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這樣吧，我給你出個主意，”米瑟見他這幅表情，便立刻挫著手建議道：“你呢, 回去好好勸勸那個義人，用你們天堂最擅長的說教，給她洗個腦……我是說，教化她一下，跟她說那個病人就是罪有應得，讓她不要管了。然后這個事兒呢, 咱們就當沒發生過，為了個人類跟權天使硬剛，實在犯不上, 你說是吧？”

    “當然了，”米瑟話鋒一轉, 又道：“鑒于你給我店里帶來的重大損失，咱們的契約不能就這么算了，你來主動放棄委托, 契約仍舊成立，懂？”

    艾爾明顯沒有聽見米瑟后面的話，而是在思考著什么問題，好半天才慢慢道：“我不會說教……而且，這也不是一個人的事。”

    天使抬起頭，看向米瑟，目光漸漸堅定起來：“現在已經有第二個受害者了，如果真的是權天使做的這件事，而我們又不去阻止他，恐怕他管轄的區域內還會有更多受害者出現，會有很多很多無辜的人類失去他們的靈魂！”

    如果說一開始艾爾還是因為瑪麗而被動卷入這件事的話，現在他已經完全置身事中了。

    天使抿了抿嘴唇，堅持道：“而且我不認為整個天堂都是這樣，我要把這件事查清楚！”

    米瑟卻不像他那么天真，反問道：“那你怎么解釋人間的天使越來越多的事情？天堂可不像地獄那樣各自為政，我記得你們的管理很嚴格的吧，就算真的只是一部分天使出了問題，那至少也得牽扯進來一個上三位的天使了，你真的要和他們作對嗎？”

    “要！”艾爾毫不猶豫地回答。

    米瑟第一次在這個軟綿綿的守護天使嘴里聽到那么果斷的語氣，他幾乎是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要找到那位權天使問個明白！”

    米瑟和艾爾對視了好一會兒，發現他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

    這個守護天使的確做好了戰斗的準備了。

    “行吧，”僵持片刻，米瑟嘆了口氣，道：“那先把契約簽了。”

    艾爾：“啊？”

    “雖然我是惡魔，和天使作對簡直是天職，但也得有點收獲吧。”米瑟說著，掏了掏褲兜，拿出一張折成小方塊的契約紙和一個鉛筆頭。

    “這是什么契約……”艾爾一頭霧水地接過來看了一眼，驚叫道：“在你的店里當員工？！”

    他還不知道，這其實是米瑟一開始就想好的條件，不過現在氣氛正好，于是直接拿出來了。

    米瑟聳了聳肩：“一來作為員工，你得保證我的安全，二來順便解決了我店里的問題，一個會給惡魔打工的天使，對其他種族而言也不會有威脅，對吧？”

    艾爾臉上不禁出現為難的表情，就算是他，給惡魔打工也是比較難以接受的條件了。

    米瑟就知道天使會是這個反應。

    “有別的選擇嗎？”天使傻乎乎地問道。

    米瑟笑了笑：“當然！”

    艾爾臉上剛出現得救的笑容，便聽米瑟道：“你可以選擇現在放棄委托，然后第一張契約立刻成立，你得答應我的一個條件。”

    天使天真地問道：“什么條件？”

    米瑟：“給我打工。”

    艾爾：“……”

    這也叫別的選擇嗎！

    天使小聲道：“我可以不簽嗎？”

    米瑟早有預料地掏出第一張契約：“看，這里寫著什么？”

    “如果惡魔百貨老板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面臨了生命危險，則有權提出附加條件，如果委托方拒絕惡魔百貨老板的附加條件，視為放棄委托。”天使傻乎乎地念。

    米瑟又淡定地指了指紙張的最下方。

    “放棄委托說明：雙方同時放棄委托，契約作廢，委托方單獨放棄委托，契約仍舊執行，惡魔百貨方不可單獨放棄委托。”

    也就是說，如果艾爾同意第二張契約，他就得給米瑟打工，如果艾爾拒絕第二張契約，那么第一張契約成立，他也得給米瑟打工。

    艾爾：“……”

