

    好厚的樣子。

    楊蓉蓉看了爸爸一眼：“好漂亮啊。”筒子樓的門都是木門帶小栓的，新房子從門就開始不一樣了。

    進了屋子, 兩室一廳。

    大大的客廳, 米色大格子地板，大大的陽光透過窗戶。

    里面兩間臥室, 一件鋪著紅色地毯，擺著化妝臺、衣柜, 墻角靠著一臺吸塵器，這間房是爸爸mama的，還有一間通著陽臺，采光很好，有著獨立書桌與書架，書架上放了兩個可愛的玩偶，這一間是楊蓉蓉自己的。

    洗手間、廚房干干凈凈。

    窗戶一直開著方便通風，楊毅、莊淑芬早已在房間里擺上了綠植吸收甲醛。整個空間比筒子樓的兩間房大得多、也漂亮得多。

    像家裝雜志的時尚照片。

    時值秋老虎。

    太陽毒辣，氣候燥熱，三人一起躺著臥室紅地毯上感受著他們的新房子。

    莊淑芬：“有新房了。”

    楊毅側了側臉，握住了莊淑芬的手。

    “我們有新房了。”

    楊蓉蓉看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上面繪著蘭花花紋極為優雅，在筒子樓只有一個拉著線的黃色燈泡，現在新房子一切都是現代化的電器，新空調、洗衣機、電冰箱，還有最酷炫的臺式電腦都要裝進他們的新家。

    楊蓉蓉忽然有種感覺。

    她們搬進的不止是一個新家，還是一個新的時代。

    剛裝修完的房子最好放置半年等甲醛散了再搬進去。

    楊蓉蓉一家決定等過完年再正式搬過去。

    上了初三，學業壓力更大。

    轉眼她們已經是初中部最高一層的學長學姐了，初中部是按照等級更換教室，越上一層就意味著離中考越近一步。

    只有在走廊上放風的時候才感覺到一點自由。

    與她們遙遙相望的，是森嚴冰冷的高中部。

    那是眾多學子心中一個更神秘也是競爭更為慘烈的地方。

    冬季的天總是黑得格外早。

    楊蓉蓉早已戴上圍巾、戴上手套，莊淑芬給她織的圍巾是全班最好看的，而且不僅一個花樣，她有好幾條圍巾，有白色棒針毛線的，有毛絨絨的，有紅色針織的，還有深藍色繡黃色毛線花朵的。

    楊蓉蓉天天變著花樣戴，只有手腕上的金色手表從不取下來。

    她沒想到連陳衡、呼昊然他們男生都羨慕自己的圍巾。

    “你的圍巾怎么這么多！”

    楊蓉蓉睜著剔透的眼睛，眼睛笑笑的，她的秀發有一縷沒一縷地塞在毛絨絨的圍巾里。整個人有種溫暖的可愛。

    “我mama給我織的。”

    有女生圍過來想要試試。

    楊蓉蓉就留出一截讓她們戴，對方紛紛：“好暖哦。”“你讓你mama教教我媽吧。”

    陳衡、呼昊然看得極為羨慕。

    可他們不是女孩子，享受不到這種共圍圍巾的待遇，只能坐在外圍干看著。

    圍巾這件事，只分為有與沒有，連班上最聰明的呼昊然也想不出其他辦法，楊蓉蓉終于找到一個比解數學題更揚眉吐氣的事物了。

    轉眼期末考試就要來臨。

    這學期一結束，下學期就直面中考，每晚晚自習上到九點半，騎車回去一路上只有冬日寒風與偶爾一兩顆星子。

    楊蓉蓉家里開著電暖爐。

    雙手捂著熱水袋做作業，盡管這樣，有時還是冷。

    周六周日只放半天假。

    楊蓉蓉往往一個午覺昏沉沉睡過去，眼睛一睜就又要面對新的一周。

    她與蘇小涵的關系不好不壞。

    兩人只那樣維系著最普通的關系，但是上學放學還是一起走，這樣家長覺得有個照應也比較放心。

    臨近期末考的前兩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