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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帆嘆了口氣,牽住倔強的小男孩的手,沒說話。 程曦和唐如鶴,響當當?shù)纳虡I(yè)夫婦,自然沒時間管他們這個唯一的兒子,家政大事統(tǒng)統(tǒng)由白帆一手打理。 可他們沒時間管……不代表他們不會管。 晚上。 長條形的餐桌上,雪白的餐巾鋪展,程維沒動刀叉,咽了咽口水,看著長桌盡頭沉默而威嚴的父親母親,對白帆使了個眼色。 白帆立刻退了下去,片刻后將獎杯端了上來。 “爸……爸爸,”程維大聲說,“你看我今天獲得的里赫基金會金獎!” 程曦頗有些意外地看向白帆,白帆立刻微微欠身道,“主人,程維于8月2日提交了他自主設(shè)計的機器人RO情感邇態(tài)化的程序,被評委會高度認可。” “是好事情啊程曦,”唐如鶴優(yōu)雅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對程維招手,“來,讓mama看看你。” 他們已經(jīng)半年沒面對面吃飯了。 “又長高了,”唐如鶴欣慰道,壓了壓兒子肩膀,“就是還不夠壯實。” “小少爺每天都攝入足量的蛋白質(zhì),只是個子長得快?!卑追皖^回答道。 “mama,我報名了研究所的夏令營?!背叹S有些得意忘形,昂起頭來說。 “什么?”唐如鶴臉色僵住了。 “研究所啊,”程維不明白怎么了,“全世界最厲害的科研機構(gòu),我只有進入研究所才能學(xué)習(xí)到仿生技術(shù)?!?/br> “白帆!”程曦放下叉子,突然一聲暴喝。 程維嚇得一哆嗦,攥緊了他母親的手,卻發(fā)現(xiàn)唐如鶴的手和眼神一樣冷。 “主人?!卑追⒖坦蛳?,淺棕色的辮子柔順地垂落。 “你就是這么教育他的么?!”程曦怒目圓睜,宛如雷霆之怒。 “不……不……”程維身體僵住了,嘴唇顫抖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哆哆嗦嗦地看著父親和白帆。 龐大的水晶吊燈發(fā)出凜冽慘白的光。 “對不起,主人。”白帆的頭更低了,近乎貼在地面上,瘦削的身體折疊在一起。 “好了,夏令營而已,”唐如鶴撫摸丈夫的大臂,“不去罷了。” “為……”程維嘴唇蠕動,那是他最驕傲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事情這么有熱情過。 他想問為什么,但他仿佛被剝奪了發(fā)聲的能力,只聽到喉嚨里嘶嘶的風(fēng)聲,好像是哭聲。 父親在他心里突然變成了一個面目可怖的怪物,他從未見過白帆謹小慎微地趴在地上的模樣,仿佛一只任人宰割的白鴿。 恍惚間,程維想起春天的時候,他在院子里撿到了一只被氣彈射中的、折斷翅膀的鴿子,身上都是血。 白帆輕聲安撫他,說救不活了,程維跺腳說為什么救不活,我不許你丟掉它。 第二天天還沒亮,那只鴿子就死了。 程維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將白帆比作了那只鴿子,像是某種不詳?shù)恼髡?,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心臟。 “白帆?!背叹S在入睡之前,看著照例給他掖好被子的白帆,清亮的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根根分明地垂著。 “嗯?”白帆溫柔地問。 “你不害怕嗎?”程維猶豫了下。 “不害怕。” “你不生氣嗎?” “我不會生人類的氣。”白帆摸了摸他的額頭,“睡吧?!?/br> “別走。”程維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柔軟而微涼,白帆順從地坐在床邊。 “為什么他們不讓我去研究所?”程維問。 “因為他們要您繼承家業(yè)……”白帆悲傷地看著他,聲音輕軟,“您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如果您進入了研究所,一言一行都被嚴格管控,防止泄露機密技術(shù),一直到死。到時候連見一面都是奢望,他們就……” “就?”程維追問。 “就相當于失去了你。”白帆換了委婉的說法,“家長總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離開?!?/br> “他們現(xiàn)在也不會回家看我?!背叹S有些惱怒,“是他們在離開我!” 白帆把他的手放進被子里:“小少爺,睡覺吧。” 程維沒說話,定定地看著她。 “白帆,”他說,“你不可以離開我?!?/br> “我不會離開你的,小少爺。” “不要喊我小少爺,”程維慍怒,卻不知道自己的怒氣從何而來,“喊我程維,沒人在的時候,我命令你喊我程維。” 白帆嘆了口氣,小孩子想給予某個東西權(quán)力的時候,總是會用那么粗暴的法子,就好像是某種咒語,念出來的時候,世界都繞著他們旋轉(zhuǎn)。 可是小孩子的信任和愛又那么純粹,霸道、幼稚、不講理,卻讓人無法拒絕。 “好的,程維?!卑追谠鹿庵行α?,“晚安。” * 新紀元198年4月5日。程維13歲。 他拽著白帆的手,把她帶到了原本放廢棄堆雜物的閣樓上。 “這些是……”白帆愣住了,捂著嘴,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閣樓被徹底改造過,簡直煥然一新,廢舊的東西不知什么時候被清理空了,整個閣樓規(guī)劃設(shè)計簡潔,四面都是投射的光屏。 中間放著一個透明的簡易培養(yǎng)倉,六邊形的幕墻上布滿了淺藍色的光紋,角落里分門別類放著機器人的零件。 程維坐在懸椅上,輕輕一蹬,整個人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