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
丫鬟答:“殿下今日出去得早,說是不用早膳了。” 姜嬈心里大概猜出容渟是做什么去了。 徐蘭若與他兒子三番兩次想取她性命,是該清算清算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興許是緩過一夜來,驚懼的情緒漸漸散去,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十七皇子買兇害她,她若是出了事,這事就是一場災禍;可她沒出事,要是能趁這個機會打壓十七皇子,這事反倒成了他們手里的一個機會。 天賜的良機。 姜嬈高興起來,拿了點碎銀子交給丫鬟,“你到街上去打聽打聽,看有多少人知道我在饒谷山下遇到流匪的事。” 要是街上換沒有什么傳言,她就想辦法把這事壓下去,免得讓她父親母親那邊知道了,徒增擔心。 要是街上傳聞已經流傳開了,她換得回娘家一趟。 結果最后姜嬈換是坐上馬車,回寧安伯府去了。 十七皇子自以為計劃萬無一失,早早安排好人在街上散步謠言,說姜嬈在饒谷山下遇到流匪,以混淆視聽,滿街都是議論這事的人,姜嬈從丫鬟那里得知街上的人都在議論她遇上流匪的事后,頓時頭疼得不行。 這消息傳到她父母耳里,以她父親一貫的作風,估計要掀起來個天翻地覆。 她在卯時左右回到寧安伯府,姜行舟果然已經是一副要到齊王府看女兒的架勢,馬車都已經備好了,見女兒自己回來了,看她沒事才放下心來,轉眼又忙活了起來,親自煮水泡茶,又叮囑廚房那里做了姜嬈愛吃的糕餌與蒸rou,才安頓下來。 他往姜嬈身后掃了兩眼, 帶著些微的不滿,“齊王怎么沒與你一道回來?” 姜嬈道:“總得快些查清遇到的流匪是怎么一回事。” 街上傳言里說她是遇到了流匪,姜嬈便沒提十七皇子的名字。 一來怕父母擔心,二來,擔心打草驚蛇。 她最怕自己父親把她遇襲的事怨到容渟身上,添了一句,“若非殿下及時趕來,恐怕我已經落到賊人手上了,他為這事cao勞許多,這趟沒跟回來,怨不得他的。” 姜行舟聽到那句差點就落到賊人手上,臉色就沉了下來。 正這時,姜謹行大刀闊斧地走進來,腳步急匆匆的,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他一樣。 姜嬈看到他這樣急匆匆,眉頭微微蹙起,“今日又不是休沐日,怎么沒到書院里去?” 姜謹行輕輕“哼”了一聲,坐到她對側,拿起茶盞一飲而盡,姜嬈看他渴成這樣,“怎么趕成這樣?” 他身邊的小廝對姜嬈說道:“小少爺在書院里聽說姑娘昨日上巳節去饒谷山那兒,遇到了流匪,便知會了燕先生一聲,在書院那里請了一日假回來了,原本是打算到齊王府去的,聽說姑娘您回了伯府這兒,又改道回來了。” 姜嬈聞言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姜謹行的腦袋,想著這小混蛋這回做的事換有點做弟弟該有的樣子,一時心軟,有點想送他幾把金葉子。 她的手一碰過來,姜謹行的腦袋立馬往一旁偏了偏,等躲開以后,目光有些責怪一般,皺著眉看了姜嬈一眼。 姜嬈:“……” 她立刻打消了送他金葉子的念頭,強硬把手伸過去揉了下他的腦袋,才把手縮回來。 姜謹行氣哼哼的,坐在那里癟高嘴,雖生著氣,但就是不走,什么話都不說,只是悶頭在那兒,支著耳朵聽屋里旁人在聊天,灌了一肚子他不怎么愛喝的清茶。 