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紐世界終章(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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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暮光灑下來時萬壽菊花瓣早已鋪滿了每條小徑,廚房里玉米餅滋滋冒著焦香,逝去親人的相框也被仔仔細細擦拭干凈又擺上祭臺,周圍忽閃著明明滅滅的暖黃燭光。 離去的人啊,始終還活在她的心里。 生活當然沒什么特別,一天也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日升與月出,所以弗拉納卡的人們總喜歡把某個日子賦予特殊的意義來給轉動的歲月加上刻度,同時也給生活抹上一簇明亮的色彩。 例如紀念日與新年,再例如——亡靈節(jié)。 夜幕降臨的那刻萬千亡靈踏過流淌的花瓣橋與音符來到人間,篝火烈烈地燃起來,照過墓園里鮮活的剪紙與送給亡靈的禮物。 生與死的界限在火光里變得模糊不清。 穆地的亡靈每年都是最早來的,白骨們依次走進小院,隔著虛空擁抱每個尚在世間的親人,神態(tài)虔誠如在完成某種儀式。 這是他們的團圓夜,教皇欽點的主教里里外外地巡視著他一手cao持起來的產業(yè),臉上掛著驕矜的微笑;底下的教眾向來最愛熱鬧,他們你推我搡地擠在桌子旁聽小孩子童稚的言語,津津有味,沒有半絲不耐。 而莫翰照舊不知所蹤,也沒有人去找他。 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他一定呆在那間擺著祭臺的房間里,又是一整天。 盡管她當然不可能聽得到。 “一百年了,你是真的不在這個世上了吧。”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掠過一簇幽藍色的燭火,似乎它不僅僅是一簇燭火那么簡單,而是曾經的故人。 如果不曾經歷過生死,中間也沒隔著這許多年歲月,那么他們現(xiàn)在應該還是死敵吧。 “我查詢了宇宙最大的數(shù)據庫,關于你的一切都消失了,你為了她,愿意做的比我多的多。” “如今她過的很好,我們都很好,如果你知道的話,應該也會高興吧。” “說到這個,今天我們遇到寂的掌舵人了,這一次他用了你曾經用過的皮囊,被我們一眼就拆穿了。”莫翰聳聳肩露出個笑意來,嘴角的笑容懷念而遺憾,“你沒看到她當時的樣子,幾乎氣的要把他吃下去,他害怕極了,我從來沒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那種害怕的表情,你喜歡的人,真的很厲害。” “后來他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但我后來又見過他一次,在中心數(shù)據庫的幕后。”他嘆息一般地說道,“他看到我,直覺地想跑,我問他,既然你已經變回了本體,又為什么要跑呢?他被涴涴嚇的不輕,可能短時間內不敢再看到她了吧。” 門吱扭一聲被輕輕推開,突然一個小孩子出現(xiàn)在后院的轉角,悄悄地溜進了房間。 那件紅外套讓他看起來像只圓滾滾的皮球。 小孩看到一個蒼老的奶奶坐在搖椅里一臉安詳,手指輕輕搭在半開的抽屜邊上,燭光暖盈盈地幾乎填滿了她臉上斑駁的皺紋。 似乎是聽到響動,她瞇起渾濁雙眼,費力地把手挪到他頭上,喉嚨里發(fā)出幾個含混不清的音節(jié)。 “小……小翌。” “我不是小翌,我是莫雨啊。”小男孩蹭蹭她的手,但她不為所動,照舊夢囈般重復了一句“小翌”。 “莫雨,是莫雨啦。”小男孩還在望著老人眼睛認真地重復,絲毫也不知道有一只白骨森森的手與那枯瘦如樹皮的手正交疊著覆在他頭頂,溫柔地撫摸他柔軟的黑發(fā)。 耳畔充斥著莫雨對家里人不讓他玩時間武器喋喋不休的埋怨,小男孩的聲音干凈清朗,盡管小眉頭緊緊皺起來也擋不住那朝陽般的勃勃生氣。 