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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沁水,曲朝露就看見了她,在廚房附近劈柴,干的是又臟又累的粗活。 廚房小院里也掛著大紅燈籠,能看見沁水的雙手干枯粗糙的像是年老的樹皮。曲朝露不由得心中一酸,沁水從小給她做丫鬟,過的日子雖然不是錦衣玉食,但也是小家碧玉那般的,從來不會這般低聲下去的給人勞苦作賤。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這個不中用的主人…… 曲朝露不由握了握拳,轉身離開。 時間寶貴,她還要再在劉府里找一找,就當是分擔一丁點沁水的艱辛。 現在只剩下一個地方沒去了,就是劉亦賢的住處,也是今晚他和常歡翁主的洞房。 那里曲朝露太熟悉了,自己嫁進來的那幾個月,都是獨自睡在那里夜夜盼著劉亦賢歸家的。如今一步步的走近,看著那喜慶的紅色像是海浪般的朝自己涌來,恍然間想起自己嫁進來的時候也是走得這條路。 物是人非,心境早就變了。 她走進了院子里,洞房的門是關著的,能看見一個女人安靜坐在床頭的身影被映照在窗紙上。 那應該就是常歡翁主了。 恰好有丫鬟進洞房去給常歡翁主倒水喝,曲朝露便跟著進去,走到了翁主的身邊。 翁主穿著大紅的喜袍,紅的灼烈,燒著曲朝露的眼睛。曲朝露忽然發現,時至今日這樣充滿歡喜的顏色反倒給了自己一種惡心的感覺,她冷漠的別開視線,不想再看。 曲朝露轉身走開,在屋子里四處看了起來,寄希望于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訊息。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后,坐在床上的常歡翁主忽然自己揭下了蓋頭,站起身來。 曲朝露回頭看到翁主的臉,略有沉吟。當真是個麗姝,似一灘月光破空照下,溫溫柔柔的包裹著人,極是嫵媚婉約。只是,又過于的嫵媚婉約了,倒顯得那眉梢眼底藏了幾分陰鷙,仿佛不是出身高貴的翁主,而是鬼狐志怪故事里用毛筆蘸著顏料在人皮上畫出來了的美人。 常歡翁主大概是等的膩煩,便不顧規矩,隨意的在洞房里走走,撥弄撥弄屋子里的器具。 曲朝露立在墻角,靜靜看著她,翁主將花瓶里的垂絲海棠拿出來一支把玩了會兒,又放回了海棠,走到銅鏡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唇角扯開一抹笑意,顯得整個人嫵媚無骨,妖妖調調的。 翁主忽然發現,銅鏡下有一幅畫軸,想也不想就拿起畫軸一點點展開。 隨著畫卷上出現的一個娘子,翁主好奇的眼神漸漸的變得陰暗如淵,而站在翁主身后的曲朝露,也為畫里的人狠狠吃了一驚。 畫里的人,竟是她! 她驚訝而一瞬不瞬的盯著畫面:子夜、長街、滿街點燃的為亡人指路的蠟燭和紗燈,畫中的她姿容絕色難言,略微的蒼白疲憊之態卻如西子捧心那般不顯得狼狽反顯得惹人心疼憐惜。 畫中人的眼睛清幽幽的藏著什么悲哀沉沉的心事,寂寞如中元的幽夜,凝睇之間剎那芳華,唇角噙一抹媚骨的風流。 曲朝露認出來畫中這一幕了,是中元那晚她站在相府的門口,和劉亦賢目光交接時的情形! 心中隱隱的震驚,曲朝露看向畫作的落款,真的是劉亦賢! 劉亦賢竟然在那晚之后對她念念不忘,畫了這么一幅畫珍藏在臥室中! “亡妻曲氏朝露……”常歡翁主的聲音徐徐響起,回蕩在洞房里,陰森可怖的宛如鬼魅的呢喃。 她正閱讀著畫作旁的批字,讀罷之后,低低冷笑。銅鏡里她的面目看起來有些扭曲猙獰,仿佛是美人皮下厲鬼的骨骼在活動著要暴起。 “賤人!”翁主驀然雙手一扯,將畫撕成兩半! 曲朝露不禁驚了驚,看著被撕成兩半的畫落到自己的腳下。卷軸還在滾動,從曲朝露的身子上穿過,滾到角柜處。 而就在此時,劉亦賢推門而入,看見了被常歡翁主撕毀的畫卷。 “翁……”還不等劉亦賢開口詢問,常歡翁主就先冷冷的笑起來:“怎么,這賤人原來生的是這副模樣?你被鬼纏上了嗎?” 劉亦賢半晌才反應過來,看著被撕毀的畫卷又氣又惱,漲紅了面皮:“她沒來纏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中元節那天晚上我撞見她了,竟然和東平侯在一起!” 常歡翁主微微一笑,眼中卻一點笑意也無,那種妖艷之光,如她小指上戴著的金殼鑲琺瑯護甲的尖端,縱然金光閃爍,只教人覺得冷:“那你什么意思?是想去下邊找她,和她做一對鬼夫妻?”她邊說邊將護甲取下來,拿在手里晃了晃,“這個給你,尖利的很呢。你拿著刺在脖子經脈上,見血了就差不多可以上路了?!?/br> 劉亦賢語調窒了窒:“你開什么玩笑!” “怎么,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嗎?”她撥弄了下耳垂上的虎睛石墜子,瞟了眼地上的畫卷,厭惡道:“沒見過哪家的新婦還得和一張畫上的死人爭寵的!更沒見過哪家的郎君惦記著個女鬼神魂顛倒!你是覺得我常歡對付不了死人嗎?我最喜歡的就是玩弄那些妖鬼狐貍了?!?/br> 她說罷,不知從哪里拿出一面鏡子和一張符咒,將符咒貼在了鏡子上。 頓時看不見的力量以她為中心向四周迅速的擴散,如爆炸似的瞬間就將整個劉府覆蓋其中。而曲朝露則被這股力量掀飛出去,幾乎慘叫著飛出窗戶,被一路彈開到劉府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