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回來時夜空飄起冰涼的雨,云芽安靜地靠在副駕駛座椅里,歪著頭靠在車窗上,一路盯著窗外極速而過的風景,心情復雜極了。 陸爸陸媽急切地想要抱孫子,自己又何嘗不是? 孩子是愛的結晶,是上天賜予的禮物,她是無比期待的。 她很喜歡男孩子。她曾無數次想象過自己和陸淮的孩子的模樣…… 寶寶的眉眼里會有著陸淮的痕跡,一樣濃黑的眉,深邃的眸,如刀削般高挺般的鼻梁。 一個軟綿綿、可愛呼呼的男娃娃,他蹣跚學步,牙牙學語,喊陸淮爸爸,喚自己mama。 待他成年后,定能如他的爸爸一樣,充滿智慧,在所處的領域中有所作為,如魚得水。 家里有了寶寶,有了新的成員,肯定會更加熱鬧,這是多么愉悅的事情呢。 可是……云芽有些遲疑地側頭望向認真開車的陸淮。他的眉心微皺,嘴抿成一條線,面部線條繃著,似在暗自思忖著什么,眼底的情緒看不太真切。 明明近在咫尺的人,此刻卻好似隔著深不可測的天涯,無法捉摸。 如果,我能夠正常開口說話該有多好,也許正因為這萬惡的啞疾,才使我們明明咫尺,卻還是遠隔千里萬里…… 陸淮,你想擁有屬于我們的孩子嗎? 雨刮器左右運作一次次刷走擋風玻璃上細密的雨滴,車內靜謐無聲。不知怎地,云芽的心情也如那夜空里墜落的億萬雨水,經受著一陣陣刺骨的寒風,濕涼冷卻起來。 * 沐浴后的云芽穿著睡衣坐在床頭邊,見淋浴間里黃暈的光線,聽著淋漓的水聲,心神不定地打開手機,躊躇著給好閨蜜兼親嫂子的何田田發了條微信。 “田田……今天婆婆又催了孩子的事情。” “啊,又催。”對面的何田田幾乎是秒回,“陸大呆子什么反應?” “他沒有正面回答。”這會兒云芽心里五味雜陳,說不清楚啥滋味。 “又是這樣?!”田田發來一個口飚鮮血的卡通動圖。 “你有沒有按照我上次和你說的做?”何田田將腿高抬搭在沙發椅背上,大腹便便地躺著,完全漠視自家老公頻頻投過來的不認同的目光,猶自興奮地捧著手機回復著信息。 “……”云芽咬了咬唇,瞄了要床邊緊閉的抽屜,想起上回田田給自己的建議:用細針把所有的小雨傘戳一個洞。 “沒有。”這種和舞弊、做賊一樣的行為,她真的真的做不出來。 “昂……”何田田沉吟,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抬頭有恃無恐地朝正在客廳另外一邊辦公的云北喊了聲,“老公,給我去剝一根香蕉,我剛剛聽到寶寶在喊餓呢。” 云北抬頭,無奈且任命地起身去拿香蕉,小聲嘟囔,這小姑奶奶,明明是自己嘴饞,還要歸到寶寶身上……但能怎么辦呢,當然是寵著她呀。 “為了讓你兒子也就是我外甥能順利投胎過來,只有一個辦法了……”田田絞盡腦汁,抓耳撓腮,獻出一條錦囊妙計。 “啥?” “那就是最原始、最簡單、最粗暴、最有效的方法——撲倒他!” 田田狠狠咬了一口從旁邊遞過來的已經剝落一半的香蕉,洋洋得意地瞅了一眼自家氣宇軒昂的老公,心里不禁沾沾自喜——想當年,自己不就是用這樣的方法追到云北的嘛! “……”云芽差點沒被口水嗆到。 “多做幾次就好了,做到他欲罷不能樂不思蜀,這個時候你就能讓他俯首稱臣……嘿嘿嘿……!” 田田那一聲暗示性極強的“嘿嘿嘿”仿佛就真真切切的在耳邊飄過,云芽端著手機的掌心發麻,腦中放電影似地閃現過無數少兒勿宜的畫面,臉已經紅了三分。 * 沐浴后的陸淮光著上身出來。 