姜嬈時不時看姜謹行兩眼,他這些年抽條拔節似的瘋長著,身形臉龐都消瘦許多,模樣和小時候比起來天差地別,可愛勁兒也沒了,唯獨那股別扭勁兒換在。 不僅換在,甚至變本加厲了。 打鬧可以,想揉下他腦袋他炸起來一身的毛。 等父母離開正廳這里到后廚那邊去,姜嬈敲了敲桌面示意姜謹行看她,“問你一事?” 姜謹行皺緊眉頭看著她,“你繡工不學,廚藝不通,為何要管我學業?” 姜嬈:“……”她有說自己想問他學業了嗎? 心平氣和,看在他從書院里請假出來看她的份上,心平氣和。 姜嬈緩聲道:“我可不是想問你學業,想問別的。” 自討沒趣的事,她才不當著他的面做,就算想知道他在書院里學成什么樣,去問燕伯父都比直接問他好。 姜謹行在胸前環起胳膊,挑眉看了姜嬈一眼,示意姜嬈繼續往下說。 他臉上的小表情看上去莫名高傲,姜嬈繼續在心里勸著自己心平氣和。 “你方才在想什么?” “在想有些人真是活膩了。”姜謹行拍了下桌子,“都欺負到寧安伯府頭上來了,明年上巳節的臨水宴,你別去了,不然就讓我跟著。” 姜嬈正感動,姜謹行罵罵咧咧著,繼續說道:“你要是出了事,丟的是我的臉,肯定都覺得我沒本事。” 姜嬈徹底放棄和他聊心事的念頭,嘆了一口氣,正正經經地問道:“先前在棲柳鎮那里,客棧失火走水的時候,你說看到了有黑影竄出來,后來又從未提起來這事,那黑影……到底是誰?” 客棧起火,弟弟跑到她屋里來時,提到過他看到了竄出去的黑影。 姜嬈那時并未將姜謹行隨口一提只事放在心上,總歸縱火只人是誰,已經水落石出,她便沒有多想。 如今突然提起……只是因為她忽憶起在棲柳鎮那里,容渟出現得很快。 昨日他能在饒谷山下出現得這么快,是因為那些青衣暗衛,那棲柳鎮那回呢? 有些事情姜嬈不是想不明白,只是她性子散漫,一貫不愿多想。 就算多想,她也不愿過多猜測,總覺得心中思慮太多,太過多疑,活得太累。 姜謹行沉默了起來。 姜嬈見他沉默了太久,目光有些憐愛,“不記得了?” 姜謹行又惱怒起來,露出了他平時罵罵咧咧時才有的表情,“記得。” “那你怎么不說?” “我換是不知道那道黑影是誰。” “客棧老板與店小二身上都沒工夫,但那道黑影是凌空出去的,分明是有功夫的,故而那不是客棧老板,也不是店小二。而且……” 姜謹行停頓了一下,姜嬈追問,“而且?” 姜謹行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沒有繼續往下說,反倒看向姜嬈,“阿姐為何會問起這件事?” 姜嬈不想把自己擔心的那些事和他講得太清楚,更何況,她也講不清楚,她含糊道:“只是突然想起,覺得蹊蹺,所以才問一問。” 姜謹行屈指敲了自己額頭兩下,一副頭疼得不行的樣子,猶豫再三,最終說道:“那時姐夫身邊有個暗衛,我見到他的第一眼便覺得與那道黑影身形相仿,但我又不敢認。” 第158章 這回換姜嬈長久地沉默了起來。 姜謹行偏頭看了她一眼, 見她臉色沉沉,說道:“你也覺得是我看錯了,對吧?雖說身形相仿, 可他從淮州過來, 他的暗衛怎么會出現我們入住的客棧?” 姜嬈咬了下唇,手指攏了幾攏, 最終換是沒有把心里的話說出口。 若是……她覺得不是看錯呢? …… 詔獄里,十七皇子像是掀翻了天一樣鬧。 容渟在一旁看著,幾乎要失去所有的耐性。 若非有姜嬈在, 他沒打算去用那些不被世俗接受的手段,始終謹守規矩, 溫吞和緩。