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非
誰人曾照顧過我的感受 待我溫柔 吻過我傷口 誰人曾介意我也不好受 為我出頭 碰過我的手 ——《七友》 秦深好似一位久別重逢的老友,體貼而知分寸,行事間令人舒坦又愜意。 畢竟吃人嘴軟,晚飯后,她起身搶著去收拾餐盤打算洗餐具,他卻不允許,態度堅決地從她手中接過碗筷,放入洗碗池刷了起來,溫聲示意她去敞開著門的書房轉轉。 她本執意幫忙,轉念一想,與他爭奪碗筷這個場面似乎有些不妥,也不再堅持,感激地笑笑,轉步進了書房。 書房的裝潢古色古香,是舊時代中式風格。她有些詫異。畢竟客廳是現代歐式風格。玄乎的是這兩種風格處于一間房內卻并不突兀,色調搭配起來很協調。 想必設計者應是花了不少心思。 抬頭,見書房正墻上掛著一幅書法作品,是清朝袁枚《續詩品》中的一句,“知一重非,進一重境”。 她站在書房中央,盯著那行字,竟呆呆愣愣良久。恍恍惚惚間,腦海里浮現那人頎長偉岸的背影,影影綽綽,有些不真實。 其實才分開一日而已,兩人間卻像是隔著莽莽的江河。 她沒有久呆,轉了會兒便禮貌與秦深道別,回了自己對門的落腳之處。 沐浴,吹完頭發,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這才想到起身去客廳拿手機來放點音樂,一開屏幕,便驚著了。 是叁十多個未接來電,一大半是田田打來的,還有一部分來自于……陸淮。 心情五味雜陳,她打開微信,給田田發了自己的地址。至于后者…… 她藏匿著,躲避著。不知如何處之,于是選擇視而不見。 點擊默認列表播放,將手機放到了床對面墻邊。 第一首歌是梁漢文的《七友》,也許是太累,她聽著聽著朦朦朧朧間很快入睡。 …… 傍晚她從書店回來,在走廊上打算開門,毫無預兆地被一把拉入屋內,緊接著房門“嘭”地一聲撞上,迅速隔絕了外邊的一切。 有人重重地將她壓在了冰涼的房門板上,后背抵著的生硬質地烙得她有些疼。她脆弱驚慌如小兔,迎著昏暗的光看清來人五官,瞬間目瞪口呆,肩上挎著的卡通書袋“啪”地一聲墜落在地板上。 此時腦袋一片空白,腿腳虛浮如處于半空之中,逼仄的環境中,她楞楞地、不知所措地仰頭去與他對視。 他面無表情,眸如深潭,下顎繃緊,看樣子似乎很生氣。 不,他就是很生氣。 只是這股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對她而言罕見又生疏,她似乎從未見他這樣。 他怎么會找到這里?他又因何而生氣? 她與他本就是一對如履薄冰、同床異夢的夫妻,分開就應該毫不拖泥帶水。 他是聰明人,這一刻來干擾她的生活豈不是太糊涂? 他意識到她的疑惑,懊惱地輕嘆口氣,無可奈何地將雙臂收緊,把她牢牢箍在極小的范圍內。 她跟著被動地往前傾,于是整個上半身快要貼入他的懷中。 他不說話也無其他動作,只是盯著她,炙熱的呼吸一陣一陣撲在她脖頸上,她微微瑟縮著,身子不可抑制地熱了起來。 怎么會這樣?他們倆…… 破鏡還能重圓嗎? 知一重非,入一重境,云芽,你真的還要傻傻地繼續沉淪嗎? 不,她再也、再也不要淪陷到為他失魂落魄、丟盔棄甲的日子中了! 這種想法侵襲她的每一個細胞,她開始手腳并用地在他懷中掙扎,抬手大力拍打他的肩膀。 可他始終不為所動,懷抱如桎梏將她越緊,惱羞成怒的她失了理智,張嘴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疼痛擰皺他的眉心,他未出聲,也不曾躲,只是倔強地摟著她,臂膀依舊如銅墻鐵壁,鎖住她始終不撒手。 待她用盡力氣,氣喘吁吁慢慢停止抗爭,溫熱的吻忽如鋪天蓋地的雨墜落下來,細細密密啃噬著她的唇瓣。 昏暗的光線下,她再次困惑的怔住。 她的身體比她的心要誠實些,在他如此貼近的依靠里,在那個昏天黑地無比綿長濕熱的吻里,她無奈地閉上雙眸,嘴角溢出了貓咪般細碎的呻吟。 “橙橙……” 男性的嗓音從她的臉頰探索至她粉嫩的耳垂,卻是輕柔蜜意地念著另外一個魂牽夢縈的名字,百轉千回,刻骨銘心…… 仿如凌空一劍刺入,切膚裂肺之痛。 不管不顧,瘋了似地,她一把推散他的桎梏,從未有過的悲痛和絕望捶打著她的心臟。 “我不是她!她死了,她再也不回來了!” 這句話破口而出,清脆憤怒的女聲在走廊里迸發出驚人力量。 他如夢初醒,詫異地看向她。 她發絲凌亂,掩嘴,一副不可置信。 …… 她猛地坐起身,于暗夜中睜開了雙眼。 是夢? 還是真實? 她分不清了。 眼淚掉下來,空氣里傳來自己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她幾次嘗試著張開嘴唇,想像夢里一樣,要將他大罵一場。 “……” 但喉嚨卻可悲的干澀,一絲聲音也發不出。 她眼神木木地瞧著黑色的虛空,抬手無助地撫過胸口,只覺那里一陣又一陣劇烈的疼痛擴散開。 有誰能夠告訴我,要多久,我才能忘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