清爽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濕漉漉的發絲兀自滴著豆大的水珠,沿著他的脖頸而下,淌過寬闊的胸膛,滑進腰間的雪白浴巾里。 這一幕不禁看得云芽臉紅心跳,不自在地別開眼。 陸淮背過身在浴室外吹那頭烏黑茂密的發,云芽不經意又盯住他偉岸的身材,那光裸的脊梁,挺得筆直的背部線條似乎充滿著無窮地誘惑。 啊!別看了!她莫可奈何地伸手捂住了臉。 這世界上還有人像她一樣老愛偷窺自己的丈夫嗎? “臉怎么這么紅?”吹完頭發換好睡衣的陸淮朝床大步過來,見她一臉不自然地酡紅,以為是身體不舒服,手背輕輕地撫過來探尋云芽額頭的溫度。 云芽只覺額間被溫熱的手背貼得像通了電一般,所接觸之處,一片酥麻。心不由自主砰砰直跳。 回頭想想,她和陸淮,已經半個月沒有行房事了…… “溫度還算正常。”陸淮手往上摸了摸她柔軟的黑發,捕捉到她不同尋常的殷切目光,“怎么了?” 她搖頭,臉紅得快要滴血,萬不敢說出自己的心思。 真是羞死了,好似欲求不滿的怨婦。她只得欲蓋彌彰,脫了鞋進了床里側,面對他閉著眼躺平,手朝他比劃著道:睡覺吧。 陸淮掀起灰色的絲絨被,躺進了被窩,不久,熄了床頭的燈。 世界一下子好靜好靜,云芽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想要努力看清身側的陸淮。 他呼吸平緩,在醞釀著要入睡了。 云芽不受控制地緊張起來,仿佛這是人生頭一回和陸淮同床共枕一樣。 “撲倒他!”田田的那句話如一道閃電在腦袋里噼里啪啦而過,她身體受了驅使,已稀里糊涂地貼過去。 右腿先搭上陸淮的腰,兩手摟住他的脖頸,嘴唇顫抖著去貼他的唇。 這一系列動作使得陸淮睜開眼,呆住。 而那無技巧可言的吻還在往下蔓延,柔軟如果凍般絲滑,惹得陸淮頸部濡濕一片。 她微微哼了哼,見他并無動作,又大膽了些,完完全全爬到他身上,手顫抖地往下游移,小心翼翼地停在了那男性最敏感的部位。 那里很快撐起了一頂帳篷,在有韻律地慢慢變大,隨后硬梆梆地抵住了她小小的掌心,云芽隔著棉質的睡褲都能感受到它的脈動。 燙得嚇人。 云芽的臉更紅了,但……她不打算半途而廢,她鼓起勇氣,還想嘗試更多。 身體在被窩里縮成一團,往陸淮的下半身爬過去,跪在他兩腿間,手顫巍巍放在他的睡褲邊緣,不太利索地往下脫。 好半晌,那一處才彈跳出來,暴露在被子內的空氣里。熱氣噴鼻。黑暗中,云芽看不到,但是她感受到了那一縷淡淡的來自男性雄壯的氣息。 她張嘴,緊張兮兮地含住了頂端。這時,她明顯聽到了上頭男人的一聲悶哼。 偷偷摸摸在小電影里能學到的技巧拿來現學現用畢竟有所出入。對于性事,向來傳統的她,真的只知皮毛。 今天,倒是極大的考驗,羞得不能自已,又情不自禁。 手掌心包裹住那根東西,嘴全部含住來回的舔舐,它又脹大了一圈,到了驚人的尺寸。 口舌有點酸漲,她吐掉休息一會兒。正欲繼續含住的時候,身下的男人卻倏地緊緊攬住她,往上翻了個身,一瞬間翻天覆地,她已被壓在身下。 鋪天蓋地的吻如屋外的雨細細密密地落在她臉上,但與雨不同的是,這吻是溫的,是熱的,是暖的,讓人流連忘返的。 她很快就失去了主動權,被動承受著一切,對方急切地在她身上摸索,恍惚間,兩人合二為一,共赴云雨。 沒有任何隔閡,真真切切的,連結在一起。 她喜歡這樣的占有,離陸淮那么近,他那么真實。 云芽細細的喘息,呻吟,此刻只覺五臟六腑都被塞得滿滿的,甜滋滋的,三魂七魄都泛濫起情潮。 整個世界閃著五彩繽紛的光,絢爛無比的花開得俯首皆是。 她身體輕如羽毛,在欲海里浮浮沉沉,下半身熱騰騰軟顫顫的,骨頭都要化開了。 