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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兩口們始終沉浸在這件悲喜交加的事里,一整天難以平靜心緒,更是思念著離去的曲朝露。 到了夜里,曲典御和曲夫人躺在床上,兩個人都沒有什么睡意,遲遲的無法入眠。 曲夫人忽然低低道:“老爺,我想起一件事來了。”她眼底透著回憶的光澤,在努力的回想著什么事,而后輕聲對曲典御說:“老爺還記不記得,朝露六歲曇華四歲的時候,我們帶著她們去江南游玩……在一條長滿青苔的狹窄石板路上,遇到一個眼盲的算命先生?” 曲典御回憶著,慢慢的也想起了這件事來:“嗯,我記得,對他說的話也有印象。” 曲夫人道:“是啊,當時那個算命先生指著朝露說,朝露是個芳年早逝的命。我們兩個立刻就生氣了,你還差點砸了他的攤子。”她放慢了語速,一字字道:“但他不僅說了朝露會芳華早逝,還說……朝露雖然命短,卻并非福薄……老爺,而今想想那人的話,我怎么覺得是被他給說中了?” 曲典御沉默半晌,嘆道:“唉,這誰又能想得到。”他停了停,問道:“那個算命先生當時是怎么說曇華的,你還記得嗎?” “老爺我記得。那人指著曇華說,曇華是個長壽有福的命,雖然會有劫數,但均有貴人能助她化險為夷。那人還說曇華會事業有成,能成大器,還會嫁給貴人!他說,這是曇華累積了好幾世的福報換來的好命……” 曲典御嘆道:“但愿如此吧,我們到底是只剩下曇華一個女兒了……” 地府多了位城隍娘娘的事,自然也傳到了宮禁里。 咸禎帝作為帝王,也以帝王之尊給曲朝露下了一道敕封她為正一品命婦的圣旨,享親王正妃的祭拜儀制,特意讓豫京府尹為曲朝露燒了許多王侯夫人所用的東西。 嚴涼和曲朝露對此都不做理會。 然而咸禎帝所賜予的“恩惠”和“賞賜”還不止如此。 不過幾天的功夫,曲朝露再踏入主殿時便發現,她和嚴涼的神像兩側又多出來六尊新的神像——六個年輕曼妙的娘子。 這六個娘子均是姿容上佳,各有千秋,左邊三個,右邊三個,神像的體量自然是比城隍和城隍娘娘要小了許多,看起來就像是給兩人配了六位侍女。 但顯然,這六個娘子并不是侍女,她們每人的面前都立了牌位,牌位的名字是諸如“送福夫人”“化吉夫人”“護子夫人”之類,皆是寫了“夫人”二字。如此曲朝露又怎會看不明白? 咸禎帝真是給了嚴涼好大的賞賜,直接賞了他六個小妾來了! 怒氣瞬間就燒了起來,曲朝露的臉卻如凍住了似的,冷峻似冰峰,眉心有幽藍怒火隱隱竄起。 嚴涼踏入城隍廟,見曲朝露背對著他隱隱抖動,剛想叫她一聲,這時便看到那六尊新添的小妾神像。 嚴涼片刻間就明白了,眸色頓時陰沉下去,又忙快步向曲朝露走去,道:“朝露!” 他忽然有些不太敢將曲朝露拉到面前,害怕自己會看到一張充滿怒火和質疑的破碎臉孔。 然而曲朝露卻轉過身,撲到嚴涼的懷里,嗓音被淚意浸潤出一種沙啞,低低的啜泣聲像是粗糙的沙礫磨著嚴涼最柔軟的深心。 “阿涼……”曲朝露啜泣的靠在嚴涼懷里,緊緊抱著嚴涼。 這時候岑陌找了過來,看見兩人相擁的場景,想了想還是開口喚了兩人。 嚴涼將曲朝露攬在胸口安撫,一邊看過去,見岑陌的身后跟著六個年輕的娘子,各個都怯生生的望著他。 這六個娘子每一個都有些姿色,能看得出就是那六尊小妾的神像所對應的人。 岑陌打了個抱拳,笑得有些苦惱:“侯爺、夫人,這六位娘子……” “我都知道了。”嚴涼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 他視線在六個娘子身上一掠,犀利的仿佛是一根根釘子鉆入她們的身體里,要刺到腦仁兒深處去。六個娘子怯意更甚,想不到東平侯的氣勢這般的戾氣逼人,就仿佛眼睛里能飛出刀子似的。她們害怕的擠在了一起。 嚴涼輕撫著懷中的曲朝露,冷冷問六個娘子:“咸禎帝讓你們來的?” “……是、是。”她們膽怯的回答。 嚴涼再問:“你們是自愿為我殉葬,還是被咸禎帝下令處死的?” 娘子們神色都變了,顯然是嚴涼的話觸及到她們心上的脆弱之處。她們本就駭然于嚴涼的氣場,眼下更是怯怯的哽咽,眼角浸出了點點胭脂紅色。 漸漸的她們開始哭泣,哽咽的聲音由小變大,如詛咒似的飄蕩在整個主殿里,揪得人耳朵發痛。 曲朝露在聽到嚴涼說“殉葬”兩字時,心頭的寒意如雪崩般散開。她從嚴涼的懷里抬起頭來,傷懷的看著六個哽咽的娘子,朝她們行了兩步,道:“你們有什么話可以慢慢說。” 娘子們抬頭望向曲朝露,有人臉色驟變,失聲道:“曲曇華——”旋即又覺得是認錯了人……這不是曲曇華,她們兩個雖然相像,但她比之曲曇華要清雅婉約些,少了曲曇華的濯濯清氣,多了些深藍鳶尾般的剔透艷質。 她們想起這些日子關于城隍娘娘的傳聞,便知道面前的人是誰了。 一個娘子哭著道:“我們是自愿為東平侯殉葬的。” 曲朝露的心如被針扎了一下,問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