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紐世界世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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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不明所以地跟他說那是陪盧暄來拍宣傳片的翻譯,不會留多久。 走廊盡頭的范芶側(cè)了側(cè)身給趕會議的人讓路,陽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臉上,使得她纖柔的臉龐更加柔美。 那一瞬間何源之就知道,這一篇,這輩子恐怕都翻不過去了。 不像是當初冒冒失失還帶有學生氣的人了,怎么樣都好看。 直到她和蔚藍聯(lián)手擺了他一道,何源之才發(fā)現(xiàn)她一點也沒變。 蔚藍他是知道的,常年混跡各大夜店。 他偶爾也會去,他風度好氣質(zhì)佳,又愛一言不發(fā)地喝酒,自然而然地就讓人腦補出情場失意的翩翩佳公子形象,來搭訕的美女不在少數(shù),何源之這方面的神經(jīng)比較粗,拒絕的話往往過于直白,好朋友最見不得那些如花似玉的美女一個個如喪考妣般黯然離去,每次都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何源之這么一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點太嗆人了。 范芶喝不慣洋酒,沒一會兒就有些微醺,昏昏沉沉地點著腦袋,笑得露出八顆小白牙。 何源之一進來就看見范芶仰著臉對過路的猛男沒心沒肺地笑,一口老血郁在喉嚨里,他到底是按照千年藍血養(yǎng)出來的,哪怕生氣也優(yōu)雅得像一幅畫,眉間一點昭昭然的薄怒,唇角緊繃,一把接住搖搖欲墜的醉鬼:“你到底知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我也很受歡迎啊。”范芶根本沒聽他說了什么,委屈地癟了癟嘴,“他們都很喜歡我的樣子。” 何源之脊背一僵。 偏偏蔚藍還感嘆:“我是該換換口味了,亞洲女孩真是可愛!” 何源之輕輕地看了她一眼,她不由舉雙手投降:“好吧,是我的錯,別生氣,她現(xiàn)在可什么事都沒有!”然后目送著他直接抱起她離開而氣得跳腳,“喂,你這就帶她走了啊?” “酒吧對他的小女朋友來說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始終冷眼旁觀的朋友這時打了個哈欠,“情侶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東西。” “哈?”蔚藍的腦筋一時轉(zhuǎn)不過來。 “不用猜也知道的劇情,女孩郁郁寡歡喝得爛醉,男人從天而降英雄救美,然后滾滾床單交流一下。明天早上要么攤牌,原來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皆大歡喜,要么女孩羞憤難當拒不見面,男人苦追抱得美人歸,皆大歡喜。”朋友冷笑著撇撇嘴,深諳這種霸道總裁文的套路。 “唔,是這樣的嗎?”蔚藍不太能夠明白,故事不應該在睡一覺之后就結(jié)束了嗎? “何源之真的會帶她去酒店?”他看起來一向很冷淡的樣子,蔚藍暗想。 朋友的語氣卻變得諱莫如深:“不,我猜他會帶她回家。” “為什么?” “因為太喜歡了,喜歡到不肯讓他受一點委屈。放在酒店未免太沒有誠意了,那可是將來要綁在身邊的人。”朋友狀似無意地笑了笑,眼睛里一點點寂寞和羨艷轉(zhuǎn)瞬即逝,“她是他的眼中星。” 范芶剛出酒吧就吐了何源之一身,明明舌頭都快捋不直了,硬是要抓著他一頓吐槽:“怎么會有人喜歡何源之啊?啊?這種溫吞的男人最討厭了。” 醉鬼憤憤不平地揪住他的領(lǐng)子:“你說她們是不是傻啊?” 何源之配合地點點頭,隨手扶住就要往下倒的女孩。 范芶的下巴磕在他的肩上,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沒頭沒尾的一句:“是啦!他是很有錢啦!” 男人聞言失笑,靜靜等著她的下文。 范芶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整個人縮進她的懷里,簡直把人當成床板似的折騰:“脾氣,脾氣也不錯,很溫柔,還很體貼……” 說到這里,腦筋才忽然轉(zhuǎn)過來,想起了自己此前的觀點,她悻悻地住了嘴,委屈地眨了眨眼,為這一番自相矛盾的理論懊惱萬分。 如果不是范芶喝醉了,何源之也許永遠也聽不到這樣的盛贊。 