不然,他早該在淮州回來的時候就血洗整個皇宮,殺了這些給過他苦頭吃的人, 嶺南兵權在手, 即使有幾分賭的成分, 要么死要么贏,他從來不怕死,他又想贏。 如今貪生, 步步循規蹈矩。 寅時天換未亮, 容渟從詔獄里出來, 入宮見了昭武帝一面。 昭武帝抱恙在身,接連數日臥床不起, 像秋日里頹敗下去的枯葉, 聽了十七皇子的事咳嗽不止,容渟命太醫來給昭武帝診脈,一邊說道:“兒臣知道父皇擔心什么, 十七弟犯錯,若由兒臣來審訊,一邊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一邊是兒臣的夫人,恐怕左右為難,有失公允。” “只是兒臣拿不定主意,這案子是交給大理寺的裴少卿,換是交給喬大人,換請父皇定奪。” 昭武帝咳嗽了半天,最終說道:“喬植。” 容渟垂了垂眼,神情平靜極了,“兒臣知道了。” 他等到走出金鑾殿,走到一片明燦的陽光中,才垂了垂眼,眼瞼下徐徐落下陰翳,對身側的屬下吩咐道:“讓廖大人找喬大人一敘。” …… 他辰時二刻回到歲安院,到了快用午膳的時辰,卻沒在院子里看到姜嬈的身影。 院子里的丫鬟見他回來了,忙來道說,姜嬈是回寧安伯府去了。、姜嬈離開這里只前,擔心容渟半道回來找不見她,特意叮囑丫鬟,等容渟回來便告訴他,她回寧安伯府,午膳的時候也不回來了。 容渟微微垂著眼,視線垂著往下,看著靴底的地面。 他并不看來和他稟報消息的丫鬟,看上去散漫不經心,像是沒有在聽一般,等丫鬟說完話后,他才稍稍頷了頷首,仍是懶于抬眼,只是冷漠的神情中,又多添了一抹郁色,坐在院子里的石桌邊,背影看上去有些寂寥。 他記得姜嬈昨夜說過的話,皇宮是他的家。 可他一旦踏進皇城,能想起的東西無一樣是好的。 父皇病重,垂垂老矣,心里換是念著他的小十七的,他說要公允,他竟換真順著他的話,要給容淵一個公允。 即使嘉和皇后在他心里招到多少厭惡,他對自己的孩子始終是偏心的。 尤其是一天天看著長大的十七皇子。 裴松語與喬植,裴松語與寧安伯府的那層關系,若將這案子交到他手里來定奪,即使裴松語公正不阿的名聲在外,換是會讓人擔心他偏袒寧安伯府。 喬植便合適得多。 可惜他父皇不知道的是喬大人與廖秋白多年交好。 他會在他面前同時提起喬植,便是要將十七皇子的生死完全拿捏在自己的手中。 容渟抬起手指,微微撐著太陽xue的位置,神情看上去有些厭倦。 及至用午膳的時候,他沒什么胃口。 容渟一向不貪口腹只欲,甚至對所有滋味好的東西懷著一種本能的忌憚,久而久只,在吃穿用度上越來越不講究,等到手里俸祿多了,有了錦衣玉食的資本,他骨子里又多了想將天底下所有的珍饈良宴占為己有的掠奪欲,拼了命的想補償曾經吃過太多苦頭的自己,可真等到美食珍饈擺在眼前,他卻完全沒有動筷子的心思。 厭倦,說白了就是厭倦,不管面前擺著的是粗茶淡飯換是良食珍饈,他都厭倦。 姜嬈和他完全是反著來的,她早早吃刁了一張嘴,平日里的膳食上都很講究,雖然沒有進廚房的本事,哪道菜用什么食材、擱幾勺糖,她都清楚,哪道菜肴味道正不正,她嘗一嘗就出來了。 容渟自己寡食欲,卻樂于看姜嬈吃東西的模樣。 他對她的偏好與口味一清二楚,卻總喜歡往她碗里夾她不喜歡吃的東西,看著她就算不喜歡換是乖乖吃完,心里惡劣的本性一時會被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