站在窗口的莫翰懷念地笑了起來,當年他也是這個樣子的,不知疲倦地奔跑在小鎮(zhèn)每一寸土地上,只為了潛進鎮(zhèn)府的武器庫,看著院子里玩耍的同伴抬頭笑微微地小聲抱怨。 語氣是他熟悉的起伏與音色。 “哈哈,你別又要被莫斯利大人打啦!” 夜色像潮水一般漸漸褪去,離破曉只差一炷香的時間,篝火也行將燃盡,只余下幾塊焦黑散落的木柴。 于是亡靈們知道,今年份的團聚該結束了。 他們頻頻回頭,卻并不惋惜。 一歲一枯榮,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們還會再來。 而總有一天親人們會在亡靈之城相聚,言笑晏晏,跨過生死與輪回,跨過人世與冥界,只要記憶仍在,便是永不離分。 韓玦穿過那扇門,神色是難得一見的溫柔,他在老人的輪椅邊停下來,彎腰輕輕貼上她的臉,他的愛人已經是個鶴發(fā)雞皮的老人,即將不記得他也不記得過往發(fā)生的種種,可他還是眼含疼惜地親吻她,小心翼翼絲毫不亞于親吻當年個水靈靈的漂亮女孩。 可惜,她看不到他。 他們都看不到他。 “涴涴,我愛你。” 直起身來時,他的目光無意間從半開的抽屜邊晃過去,看到那個熟悉的筆記本里露出泛黃紙邊。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記錄了他們從相遇到相愛再到分開的一切日記。 他在心里嘆口氣,然后身影漸漸地淡了,“我又要走了,明年的這個時候……一定還能見到你吧。” 一個涼絲絲的秋冬傍晚,初中的鐘樓慢悠悠轉響了最后一聲嗡鳴。 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背著書包,搓著手心從校門出來。霜寒露重,少年們都把脖子縮在高領毛衣里,哆哆嗦嗦地裹緊身上單薄的校服。 機靈、警覺的眼睛眨巴眨巴,看向站在校門口的一個高個子的年輕男人。 他已經站在那里很久了,穿著黑色大衣,米白色的毛衣領遮住半張臉,看起來十分畏寒。他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臂彎處搭著一條卡其色圍巾,微微低著頭,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那條圍巾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像燃起的一汪溫和的火,在凍成一團的學生們眼里暖融融得過分誘人。于是有幾個鼻尖通紅的小朋友下意識往年輕男人那兒靠了靠。 男人仍然低著頭,像沒有察覺到那些目光。 直到一個少女被擁擠的人群攘到了邊緣,不小心撞到了男人的右臂。 “……”這尊石佛才不悅地側過身,避開了挽著圍巾的那一邊。 可這個少女的旁邊是個胖墩,氣喘吁吁地往外擠,也無意地將她又往男人那兒推了推,幾乎是直接推到了懷里。 “對不起。”她細弱得仿佛羊羔般的嗓音很快淹沒在人潮里,她沒有穿毛衣,也沒有戴任何防寒的用具,單薄的頸只被柔軟的頭發(fā)稍微護住少許,已然凍得瑟瑟發(fā)抖。 她用手往外撐了撐,想要和男人保持距離,卻起到了反效果。 “………” 雖然那個高個子沒有說話,少女還是覺得他肯定嘆氣了,手肘處被溫熱的掌心輕輕扶住,恰好避免了她向后傾倒。 游裴涴難得覺得有些奇妙的心癢,和一種說不上來的依賴感,她時常在秋冬感到倦怠和不適,尤其在傍晚,但他靠近這個陌生人的時候,血液都暖和起來。 她勉強側過頭,露出了一個連自己都很意外的笑,還從因為感冒而嘶啞的喉嚨里嗚咽出了一句謝謝。 “謝…謝謝。” 人潮在這時恰好松動,門衛(wèi)吆喝的聲音逐漸模糊,路燈亮了,像印在水面上的煙花,她微卷的發(fā)和半張側臉,就這樣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描摹出了顏色,一點一點印在男人忽而放大的瞳孔上。 那本該離開少年的手突然用兇狠的力道重新握住了她。 她不解地回頭,緊接著呼吸一窒。 對方只露出一雙眼睛,而那雙眼睛里有難以置信,有痛苦,也有狂喜,情感互相壓抑,只余下最后一種恨不得拆解她血rou的目光。 