他不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了,很少再為輕飄飄的一句話浪費感情,然而此刻卻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笑意,一顆心變得柔軟而又豐盈。 她的肩膀抵著他的肩膀,一只手搭著他的腰,是一種全然交付的姿態(tài)。 何源之忽然心情大好,身上搭著個不省人事的醉鬼走路都帶起風來。 他的司機看到了,想幫他一把,他擺擺手,一個人把她抱進了后座。 范芶徹底睡死過去了,半長的頭發(fā)垂下來,掩住大半張臉。何源之盯了好一會兒,鬼使神差地撥開她的頭發(fā),輕輕地往兩邊分好,露出光潔的額頭。 他太過小心翼翼,儼然是個收藏家對待古畫的神情,自己也覺得有些露骨了,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兩聲,臉頰微微發(fā)燙。 關(guān)于替心上人撥頭發(fā),村上春樹說過:“如果我愛你,而你也正巧的愛我。你頭發(fā)亂了時候,我會笑笑的替你撥一撥,然后,手還留戀的在你發(fā)上多待幾秒。但是,如果我愛你,而你不巧的不愛我。你頭發(fā)亂了,我只會輕輕的告訴你,你頭發(fā)亂了喔。” 那么,按照村上春樹的論調(diào),他任性地違反邏輯倒推回去——范芶應當正巧的愛他。 范芶一直睡到天光大亮,如果不是何源之,大概已經(jīng)被盧暄告狀告到上面勒令開除了。 你男朋友是總裁了不起哦。 何源之當然是不會做早飯的,下樓買了黑咖啡和全麥面包,給她的是低脂牛奶,正宗的美式?jīng)]滋沒味早餐。 何源之其實不知道她愛不愛喝牛奶,只是長相先入為主,直覺她是喜歡的。 不巧正中紅心。 而范芶這廂睡眼朦朧間看到床頭柜擺了牛奶面包,瞬間被嚇醒了。 單身這么些年,田螺姑娘的故事她才不信。 清醒過來再一看,何源之就坐在兩步之外的沙發(fā)椅上看平板。 這下了不得,范芶連忙爬起來抓過手機瞄了一眼,頓時呆若木雞,在床上僵坐了半天,沒頭沒腦地問他:“我要是現(xiàn)在被開除了,回國的機票能報銷嗎?” 何源之被他逗樂了,有心嚇唬她,聲音壓低一度,執(zhí)行官的感覺就出來了:“非公事目的出行一律不報。” 范芶手忙腳亂地查機票,看完臉都綠了,斟酌了一會兒說:“我現(xiàn)在去移民局,什么時候能被遣送回國?” 何源之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滿臉促狹的笑意:“你的簽證還有好久才過期,一般這種情況移民局會認定你故意妨礙公務,先罰款再抓去思想教育。” 那我要怎么辦? 宿醉之后混混沌沌的腦袋已經(jīng)山窮水盡,女孩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何源之這個人有一點最好,那就是很知道分寸,看她委屈成這樣,心就軟了八分,放緩了語氣,慢條斯理,極盡溫柔:“營銷部的電話是我接的。蔚藍去救場了。你不會被開除的。” 范芶先是明白過來被人耍了,不等生氣,又想起來承了這個人天大的情,嘴唇開開合合,幾次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來一句心不甘情不愿的“謝謝”。 何源之并不為她的敷衍惱火,抬起眼睛朝著他笑了笑:“你記得請蔚藍吃飯就好,她今天好不容易休假。” 何源之幾乎是以成年人縱容孩童的姿態(tài)看著自己,她正要炸毛,又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占理,只好悶悶地端起床頭柜上的早餐三下五除二地吃完。 她身上穿的是何源之的睡衣,剛剛腦袋里一團漿糊的她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覺到這一點。 昨天穿的衣服就放在手邊,洗過一遍,疊得整整齊齊,上面還留有淡淡的皂香。 “你吐得到處都是,我給你換了衣服。” 她的臉色一下子爆紅,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所幸何源之說完就進了房,留她一個人換衣服。 她松了口氣,不自在的感覺總算消散了一些。 范芶換完衣服后,終于從一攤亂七八糟里理出一點頭緒,發(fā)覺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簡直是十分的微妙。 喝醉了酒,吐了老板一身,老板不但沒有生氣,還好心地收留了她一夜,什么事都提前打理好,順便幫她翹了個班。 范芶來之前,自己掂量過自己好幾回,越想越?jīng)]底,連何源之回了紙醉金迷的美利堅后能不能記住自己都不敢確信了。 現(xiàn)在看來,是她太低估自己。 范芶忍不住地竊喜,極力控制才能看起來不那么喜形于色。 