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魅魔的眼神再次向憤怒轉化，天使連忙一抬手，把頭上的環形發光體摘了下來，收進了衣服里，說道：“這樣，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眾人：“……”

    米瑟連憤怒都忘了，一臉癡呆：“還能這樣？！”

    店里的另外四只也紛紛投來充滿求知欲的目光。

    摘下光環的天使終于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是個臉部線條有些圓潤的清秀男人，他內疚地看著米瑟，說道：“我很抱歉，我真不是故意把他們嚇跑的……但這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人間的種族為什么這么害怕天使？”

    米瑟沒有理會他在說什么，只是欲言又止：“不是，你那個燈泡……”

    “哦，那個不是燈泡，”天使好脾氣地解釋道：“那是用來展現天使德行和力量的光環，做的好事越多，力量越強大，光環就越亮。”

    天使靦腆地笑了笑，說道：“不過我能有這樣的光芒，都是托了瑪麗的福，我是她的守護天使。”

    天使剛出現的時候就說過了，米瑟這位新來的顧客是一名義人。

    義人，指的是那些擁有虔誠信仰和純潔靈魂，受到天堂庇護，還未死亡便擁有和天使溝通的能力的人類。而眼前這個天使，就是天堂派來守護這名義人的使者。

    守護天使的職責是保護義人、給他們賜福，顯然不會兼職找惡魔麻煩。

    米瑟這下弄明白了，他們的確不是來找茬的。

    米瑟：“……”

    更難受了，這不是說他自己倒霉嗎。

    米瑟難以理解道：“不是，她是你們天堂的義人，她有什么愿望，不應該你們去幫忙實現嗎？來我這里搗什么亂！”

    說到這個，天使的臉上便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他看向名叫瑪麗的女人，后者卻移開了視線，不與他對視。

    米瑟見到這一幕，挑了挑眉。

    好半天，天使才支支吾吾道：“瑪麗的那名病人，曾經褻瀆過天堂，我原本是想幫忙的，但是得到了上面的命令……”

    這樣的人身上是不允許出現神跡的，但瑪麗就是鐵了心要救這個人，不惜和自己的守護天使大吵一架，甚至跑來和惡魔做交易。

    米瑟聽到這里，忍不住笑了出來，嘲諷道：“我以為義人永遠把自己的信仰放在第一呢，怎么，她竟然也會做出反對你們的決定嗎？”

    天使和瑪麗聽到這話，都沉默下來。

    第40章 條件

    瑪麗是一名義人, 同時也是一位優秀的醫生，她的這名病人其實一直有些小毛病，一年之中總有幾天要去醫院坐坐, 她們因此熟悉起來。

    說實話，她們之間的關系并不好, 甚至說不上幾句話就會不歡而散，因為瑪麗深知天堂的存在, 而病人是個無神論者。

    小到吃飯喝水, 大到治病救人，她們倆的看法都完全不同，瑪麗不喜歡這名病人對待天堂的態度，病人也很討厭瑪麗事事都要與神掛鉤的想法，他們一個古板沉靜, 一個新潮活躍，就像兩塊磁鐵同級相對，無論如何都不能好好相處。

    瑪麗固執地說：“天使會保佑你的。”

    病人笑著回答：“那倒不用了，我自己會保佑我自己的！”

    他們時常像這樣吵嘴，但從沒有過激地攻擊過對方，因為病人知道瑪麗是個好醫生, 而瑪麗知道，病人是個比自己更好的人。

    他是一名優秀的企業家，掙了很多錢, 但卻并沒有太多積蓄，因為那些錢被他用在了別的地方。

    瑪麗知道他建立了一個幫扶失學兒童的基金會, 收養了七個孤兒，見過他幫醫院里付不起賬單的老人結賬，照顧受傷的患者, 甚至看到他在馬路邊扶起倒地的自行車，給饑餓的流浪漢遞吃的。

    但凡是他見到過的，需要幫助的人，他通通施以援手，不抱任何私心。

    雖然她們觀念不合，年過半百的女士也不習慣把心里的話吐露出來，但她其實暗地里一直很敬佩對方，甚至自愧不如。

    她也希望能像病人一樣做那么多好事，但實在是欠缺一些實力，只能在微末之處幫上一些忙。

    然而就在前一段時間，病人再次進入了醫院，這一次，是被他收養的孩子送來的。

    他已經沒有辦法自己行動，或者說，他失去了一切意識。

    瑪麗嚇了一跳，病人的身體除了那些小毛病外，其實還算健康，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而詢問他收養的孩子，他們也說病人沒有經受任何磕碰，甚至沒有摔倒過。

    “他就那樣坐在沙發上，上一秒還在陪維拉做游戲，下一秒就突然睡了過去！”最大的孩子抽泣著說。

    他們一開始以為他是太勞累了，因為他總是這樣，不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但等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無論怎么叫他都不醒，孩子們就慌了，叫了救護車，一齊把他送到了醫院來。

    瑪麗連忙給病人做了檢查，卻顯示他生命體征一切正常，只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恢復意識。

    就好像無端端地，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植物人。

    除了用營養液維持他的生命，瑪麗拿不出任何治療方法，只能徒勞無功地，日復一日地檢查著病人的情況。

    然而看著原本活力十足的病人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沒有一絲好起來的意思，瑪麗逐漸開始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這樣好的人不應該得到這種命運，他應該健健康康地活著，給這個世界帶來更多善意。

    瑪麗呼喚了自己的守護天使，請求他降下神跡，拯救這個人。

    守護天使答應了，不過他并沒有那么強大的力量，于是去尋找更上級的大天使，但大天使得知他的來意后，拒絕了他。

    天使回到人間，歉疚地看著滿懷期待的瑪麗，轉告了大天使的話：“我很抱歉，瑪麗，但是他不能得救，因為他向人們宣揚世界上沒有神的存在，冒犯了天堂，他是個罪人。”