他壓在游裴涴肩膀上的手逐漸往上,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她的臉,似乎在確認什么。 游裴涴下意識地偏過頭去,濕漉漉的圓眼睛立刻先透出些不明所以的警惕神色。 男人輕聲笑了,唇齒溢出的白霧彌散入夜色。 “冷嗎?”沙啞的聲音。 男人問了一句后便舒展開眉頭,繾綣纏綿的戀慕之情幾乎化為實質,但游裴涴還小,她看不懂,只是覺得有些臉熱。 她暈乎乎的,被那雙修長又寬大的手擺弄。 被人覬覦很久的卡其色細羊絨圍巾,最終被它的主人圍在了她的脖頸上,暖融融的,簇擁著軟綿綿的臉,竟然格外的搭。 “好了。” 男人又笑了。 他笑起來實在是好看,哪怕只露出一雙眼。 少女這才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她竟鬼迷心竅地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那雙眼睛。 那雙,眼尾上挑的藍色眼睛。 所幸一陣寒至骨髓的風吹走了綺念,她一個晃神,眼前的男人不見了。 游裴涴站在原地摸了摸圍巾,竟沒由來地難過起來,艱澀的干燥刮過喉嚨,似乎自己見證了一場虛幻的苦難,發(fā)生在遙遠,亦或者根本不存在的彼岸。 “莫翰!你剛剛到底去了哪里?那個世界來的使者找你都找瘋了!” “………” 謝右見他垂著頭,細目薄唇的風流相,卻少見地面無表情。 “莫、翰!” 莫翰置若罔聞,自顧自地張開手心,斂目。 再抬起頭,他已經揚起了一個恰至眼底的笑。 “我出去,散了會兒步。” 烈日當空。 沙漠里的空氣熾熱又靜謐,幾叢沙棘雜亂而枯黃的生長在黃沙上,偶爾從某個沙堆里鉆出一只七彩的蜥蜴,曳著尾巴東西張望兩眼,很快又不知道鉆進了哪里。 幾百米外的柏油馬路似乎在閃著光,路邊恰好就是一片不小的胡楊林。 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夏魏君轉了轉眼珠子,視線的余光瞥向自己身邊安安靜靜趴著并且一動不動的蘇飛。 然后夏魏君說話了,“讓你灑催淚瓦斯你灑了嗎?” 他的語氣聽著很倦懶,但聲音仍舊是少年人那種介于磁性和清澈之間很特別的音感,只是這人說話偏偏要勾出上卷的尾音,帶著點他自己身上的獨特氣質。 蘇飛看了他一眼,“我不是第一次出任務了。” “哦。”夏魏君毫不在意的應了一聲,“但我出任務的次數(shù)比你多。” 幼稚。 蘇飛在心里又撇嘴又翻白眼。 身后,盧曄在防風鏡片后的眼睛彎了彎,狹長的睫毛濃密的像是兩只交互的蝴蝶翅膀。 “盧軒,你那小眼睛還能翻白眼兒啊?” 盧曄懊惱的皺了皺眉。 蘇飛又說話了,“你內心戲真多。” 十點一刻。 暴露在烈日下的沙漠仍舊平靜的只有高溫炙烤出的裂紋。 夏魏君的耳機里傳來溫和又不容置喙的聲音。 “我是韓玦,狙擊點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 夏魏君挪了挪手,將舉了四五個小時的高倍率單筒望遠鏡先固定好,再按住胸前的通訊器按鈕,“狙擊點收到。” 蘇飛的目光有一瞬間偏了過來,但是很快又回到了瞄準鏡中。 “目標車輛剛剛經過隘口,預計還有十五分鐘到達射擊范圍內。” 夏魏君偏了偏頭,“明白。” “韓玦?” “不然呢?”夏魏君又恢復到自己剛剛的那個動作,趴在他的身邊,“你難道還以為這個時候了,中心核流站還能專門用隊內頻道給你來個心理疏導?” “說重點。” “目標車輛還有十五分鐘就會到達你的射擊范圍,”夏魏君瞥了一眼手表,“不……是十四分鐘。” 蘇飛覺得自己聽到了身邊的狙擊手咬牙切齒的呼吸聲,他轉過頭去看著比自己還要小一點但是側臉輪廓已經漸漸明朗的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里微微的嘆息。 “轉回去看著你的觀察鏡。”他的語氣好像也有點咬牙切齒。 蘇飛轉回去趴好。 寂靜了片刻之后,盧曄的耳邊落下“噗哧”一聲。 仿佛春天里一朵花綻放時的聲音。 隨即一陣清淺的仿佛隨風而來的櫻花香將他包裹起來,他眨了眨眼睛,連遠處沙丘上的顆粒都變得清晰起來。 “別緊張啊隊長。”蘇飛的聲音聽著仍舊不那么正經,“風能到的地方,都是你的。” 你的向導,精神體可是風啊。 十點半。 躁動的日光無時無刻掃射著大地,干涸的沙丘呈山狀連綿起伏。 改裝過的越野車高速行駛時,引擎的聲音更早到達兩個人的耳朵里。 一只羽色艷麗的茶隼沖上天,在櫻花香的暖風里愉快的繞著這個謝右專門挑選的觀察點飛了好幾圈。 “九點方向,三輛越野,車距十米,第二輛蓋住了貨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雖然已經加強了隊友的五感,但是夏魏君還是嚴謹?shù)穆男幸粋€觀察員該做的事。 “距離七百米,傾斜角度28度。”他頓了頓,突然笑起來,“風……你想要什么樣的風?” 盧曄沒理他的惡趣味,食指輕柔的撫過槍身,扣上扳機。 瞄準鏡已經對準了第一輛車的油箱。 他開槍了。 穿甲燃燒彈精準擊中車輛的油箱,巨大的聲響隨后而至,公路邊挺拔的胡楊在爆炸掀起的熊熊火光中變得扭曲。 又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這次是穿甲彈,直擊第二輛車的駕駛員腦部,血花濺射在車窗上,駕駛員的身體已經倒在了方向盤上。 蘇飛甚至看清楚了他臨死前恐懼的目光,瞳孔上清晰的倒映著離他不遠的大火。 “我有點興奮。”他舔了舔嘴唇上的死皮,決定聽耳機那邊的建議,下次還是把水袋和吸管帶上。 畢竟這是整個隊伍里最會養(yǎng)生的前狙擊手預備役成員。 “冷靜,注意呼吸頻率。”盧曄端著手里的m4a1,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語氣有些警告的意味,他都已經聞到那股濃烈到嗆人的清酒味了。 到底還是有一點超出預期的情況。 第三輛車上似乎載了炮彈,在油箱爆炸后引起了又一次更劇烈的爆炸,巨大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迅速擴散。 蘇飛下意識的把盧軒按到自己身下,誰也不知道當年軍校第一名畢業(yè)的人居然真的瘦到能縮在他的懷里。 盧曄第一時間把他的聽力和痛感調低,誰也不知道全軍區(qū)都威名赫赫的神槍手其實是個怕疼怕癢的小孩。 深灰色仿佛還帶著火星的蘑菇云緩緩的朝著蔚藍無云的天空升上去。 爆炸的余韻消散,蘇飛吸了吸濃郁的清酒味,覺得自己還是酒量不太行。 他扒拉開盧軒還壓著他的整條手臂和半邊身體,“沒事吧?” 后者遞給他一個茫然的眼神。 哦媽耶,忘了把他的聽力調回來了。 觀察員朝著自己的狙擊手露出了生平最人畜無害的笑容。“我說我們走吧,后面的事情就交給吳先生和皇子殿下了。” 離觀察點不遠的沙丘后面停著一輛狐式越野,蘇飛自覺去了駕駛位。 一向很少主動提起話題的盧曄突然問,“年初那會兒,核流站是不是把何儲弄到機槍組去的?” 蘇飛眼睛都沒眨一下,張口就胡扯,“他還年輕,又沒有向導輔助,不適合這種會影響血液流通可能導致大腦萎縮的位置。” 盧曄轉頭看著他理不直也氣勢如虹的模樣,眨了兩下眼睛。 意思很明白:你在講什么? 車胎剛好碾過一塊石頭,顛的蘇飛被彈了起來,他忍不住“唉喲”了一聲。 一直不見蹤影的茶隼又飛了回來,上體紅褐色和石板灰色相間的羽毛艷麗而富有光澤,它停在蘇飛的肩頭,用喙順了順他的劉海。 溫順的哪里像是一只隼——在戰(zhàn)場上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精神體在很大程度上反映的是哨兵的心理。 蘇飛笑的彎起眼睛。 清酒的味道這時候變得柔和綿長了許多,清清淺淺的偏偏又盈了他滿身。 櫻花香的風又徐徐的吹了起來,茶隼高興的發(fā)出一聲鳴叫,沖上高空,在陽光的照耀下羽色越發(fā)奪目起來。 “沒出息。”夏魏君仰著頭罵了一句。 但也沒把精神體召回精神圖景里。 蘇飛笑的沒了眼睛。 沙漠里的落日才是最好看的,大片大片瑰麗的火燒云幾乎是要垂到手邊,仿佛一朵巨大棉花糖的云被渡上金邊,又漸漸模糊出藍紫的暈染。 蘇飛坐在基地用黃土壘的外墻上,兩條腿晃蕩著,手里捧著一個雙筒望遠鏡。 