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新帝登基,后宮空虛,這人實在少得可憐,正好距離上次選秀已經(jīng)過去了三年,太后被皇后一提醒,也覺得是時候了,便打算趕緊把選秀cao辦起來。 可惜選秀不是一件小事,太后剛向內(nèi)務(wù)府起了個頭,轉(zhuǎn)臉就被通報給皇上了。 楚元熙一陣頭疼,就不能消停會! 好不容易趕緊忙完了手上的事,楚元熙來到慈壽宮,開門見山道,“聽說母后有意為兒臣選妃?” “哀家正想和你說這事呢,你初登帝位,朝局難免不穩(wěn),正好借選秀的機會,多納幾家貴女入宮,一來拉攏世家,平衡各方勢力,二來也能為皇室開支散葉,兩全其美,豈不正好。” “誰跟您說朝局不穩(wěn)的,”楚元熙聽得這話,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我楚家的天下,還輪不到一群外人指手畫腳!” “熙兒,何必如此,這聯(lián)姻向來是……” “兒臣不想再聽到慣例兩個字,朕是天子,豈能與那些庸俗之輩混為一談!” “干嘛說這么難聽,”太后被楚元熙的話刺得難受,“罷了,你不想娶世家貴女,普通人家的女兒總可以了吧,你如今膝下只有兩個皇子,實在是太單薄了,多納幾個好生養(yǎng)的進宮,也好多生幾個皇嗣出來呀。” 楚元熙不買賬,“母后這是把朕的兩個女兒直接忘了?兒臣現(xiàn)在有兩兒兩女,再加上一個未出世的孩子,誰敢說這是膝下子嗣單薄!” “熙兒,這幾個孩子什么情況你自己不清楚嗎,也就一個澈兒能頂用,萬一他再出了什么事,你可就沒……” “母后!”楚元熙怒聲打斷了太后的話,“澈兒可是您的親孫子。” “這不是怕萬一嘛,”太后看著兒子,聲音也弱了下來,“這宮里的孩子本就不容易長大,為了社稷著想,也該多留幾個男嗣。” 楚元熙冷笑,“究其根本,還不是因為閑人太多了,人一多,就容易出事。” “正因如此,才要選秀,多挑幾個品性好的入宮,”太后勸道,“這再說了,這選秀是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三年一屆,你可不要糊涂。” 楚元熙見太后如此熱衷于選秀之事,突然覺得有些難過,“母后這是忘了,父皇走了還不到百日呢!” 太后不以為意,“所以時機才正好啊,民間有熱孝嫁娶一說,你現(xiàn)在選秀,誰也說不了什么閑話。” 這是閑話的問題嗎,楚元熙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冷然,“母后,兒臣知道,父皇對您來說,或許不是個好丈夫,所以,您做什么兒臣都可以理解,但對兒臣來說,他是個很好的父親,因此,這三年的孝兒臣是一定要守的,選秀,您就不要想了。” 太后急了,“哪有皇帝守孝三年的,你這……” 楚元熙直接起身,“兒臣這是在告知您,不是在和您商量。” 走到門口又道,“母后要是實在閑得慌,可以多叫幾個娘家的親人進宮相陪,其它的,還是不要多想的好!” 太后被兒子懟了一通,氣得好幾天沒吃得下飯。皇后在鳳儀宮等啊等,只等到了皇上下旨守孝三年的消息,心底倍感無力,真是什么希望都沒了。 至于某些在朝堂上請求陛下選秀的人,楚元熙估量了一下他們背后所站的勢力,逮著機會就以對先帝不敬的罪名把人貶下去了,幾次下來,誰也不敢提了。 阿瑾在君心宮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胎,雖然陛下沒提,但阿瑾還是讓人把每日的膳食都換成素的了,小廚房里也不再有葷腥之物出現(xiàn),不過因為阿瑾平日里就多用素菜,廚子們的手藝又很好,所以楚元熙半點也沒察覺這其中的微妙差別。 —— 三年的時間可以發(fā)生很多事,阿瑾平安生下了一對龍鳳胎,晉封皇貴妃,順帶一提,皇上說守孝三年是真的守孝,這三年沒有召幸過任何嬪妃,包括阿瑾,這無疑是坐實了吳賢妃從前的猜測,倒是讓她安分了不少。至于其他人,背地里到底急成什么樣,誰也看不到。 只有阿瑾知道,陛下這是把多余的精力統(tǒng)統(tǒng)都放到朝政上去了,如今京城的老牌世家,貶的貶,散的散,已經(jīng)快要被壓得抬不起頭了。 先帝時期權(quán)勢正盛的梁國公,兵權(quán)被手下幾個將領(lǐng)瓜分,而世子梁文鈺作為百年難得一見的三元及第,徹底奪走了梁國公的光輝,現(xiàn)在又受到新帝重用,梁國公只能在朝中領(lǐng)了個元帥虛職徹底養(yǎng)老了。從前二皇子和周貴妃一脈的,更是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了。現(xiàn)在朝中,基本上找不到什么特別大的勢力了。當然裴閣老作為三朝元老,孫女又是皇后,還是有幾分面子的,只不過歲月不饒人,到底是年紀大了,等他一兩年后退下去,兒子中沒有特別出色的,皇后又不受寵,這裴家,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了。 忍了三年,太后實在是不能再繼續(xù)旁觀下去了,親自去御書房找了楚元熙,“熙兒,這回,你總該開始選秀了吧!” “兒臣現(xiàn)在又不缺兒子,何必納妾。”楚元熙不慌不忙的回道。 太后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兒子了,“熙兒你是瘋了嗎,身為皇帝,怎么能一直不選秀!” “史書上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帝王都有呢,兒臣這樣做,有什么奇怪的。” “那都是昏君才會干的事,熙兒,你是想被后世唾罵嗎?” “母后言重了,只有無能的君王才會被后人指摘,兒臣這不是一直在努力做個有為的君主嗎?” 