    瑪麗無法相信天使說的話。

    這樣一個頂頂善良的好人，只是不相信世界上有天堂，有天使而已，怎么就被判為罪人了呢！天堂中的天使，不應該是引人向善，無私的救濟每一個人嗎？

    瑪麗有著虔誠的信仰，堅定的信念，但她想不通這件事。

    瑪麗問：“他難道不是一個好人嗎？”

    守護天使按本宣科地回答：“那只是你們自認為他是個好人，但這只是一種外在體現，我們應該內在地感受……”

    瑪麗問：“他不是一個好人嗎？”

    守護天使結結巴巴地說：“可他不認識天堂，自以為能支配自己，其實這是一種愚鈍……”

    瑪麗固執地問：“他不是好人嗎？”

    守護天使不說話了。

    問了這么多遍，瑪麗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瑪麗沒有想到，自己和病人爭辯了那么多次，卻是在這種情況下開始懷疑她的信仰。

    瑪麗一直認為，是天堂在引導她向善，促使她做下種種善跡，但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她做了那些事，真的只是因為她想而已。

    她想要救病人。

    而且因為這樣的認知，瑪麗的信念變得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既然天使存在，那么惡魔也一定存在，既然天使不能實現她的愿望，那么她就去求助惡魔。

    守護天使急了，說道：“惡魔是很殘忍的生物，他們沒有感情，你會被他們奪走靈魂的！”

    這位擁有高潔靈魂的女士說道：“如果能救回這樣一個人，我愿意付出靈魂。”

    只有足夠純潔的人能夠成為義人，過去的五十多年里，瑪麗一直認為她的純潔來源于虔誠的信仰，但直到現在瑪麗才知道，她的純潔其實來源于心。

    天使被她打動了，他原本就是一直跟隨在瑪麗身邊的守護天使，在人間行走已久，天堂其他天使的想法其實并不能完全左右他，他覺得瑪麗的想法并沒有什么錯。

    那個人類也許的確不該死，天使想，也許我應該幫瑪麗一把，至少別讓她把自己的靈魂白白給了惡魔。

    于是守護天使也離經叛道了一回，他隱藏了自己的氣息，以至于惡魔百貨沒能察覺到他的存在，而瑪麗堅定的信念幾乎瞬間就呼喚出了惡魔百貨，這才有了他們進門的那一幕。

    米瑟：“……”

    米瑟都聽呆了，滿頭問號地說道：“你們確定這不是天堂給我下的套嗎？說真的？一個質疑信仰的義人，和一個跟著義人跑來找惡魔幫忙的天使？”

    “就是這樣了。”天使老實地說道。

    似乎是因為米瑟看上去并不像天使講述的傳說中的那些兇惡無情的惡魔，瑪麗的臉色也好看了一些，不過只是好看一些而已，她看上去仍舊像個嚴厲的教導主任——刀子嘴豆腐心的那種。

    “請你幫助我。”她說。

    然而米瑟根本沒有去聽她的請求，魅魔崩潰地趴在桌子上大哭：“我這是干了多少好事兒才會遭到這種報應啊！義人和天使？這種級別的小概率事件也特么能讓我遇到！嗚嗚嗚不活了——”

    店里的四只連忙圍上去安慰米瑟，蹭褲腳的蹭褲腳，拱頭的拱頭，哈里拍著米瑟的背，笨笨站在桌上呱呱叫。

    看見這幅場景，哪怕知道對方是個沒有感情的惡魔，瑪麗和天使也不由生出一股愧疚之心。

    米瑟要是知道他倆是這么想的，一定呸他倆一臉，你才是沒有感情的惡魔！他對金幣明明真心實意！

    不過愧疚歸愧疚，天使的話還是要說的：“那個，還有一件事，你看瑪麗的靈魂是不是……”

    米瑟瞬間抬起頭，難以置信道：“你連她的靈魂都不打算給我？！”

    天使當然不想給，他的確覺得瑪麗的病人應該得救，但他更不覺得瑪麗應該為此付出靈魂：“也許我們能有其他的辦法呢？”

    他想了想，從懷里掏出燈……光環，大義凜然地說道：“我愿意把我積攢的功德支付給你！”

    米瑟面無表情：“然后把我燙死嗎？”

    天使：“……”

    不過對方這么一說，米瑟倒是有了一個辦法。

    現在不管是責怪天使還是痛罵命運，都是浪費時間，怎么挽回失去的生意才是最需要思考的問題。

    米瑟想了想，隨后用一種奇特的目光看向天使。

    天使：“？”

    “我可以幫你們救人，”米瑟一改之前的頹唐，熱情地朝天使笑道：“不過在結束之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天使原本有一絲猶豫，畢竟和惡魔做交易從來都是一個愚蠢的選擇，更何況對方提出的條件根本沒有任何限制，但在看見瑪麗張開嘴想要說話的時候，天使還是果斷道：“好！我答應你！”

    他知道瑪麗要說什么，她一定會堅持用自己的靈魂支付代價，她就是這么一個死板又固執的人。

    果不其然，瑪麗朝他皺起了眉頭，而惡魔則是笑嘻嘻地拿出了一紙契約。

    天使咬著牙，在契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艾爾·斯普林。

    “現在，我們可以討論一下那位病人的事情了吧？”

    第41章 尋找兇手（小修，不用重看）

    病人突然變成了植物人, 這樣的情況對于人類來說很復雜，但對天使而言不一樣，艾爾知道病人為什么會失去意識, 這也是他阻止米瑟薅笨笨鳥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