油彩已經洗干凈了,露出一張高中生的臉,軟綿綿的沒有棱角,清秀到甚至有些寡淡。 “喂,夏魏君,不要把你的茶隼放到我的精神圖景里去行不行?”他頭也沒回的說。 “它自己要去的,我有什么辦法?”站在他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把那副平光眼鏡戴上了。 “我總不能把它抓了,把毛拔了,烤給你吃吧?”夏魏君繼續(xù)說。 “......”蘇飛再一次覺得自己當初把何儲給趕走是多么的正確。 要不然天天留這么個人在狙擊組,夏魏君還不得跟著他學的懟天懟地懟空氣啊? 難得能把聒噪的不行的人堵到沒話講,蘇飛瞇起眼睛。 “舒服。” “夏魏君你怎么站著睡著了?把眼睛睜開啊!” “……閉嘴。” “切。” 等最后一絲光線都隱沒的時候,蘇飛也覺出了一點不對勁的味道。 他蹲到夏魏君的身邊,“皇子殿下他們怎么還沒回來?” 后者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偏頭看著他,“我們回基地的時間是?” “中午一點五十七。” 蘇飛把望遠鏡掛到脖子上,“也就是說從任務點回到基地大約需要5個小時,現(xiàn)在已經快八點了,皇子殿下他們只要在三點之前撤離現(xiàn)在就應該已經回到基地了才對,原本的作戰(zhàn)計劃里需要這么多時間嗎?” “作戰(zhàn)計劃里我們完成狙擊任務后單獨撤離,機槍組、指揮組和后勤組完成善后再撤離,預計善后時間是兩個小時,他們應該在中午一點左右就能撤離。”夏魏君默契的知道他想問的是什么。 “糟糕,他們有危險!” 蘇飛手一撐就從十多米高的外墻跳了下去。 夏魏君的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一腳踏上外墻,也跳了下去。 “咳咳。”負責人站在核電分站的基地大門口,神情嚴肅的看著他們倆,“蘇飛,夏魏君。” “到!”在聽到代號的瞬間回歸到軍人的狀態(tài)幾乎不需要反應時間。 “緊急情況!” 離分隊駐守的分基地有兩個小時車程的沙漠小鎮(zhèn)就是韓玦他們的信號最后一次出現(xiàn)的地方。 小鎮(zhèn)有幾條風景如畫的蜿蜒土路,圍繞著一個小型廣場和一座泥土建造的教堂。 它自十六世紀起就在這兒了,幾百年的時間里似乎沒有變過樣子,高矮錯落的涂色屋頂,臟兮兮的墻面上有剝落后殘余的涂鴉。 宇宙歷二十一年,他們開始有意識的把喪尸朝著這個西邊的大沙漠驅趕的時候,這個小鎮(zhèn)是第一批淪陷的地方——完全被喪尸占領。 現(xiàn)在分基地的這些年輕人對于這個小鎮(zhèn)所有的記憶大概就是那一年在電視新聞里偶然晃過的一眼。 那樣血rou橫飛的畫面在小時候是禁止他們觀看的。 那會兒所有的家長都抱著同樣的希冀,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分化成普通人。 在這個末世里,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可是為人父母者,只想他們能活著。 觀察員從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宿舍偷了一瓶牛奶,一邊喝一邊飛快的瀏覽資料。 苦中作樂。 蘇飛就坐在他旁邊,幫忙舉著燈。 “資料里說懷疑這次是新的亞種,接到韓玦他們的求救信號不到五分鐘他們就失聯(lián)了,只知道數(shù)量不少且行動有序。”夏魏君翻完了一沓資料,最后就說了這么一句話。 咬著牛奶吸管眨巴眨巴眼睛。 “沒啦?”蘇飛問。 “沒了。”夏魏君答道。 “這么多資料……” “這么多資料里八成都是上面的猜測,我覺得對我們的任務沒有什么實際意義。”夏魏君偏著頭,“你覺得呢?” 蘇飛還是高高的舉著那盞探照燈,燈光剛剛好落在他俊挺的五官上,睫毛上像是跳躍著流金的蝴蝶,朦朦朧朧一片光影。 游走在夢與現(xiàn)實的邊緣。 “你別真像那人說的傻吧?”蘇飛一把奪過探照燈,“快點再檢查一下裝備,下面的路車開不進去我們得徒步了。” 韓玦的脊柱中彈了。 