    艾爾兩眼一黑。

    魅魔露出微笑，拍了拍天使的肩膀，說道：“其實你簽第一張契約的時候就跑不掉了，想開點嘛，給我打工也沒什么不好的。”

    艾爾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惡魔——他也的確是個惡魔。

    “我說真的，”米瑟認真道：“給惡魔打工也可以一樣干天使的活啊，你想，每天有那么多誤入歧途的人類進到我的店里，你不正好勸他們回頭嗎？那可是大把的拯救迷途羔羊的機會啊！”

    米瑟這么一說，天使便有點心動了，猶豫著問道：“那可以把時間縮短一點嗎？終身打工實在是……”

    “當然！”米瑟一口答應，把第二張契約上的終身涂了，改成一百年：“這樣可以簽了吧？”

    一百年，對天使而言似乎也不是很長。

    艾爾終于松了口氣，毫無戒備地在米瑟遞來的契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米瑟檢查了一下簽名，沒錯，于是當著艾爾的面兒又把一百年涂了，改成了終身。

    艾爾：“？？？”

    米瑟微笑道：“你簽的這是第二張契約，也就是說，第一張契約另外生效。”

    艾爾：“…………”

    “把第二張契約改成終身，就是第一張契約我提出的條件，反正事情也是要解決的，現在提前改了也沒問題，對吧？”米瑟笑得和藹可親。

    艾爾張大嘴，難以置信地看著米瑟，還，還能這樣？

    米瑟微笑著回看他，當然可以。

    天使的一雙眼中迅速蓄滿了悔恨的淚水：“嗚嗚嗚……不……這是不對的……”

    然而簽都已經簽了，說什么都晚了——所以他一開始為什么要跟惡魔做交易呢？他是傻子嗎？

    米瑟憐愛地看著艾爾，這也是惡魔百貨的財產了呢！

    “好了，”米瑟高興地收起兩張契約，說道：“我們走吧，去會會那個家伙，我還沒見過權天使長什么樣呢！”

    稀里糊涂把自己賣掉的天使只能接受現實，吸了吸鼻子，努力扇著翅膀跟了上去。

    找到那名權天使并不算難，他頭上的光環比艾爾要亮得多，米瑟和艾爾前進了一段路途，抬起頭，便能看見夜空中像流星一樣的劃過的痕跡。

    艾爾立刻振翅追了上去，很快沒了蹤影，米瑟只好追著流星奔跑，終于在一個沒人的小巷子里找到了對峙起來的兩個天使。

    “那個人的靈魂是被您帶走的？”艾爾正大聲問著面前的那個發光體。

    不得不說一句，這權天使真亮，艾爾的光只是看不清臉而已，這家伙整個上半身都看不清了，米瑟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天堂的情形……

    好家伙，估計是世界上光污染最嚴重的地方了吧。

    權天使并不像做了壞事被抓包的樣子，而是不慌不忙說道：“我認識你，阿爾法手下的天使，有什么事嗎？”

    他一開口，給人的壓迫感便非常強，比如米瑟在面對狼人的時候還能游刃有余地和對方談天，但在面對權天使的時候，他只能躲在墻角偷聽，心臟跳動的聲音震耳欲聾，根本不敢冒頭。

    米瑟意識到自己低估對方的實力了，他和艾爾的加起來可能都不夠在這家伙手下走上一回合。

    還好提早把其他人支回去了，米瑟想。

    他掏出手機，冷靜地開始打貝爾芬格的電話。

    那邊的兩個天使還在說話。

    “您為什么要帶走那兩個人類的靈魂？”艾爾問道：“他們根本沒做錯什么不是嗎？”

    權天使聽到這話，平靜地說道：“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艾爾聽到這話，心下不禁松了口氣，他以為權天使是要否認奪取靈魂的事，自己果然找錯人了。