她走到金赫奎的椅子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送我去公司嗎?” 何源之驚訝地抬起頭看他,然后倉惶地錯開眼,手忙腳亂地挪開手上的東西,明明只有幾樣,卻像在收拾一張堆滿雜物的桌子似的,完全沒有了邏輯:“好,好的。” 她忽然俯身下去,兩只手撐在扶手上,貼著他的臉耳語:“謝謝。” 何源之整個人都繃緊了,過了幾秒鐘,他把手放到范芶的肩膀上,輕之又輕卻不容拒絕地推開了她。 何源之生氣了,范芶看得出來,這個人生氣時怒氣全壓在眉間,別處一點也看不出來,像風暴潮前厚重的鉛云,反而更讓人不知所措。 “不要再這樣了,好嗎?”何源之沉默了一下,笑得很無奈,“你這樣會讓我很想吻你,但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范芶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回答。某種意義上,他是對的,她一直不自覺地抗拒過于親密的舉動。 但是他說話的空檔,范芶以一種奇異的冷靜地審視了自己,并且得出了截然不同的論斷。 如果對象是何源之的話……她不愿說出口的字句,都可以簡單粗暴地借此表達。 所以她主動將何源之推到椅子上,決然地封上了他的嘴唇。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喪失了主動權(quán)。 畢竟是青澀又害羞的女孩子,除了那股不顧一切的沖勁,手底下沒有真章,任由那個人帶領(lǐng)著,仿佛一頭扎進深水中,觸不到底,沉沉地墜著,失去氧氣,和外界的一切隔絕,只剩下纏綿而熾熱的吻,近乎窒息,因此更讓人頭皮過電。 何源之這輩子對她,恐怕只做了一件算不上錯的錯事,余下的時間,都用做了補償。 范芶不愿意說,但一樁一件地替他記好,回頭想起來,心軟得像一灘爛泥。 太久的擁吻,等到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有點喘不過氣。 她清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你送我去公司嗎?” 他們剛到辦公室,迎面就飛來一個文件夾,蔚藍蹬著恨天高叉腰大罵:“老娘今天是準備去釣凱子的你們知道嗎?” 何源之連忙把范芶往前一推,后者氣得打跌,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昨天我喝得太多了……” 她撇撇嘴,想起昨天灌酒也有她一份,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 范芶見狀,趁機拉過何源之:“你叫他給你再批一天假嘛,誰還沒個著涼感冒的病啊,對吧?” 挺上道的嘛,小孩子。 蔚藍贊許地看了她一眼,頗有狼狽為jian的味道,再轉(zhuǎn)向何源之,語氣就變得有商有量,算盤打得叮當響,“老板,我也算救你的小情人于水火,兩天不過分吧?” 何源之趕緊配合:“我等會去和你們頭兒打聲招呼。” 蔚藍笑得花枝亂顫:“哎,我說我一看你們倆就覺得佳偶天成一對璧人,怎么那么配呢?” “你不是要去釣凱子嗎!”何源之扶額。 他唯恐蔚藍這張嘴沒遮沒攔地冒出點什么,讓他們好不容易更進一步的關(guān)系又退回到那個不尷不尬的境地。 他需要思考一下,剛剛那個吻對范芶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 而范芶在想,應該要怎么解釋。 無論情不自禁還是不慎摔到他嘴上都是把何源之當傻子式的掩飾,她不想說出來侮辱自己的智商。 蔚藍和何源之你來我往地拌嘴期間,她默默地收拾好接下來要用的材料,逃也似的離開了男人的辦公室。 何源之的眼神全系在她身上,看見她收拾東西要走,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口。 蔚藍用手肘搗了搗他的胸口:“不去追啊?她那翻譯的活才多大點事兒,哪比得上你倆談戀愛重要?” “糊里糊涂地追上去,媳婦兒又跑了怎么辦?”何源之隨手翻起她匆忙中落在桌上的幾則材料,重要的事項都用熒光筆仔仔細細地畫好,她的英文大概是練過的,寫的很秀氣,中文就沒那么好了,歪歪扭扭的,像小孩子的字,在他眼里簡直就像鬼畫符。 不過既然是范芶的鬼畫符,自然而然是可愛的鬼畫符,反正說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堂而皇之地折好,收藏了起來。 蔚藍鄙視地看著此人假公濟私,雙臂一抱,一副“老娘還不知道你”的表情,嗤道:“你真不去啊?” 何源之想起早晨那個不明不白的親吻,低下頭笑了笑。 