陸淮抽動的動作越來越快,兩人汗水淋漓,她沉受著一波又一波的撞擊,身下濕了一片。然而就在瀕臨高潮的至樂點,充盈飽漲的身體倏地空了。 他含糊喘著粗氣抽出去,一聲低吼,射在了外邊。 云芽朦朧間感受到小腹上層層疊疊迸發的濕意。 她睜眼,一盆冷水好似兜頭而下,她就在那一剎那從春暖花開被猛地推入了冰天雪地。 屋外閃過一道強光,照應得屋內透亮,很快天空轟隆隆作響,雷鳴電閃,整個世界都像在搖晃。 這讓云芽產生一種錯覺,世界下一秒可能就要轟然倒塌。 云芽已分不清自己身處的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她恍惚地垂眸,眼里凝聚著愕然,委屈,不可置信。 臉像被連著狠狠甩了幾巴掌,切膚般,痛徹心扉。 她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躺在那里,沒有動。 夜燈開了,陸淮溫柔地扯過抽紙為她細致地擦拭。半晌,她身子騰空,被他橫抱起去浴室清洗。她偏頭,凄然地將臉埋進他懷里,心下滿是悲涼,她怕自己下一秒會嚎啕大哭。 在最動情時也能如此瀟灑地撤退,真是理性冷靜到令人咋舌。 入冬的夜,她明明置身于開著暖氣的屋內,處在愛人的懷抱里,可為何還像被孤零零丟進北極凜冽冰川里的,衣衫襤褸的乞丐? 溫度一點點喪失,她太冷,太狼狽,也太疲倦了。 * 云芽做了一個噩夢。 她站在一條小路上,望著陸淮親密地攬著一個身材曼妙的女人,正漸行漸遠。 她頭上的天空陰云密布,身邊刮著狂風,很快下起了暴雨。 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向地面,砸在她臉上、身上,她衣服凌亂,面若死灰地站在那里,想要追上去,卻發現動彈不得。 遠遠的,她見陸淮旁邊的女人回了頭,嘴角嫵媚一勾,朝她說了句話。 聲音無比清晰。 “陸淮只要我的孩子,不要你的。” 不是的!不是的! 云芽想要反駁,可是她說不出一個字。 她想要質問陸淮,可是他始終未回頭,黑色的背影立在雨幕里,隔得太遠。 雨勢越來越大,她聽見后方“轟”的一聲巨響。她下意識回頭,瞧見后方有奔騰洶涌的洪水越過堤壩,黃河似地沖過來。 她邁不開腿。她不會游泳。 陸淮,你來救救我,我要被溺死了…… 那個遠遠的陸淮終于回頭看了她一眼,神色卻是冷冷的,視若無睹。 他目光深情地凝視著身旁的女人,撐著傘,將她往懷里摟了摟,便不再回頭地攬著她走了。 * 醒的時候天已經光亮了,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暴雨淋了一整夜,終于停歇了。 云芽悵然地坐起身,臉色蒼白如紙。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下空蕩蕩的胸口,這才察覺自己臉上都是未干的淚痕,睡衣緊貼在背部,出了很多汗。她有些怔忪,直直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發愣。 這只是一個夢。她閉眼,再睜眼,彎起手臂用袖子抹了把額上細密的汗。 旁邊的位置是空的,陸淮應該早去上班了。 她起身去客廳,見桌上放著一張紙條: 王師傅九點來接你,記得吃飯,我去公司了。 隱忍克制的一行字,字如其人。 如此情深義重,也如此冷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