    “他們怎么可能沒有錯呢？”權天使說。

    艾爾愣在原地。

    “他們都是瀆神的罪人，這一點阿爾法應該對你說過了吧？”權天使冷漠地說道：“我的確拿走了他們的靈魂，但不過是在協助清掃人間的異端罷了。”

    艾爾急了，說道：“可他們都是好人啊，就算他們不相信神——”

    “你如何定義好人？”權天使并不把艾爾的話聽完，直接道：“膚淺地使用人類的視角嗎？他們無視神的存在，而神即是真理，不能得到真理的人，如何成為好人？”

    艾爾張著嘴，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過了好半天，他突然想起了瑪麗。

    他們不是好人嗎？瑪麗問。

    天使輕聲道：“可是他們的確是好人啊，大人，他們抱著善良的心，在幫助其他善良的人類，這不正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嗎？”

    他抬起頭，堅定地反問：“大人，請告訴我，您拿到了他們的靈魂，他們的靈魂是純潔的嗎？”

    第44章 魔王

    權天使看著艾爾, 好半天，他道：“人生來有罪，與靈魂無關, 天使，你讓我失望了。”

    艾爾得到了答案, 他難以置信道：“你也讓我失望了……告訴我，現在天堂的天使們都是這樣想的嗎？為什么突然多出來這么多在人間行走的天使？你們想干什么？！”

    權天使冷冷地看著艾爾, 說道：“天使, 你便是這樣同我說話的嗎？”

    艾爾瞪著他，不說話。

    權天使冷笑了一聲，說道：“雖然你的思想已和凡人共通，但你不知道這些，的確不應該——人間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所有污穢之物都該膽寒了, 天堂預備凈化人間，保護受害的信徒，讓他們聆聽福音，過上完滿的生活。”

    艾爾也是天使，權天使說的話其實他也很希望實現，如果在不知道權天使所作所為之前, 他一定會擁護對方的想法，但現在……

    “不是信徒的人們，就該死嗎？”艾爾大聲問：“我知道的天堂不是這樣的！”

    權天使冷哼一聲, 手中已出現了一柄光劍：“執迷不悟，我原打算帶你回天堂受戒, 現在看來不必了。”

    艾爾后退一步，手中同樣出現一柄光劍，他咬著牙, 說道：“我不同意你們的做法，我不會屈服的，把那些人們的靈魂還給他們！”

    兩個天使瞬間打到了一起，米瑟被強光晃得睜不開眼，但普通天使和權天使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米瑟閉上眼還沒兩秒鐘，艾爾就從巷子里倒飛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草！”米瑟情不自禁地罵了句臟話，隨后瘋狂搖晃手機：“貝爾芬格你這家伙怎么關鍵時候掉鏈子！快接電話，快想想辦法啊！！！”

    然而通訊界面還是響鈴狀態，權天使已經提著劍，走到艾爾跟前了。

    “你們這樣的天使，早已惰怠，背離天堂的初衷，與異端無異，”權天使冷聲說道：“也該清除。”

    很奇特的，艾爾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在想，如果讓這個權天使知道了自己簽了給惡魔打工的終身契約，會不會想要把他碎尸萬段？

    天使竟然忍不住笑了，他低下頭，看了眼自己因為巨大的沖擊而扭曲骨折的翅膀，堅定地說道：“我的羽毛沒有變黑，我不是異端，我沒錯。”

    艾爾抬起頭，炯炯有神地看向權天使，說道：“你說了你們，證明并不是只有我覺得你們錯了，對嗎？如果天堂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所有人都支持清理一切，受害者也不會只有那么幾個，對嗎？”

    雖然看不清權天使的臉，但米瑟奇異地感知到，對方的心態出現了一瞬間的變化，他被艾爾的話激怒了。

    謊言并不能讓人憤怒，只有事實會，艾爾說的沒錯，看來這回恐怕還真不是整個天堂的想法，而是有人搞事。

    但現在已經沒時間給米瑟胡思亂想了，權天使已經舉起了劍，要看要把艾爾斬首了！

    去你媽的貝爾芬格！指望你真是見鬼了！米瑟在心中大罵，把手機往屁兜里一揣，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