蔚藍驚恐地想,如果她沒有看錯,那個笑容里“羞澀”這種情緒占據(jù)了絕大部分,剩下的細枝末節(jié)——她仔細地在腦海中描摹了一遍他的笑容——可以簡單粗暴地概括為“志在必得”。 除了青春校園片,蔚藍真是第一次見純情到這個地步的人。 他雖然一向不在外面亂搞,但畢竟身居高位,什么樣的場面也都該見過了。 她總覺得何源之永遠端著風度的架子溫柔地薄情著,她從來沒想過在這樣一個人身上,居然保留著如此純粹的少年感。 她久經(jīng)風月,花花公子見過,冰山面癱見過,烽火戲諸侯的見過,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也見過,在她看來,沒什么分別。 她早就練就了一顆刀槍不入的心,可在那一刻,她完全明白了,這無言背后隱藏著怎樣的滔天巨浪。 她有點難過,她必須承認,她是非常羨慕的,但同時她又很愉快,某種意義上,他們拯救了她對愛情壞掉并將繼續(xù)壞下去的胃口。 她從那種聒噪的非得說點什么的狀態(tài)里脫身出來了,現(xiàn)在她是一個寂寞的人。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何源之,勉力平復情緒的過程中,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問了一句:“你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話說出口她就后悔了,太幼稚了,像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才會說的話,像十年前的她。 何源之再次微笑,他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不必深入思考這個問題,在潛意識里,他已經(jīng)將它翻來覆去地咀嚼了個遍,而結(jié)論出奇的一致:“我不知道。” 他收住話音,片刻之后才輕輕地補充道:“我們甚至沒有在一起過。” 蔚藍被他沉靜的表情再次感動了。 真奇怪,他好像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她,又好像很在乎能不能得到她。 在普世價值觀里,他本不必如此謹小慎微,他年輕多金,溫柔體貼,道德感極強,相貌也并不差,他應該是感情里握有更多籌碼的玩家。 這意味著,蔚藍咬牙切齒地下了定論,他從來沒想過拿這些東西去換取她的愛情,他只想要愛她而已。 她憤憤地想,這個男人怎么能這么好,現(xiàn)在她都要愛上他了。 她嘆了一口氣:“如果最后你們沒有在一起,我會哭的。” 何源之訝異地看著她,她今天太過多愁善感,完全不像那個雷厲風行的面試官。 出于某種直覺,他大概有些知道蔚藍貌似杞人憂天的傷感是從哪里來的,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很不著調(diào)地反過來寬慰她:“我們之間沒有多么深沉的故事,只是需要時間。” 蔚藍不了解那些糾葛,于是不再多說,回身撈起放在沙發(fā)上的包,又恢復了平常利落精干的樣子。 她揚了揚下巴:“我走了,哦對了,范芶的活本來也沒多少,我都給她做得差不多了,估摸著該閑的發(fā)慌了。” 蔚藍走了之后何源之打了個電話給外公,大意是我覺得分公司那邊的工作很具有挑戰(zhàn)性,決定再嘗試一次。 外公色厲內(nèi)荏:“少給我瞎扯淡,到底怎么回事?” 何源之端正了一下態(tài)度,光明磊落地把事情抖出來了:“去追個人。” 外公氣得吹胡子瞪眼:“胡鬧。” 他氣定神閑:“沒胡鬧,你叫財務查一查我在的那一季的報表。” 外公頓感驚奇,算了算了,隨他隨他。 何源之愉快地從他那兒晃蕩出來,準備去找范芶宣布他即將再次成為她的當頭老大。 可惜人不在,他滿心嘚瑟撲了個空。 蔚藍告訴他,盧暄那邊出了點小問題,臨時把她叫去攝影棚了。 何源之尋思下午只有個部門會議,左右不過聽幾個主管爭來爭去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干脆讓她把行程往后推了推,空出來一個下午找老婆去。 攝影棚離公司不遠,何源之開了車,沒幾分鐘就到了,正碰上她從里頭往外走,他甩了個尾,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赝T诜镀a面前。 “這么巧。”何源之自認瀟灑地從小跑里邁出一雙長腿,背靠著車朝她笑了笑。 這副公子哥兒的姿態(tài),何源之其實不常做,但終歸是按著資本主義接班人養(yǎng)出來的,聲色犬馬見得多了,能學個十成十。 那笑也是公子哥兒式的笑,進一分容易嚇著人,遠一分又不夠傳情,曖昧的尺度掐得剛剛好,讓人無法生厭。 范芶耳根浮起可疑的紅,不太自然地岔開了話題:“你事情忙完了?” “嗯,我載你回去?”何源之朝她晃了晃車鑰匙。 