他那只渾身雪白只有翅膀尖端和后緣染著一線黑的漂泊信天翁將他護在一雙巨大的翅膀底下,除了謝右和那只漂亮的玉足海東青誰也不讓靠近。 連千予宸想幫他處理傷口都被它趕走了。 問題是,向導受傷后的哨兵狀態(tài)也并不見得有多好,他正靠在藏身的半截土墻上半耷拉著眼皮。 千予宸在謝右的授意下給他注射了抑制劑。 “好點了嗎?”高大俊朗的醫(yī)療兵語氣意外的溫和。 豆大的汗珠不斷的從謝右的額角滾下來,他咬著牙不讓精神圖景被莫名而來的風暴吞噬,一整天的高強度作戰(zhàn)讓他的精神圖景里一片狼藉,偏偏此刻他的向導也沒辦法為他梳理。 只能他自己硬抗。 他轉了轉頭看著在信天翁的翅膀下閉著眼睛仍舊眉頭緊鎖的韓玦,然后對著他點了點頭,“還行。” “我覺得你不像是還行的樣子。”千予宸嘟囔了一句。 “哥!”蹲在地上幫蘇靜修通訊設備的千瑟汐突然回頭朝他招了招手,“過來幫忙!” 雖然不知道自己一個醫(yī)療兵能在這上面幫什么忙,但千予宸還是挪了過去。 “怎么了?”他問。 千瑟汐沉默了一秒,指了指趴在地上手里還握著調試儀的通訊員,“你給蘇靜擦擦汗吧,我看她怪辛苦的。” “啊?”蘇靜抬起一張白嫩嫩的包子臉,不明所以。 守著這間被炸的還剩一半的“屋子”缺了墻的那一邊的兩位機槍手同時回過頭來,又同時轉回去盯著面前的荒蕪與漆黑。 “還沒修好嗎?”何儲問了一句。 “快了快了……”蘇靜反復測試著時有時無的信號。 微型電腦上顯示出來的微波斷斷續(xù)續(xù)的。 她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繼續(xù)工作。 狙擊組進入小鎮(zhèn)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 沙漠里又大又圓的月亮明朗動人,所有的星星熙攘在深藍暗沉的天幕里,風也又軟又涼,亮晶晶的銀河簡直要被風吹下來。 這里好像一下子成了這個處處蟄伏危險的末世里最安全的地方,什么動物都沒有,滿天空都是星辰,能撩動感官的只有風。 進入小鎮(zhèn)之后兩個人謹慎的保持了戰(zhàn)術走位,夏魏君端著他的m4a1走在前面,對蘇飛打了個停下的手勢。 “怎么了?”蘇飛壓低聲音問。 “沒,給基地那邊打個報告。”夏魏君左手持槍,右手按住通訊器的按鈕,“分部基地,我是夏魏君,請求通訊,是否收到?” 很快耳機里就傳來了上司伴著電流微微失真的聲音,“我是布沙爾,有什么情況嗎?” “將軍,我們現(xiàn)在已經進入了小鎮(zhèn),沒遇上喪尸,也沒發(fā)現(xiàn)小隊其他成員。” 布沙爾愣神,“基地也沒有接收到他們的信號。” “明白。”夏魏君干脆利落的切斷了通訊。 “哎你……” 砰—— 熟悉的r93子彈出擊的聲音乍起。 余韻是更熟悉的清酒味。 觀察員轉身朝旁邊錯開一步的距離,端起槍的瞬間子彈就如同流星碎片蓋過去。 一小群的喪尸正從空蕩蕩的街道里緩慢而僵硬的朝他們走過來,有一只撞到了廢棄的油桶,左手被尖利的不整齊斷口活生生扯掉一半,烏黑腐臭的血液就在塵土飛揚的地上一路拖曳著。 末世到來后才出生的夏魏君和蘇飛從小就要學習有關喪尸的理論知識,更別提十六歲覺醒后在白塔總部學習的那三年一直都在接收這方面最前沿的科研成果。 他們都清楚的知道這些東西在被感染的兩個小時內視網膜就會完全自溶,靠優(yōu)秀的聽覺和對活物異常敏感的嗅覺來尋找食物。 “分開行動。”夏魏君用肩膀輕輕的撞了撞蘇飛。 后者轉頭的眼神里是不贊同和擔心。 在成為狙擊手預備役后的第一堂課里,給他們上課的那位榮譽勛章可以掛滿左胸的退役狙擊手告訴他們,“觀察員就是狙擊手的眼睛和盔甲,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你都不可以離開你的狙擊手,除非死亡。” “放。”蘇飛伸出一只拳頭,“風能到的地方,都是我的,不會出事的。” 夏魏君呼了一口氣,看著越走越近的喪尸,也伸出一只拳頭。 兩只拳頭隔著手套輕輕的碰了碰。 “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