范芶下意識拒絕:“離得不遠,我自己走回去吧。” 何源之也不強求,把車鑰匙朝攝影棚門口的場務手里一扔,比劃了幾下,請他幫忙把車開回去,接著往她身邊靠了靠,神色不變地說:“一起走吧。” “你不用這么麻……” “不麻煩,今天天氣這么好,散散步也好,何況是陪你。” 何源之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范芶很輕地掙了一下,沒掙開,就沒再動作。 太陽溫柔地拂下,兩張俊美靚麗的面孔熠熠地發(fā)著光。 他們非常默契地沒有說話,不長不短的一段路,經(jīng)過了一個公園,又經(jīng)過了一個廣場,驚起了一群鴿子,潔白的羽翼撲棱棱地扇動著,好像兩顆鼓噪的心。 白鴿掠過頭頂?shù)乃查g,何源之突然意識到,所謂人間至幸,大抵不過醒來一轉(zhuǎn)身,眼里撞進那個人逆著光的睡顏。 范芶沒想到,何源之竟然會和自己一起回國,并且就坐在他身邊的座位上看ipad。 為什么一個總裁會出現(xiàn)在經(jīng)濟艙?! 何源之無辜地解釋:“我怕擅自給你升艙你會生氣。” 他小心翼翼到這個程度,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也替她照顧周全,讓范芶有些不知如何自處。 她心里暗暗嘆一口氣,一邊想,何德何能呢,一邊打開了空姐遞來的飛機餐。 沒有意想中的黃油面包,一個暗紅色的絨面盒子靜靜地躺在那里。 一時間,范芶連呼吸都忘記了。 片刻的凝滯后,她回過神來,驟然轉(zhuǎn)過頭去,目光灼灼。 而那個坐慣了頭等艙的長腿男人,在狹窄的座位上顯得很窘迫,他努力轉(zhuǎn)過半個身子,捏了捏后頸,語氣像談論“你明天早上想喝豆?jié){還是牛奶”一樣稀松平常:“我知道或許有一點太倉促了,但我想你應該不會感覺很壞。” 他波瀾不驚的面孔下涌動著火焰,他已經(jīng)等了很多很多年。 現(xiàn)在,他要開始認真地告白了:“我們已經(jīng)離開了我的第二故鄉(xiāng),距離你的祖國還有五千公里,你飛行在兩萬英尺的高空上,腳下是世界上最寬廣的大洋。這一刻,你有最大的自由做出自己的選擇。” 他帶著清淺的笑意看著她。 范芶在那一眼里重新經(jīng)歷了他們的少年時代,滿身都是時光的塵埃。 她想,原來那么多事已經(jīng)過去了。 何源之撥轉(zhuǎn)那個絨面盒子,使它正對著女孩:“有一件事我從來不敢確定,還是問一問你比較好。” 那顆細小的碎鉆被舷窗外傾盆而落的陽光擦亮,在她眼睛里轟然迸發(fā)出璀璨的色彩,近乎蠻橫地掀去了包裹著她的玻璃罩子,使他的靈魂失重般地飄了起來—— “willyoumarryme?” 他的母語在這一點上不夠好,無論嫁還是娶,單向性都太強了,用在兩個人的結(jié)合上顯然不夠妥帖,不過何源之知道把它用在什么地方更合適:“我愛你。” 范芶想,我也愛你。 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游離的靈魂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那具愚鈍的僵硬的軀殼,焦躁地干吼著,做點什么,什么都好。 可是她不知道做什么。 她已經(jīng)像一個普通人似的生活了很多年,好像真的就那么普通了似的。 實際上,她沒談過戀愛,沒約過會,沒去過ktv唱歌,沒看過電影,她的人生因為一團小小的黑暗永遠的缺失了一些東西。 是什么呢?他問自己。 她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被求婚”這樣的狀況,她和人間遙遙相對了那么多年,已經(jīng)燃不起這點煙火氣來。 何源之在她的沉默中伸過手“啪嗒”一聲合上了絨面盒子,范芶意識到自己在恍惚間錯過了表態(tài)的時機,無措地對上男人的眼睛,很反常的,并沒有看到類似氣餒和挫敗的神情。 何源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沒頭沒腦地說:“中學時我談過幾場戀愛,但直到那天我握住你的手,才突然明白我要的究竟是什么。” “你不是一個選項,而是我的愛情。” 輕飄飄的四個字,砸得她有些回不過神來。 我的愛情。 余秀華說—— 愛情終究是一件膚淺之事 它能夠抵達的,孤獨也能 它能夠銷毀的,時間也能 她從前常常以此搪塞自己。 在那些被燈光點亮的夜晚,連孤獨也無所遁形的時候,她曾經(jīng)不可避免地想起他,想起他躲閃的神色和沉靜的面孔。 她沒有辦法割舍何源之。 她曾經(jīng)試圖說服自己,在孤獨的盡頭,也許是和擁有他并無二致的完滿。 現(xiàn)在她厭倦了,只想做一件膚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