太后真是要氣笑了,“說來說去,你就是為了那個女人吧,怕她難受?三年了,你居然三年不曾臨幸過其它嬪妃,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楚元熙皺起了眉頭,為什么一個個都不愿意相信他呢,“母后,兒臣是為父皇守孝了三年。” “到底是什么樣,你自己心里清楚。”太后完全聽不進去,“熙兒,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的心是鐵做的嗎?就忍心讓她們獨守空房?” 楚元熙不為所動,“她們當初選擇嫁入天家,就該想到會有深宮寂寥的一天。否則,一開始找個門當戶對的權(quán)貴,不是正好舉案齊眉了嗎,還來淌這渾水做什么。” “你就一點都不可憐她們嗎?” “可憐,父皇的后宮里,有的是什么事都沒做就丟了性命的人,母后怎么不覺得她們可憐?母后若是沒有別的事,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樂元,送太后回去。” 太后就這樣被“請”了出來,一路上都在生著氣,“他現(xiàn)在眼中根本沒有我這個親娘了。” 青姑姑溫聲道,“太后這說什么話,皇上一直對您尊敬著呢,” “這宮里,現(xiàn)在跟一潭死水一樣,那個阿瑾,現(xiàn)在是瞧著沒什么,誰知道以后會不會恃寵生驕,更不用說若是熙兒對她用情太深,她一旦出了意外,豈不是要傷心地跟著一起去了。自古以來,這獨寵一人的皇帝沒一個有好下場的,哀家怎么能見到這種事情發(fā)生。” 阿瑾又被太后叫到了慈壽宮。 太后也沒有為難她,只是落座之后,就讓其他人全部都退下了,偌大的宮殿里只有她們兩個人。 “太后是有什么話想和臣妾說?” “哀家一直都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如今皇貴妃的位份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太后盯著阿瑾,“可這宮里,光是聰明是不夠的,還要識時務(wù),三年了,熙兒只留宿你的君心宮,你知道這代表什么嗎?” “代表什么?” “你已經(jīng)是眾矢之的了。” “臣妾不一直都是嗎?” 太后肅著臉,“哀家沒有跟你開玩笑,你能防的了一個,還能防的了一群嗎,若是其他人聯(lián)手,眾口鑠金,熙兒還會一直相信你嗎?” “為什么不會,”阿瑾直視太后,“臣妾也一直相信著陛下。” “貴妃,你非要如此嗎,嫉恨善妒,女德都學到哪里去了。” “太后明鑒,臣妾從小只會跳舞,不曾學過這些。” 太后壓著火氣,繼續(xù)勸道,“男人的心都是不可捉摸的,你能得寵一輩子嗎,與其將來墻倒眾人推,還不如現(xiàn)在多找?guī)讉€幫手,留條后路。” “后路?若是一開始臣妾可能還想過,現(xiàn)在嘛,誰都不要想分走陛下了。”阿瑾早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太后難不成是為了選秀的事苦惱,那可真是抱歉了,臣妾可沒有那么賢惠大度。” “貴妃,熙兒既然能移情別戀獨寵于你,將來也是會喜歡上別人的。” “太后說笑了,陛下可沒有移情過,她們抱著什么樣的心思嫁進東宮,您應(yīng)該很清楚才是。” “這世上的夫妻,哪有全都兩情相悅的,還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地就過起了日子,她們是熙兒名正言順的妻妾,本就應(yīng)該舉案齊眉。”太后見阿瑾不肯在選秀上松口,又說起了別的,“更不要說你當初還不是沖著熙兒太子身份,攀龍附鳳被獻上來的,又比她們好得了多少!” “太后教訓(xùn)的是,所以臣妾這不是一直在盡心盡力地爭寵嗎?”阿瑾對此倒是沒有什么可以辯駁的,“字不好我就去練,才情不夠我就去學,陛下的心太冷我就把它捂熱了,這世上,沒有什么是本就應(yīng)該的事。她們自己不曾用心,又怎么能怪陛下被別人勾走了呢。” 太后氣極,“那明珠呢,若說其它人對熙兒不夠好,可明珠那孩子從小就對熙兒癡心一片,憑什么也要受到這樣的待遇。” 阿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起了別的話題,“太后,您可知天下讀書人有多少嗎?” “什么?” “您又知道每一屆科舉,中進士的有多少嗎?” “你什么意思?” “多少人十年寒窗苦讀,可縣試、鄉(xiāng)試、會試,最后能成功的,僅僅就只有鳳毛麟角。付出,不一定能有回報的。” “那你怎么就有了回報!” “您不能因為一個寒門子弟好運中了頭名狀元,就否認了他的才學和那么多年的努力吧。臣妾只是,比大多數(shù)人幸運了一點。” “你能永遠幸運下去嗎!”太后氣得口不擇言,“若是熙兒突然出了意外呢,你沒了靠山,還能這么囂張!” 阿瑾倒是沒有動怒,平靜道,“陛下若去了,臣妾就把三個孩子養(yǎng)到成年,再去殉了他。” 太后覺得阿瑾這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十分可笑,“你舍得下孩子,舍得下這榮華富貴?” “兒孫自有兒孫福,既已成年,前程榮辱就該自己擔著了,至于榮華富貴,”阿瑾笑了笑,看著自己的雙手,“太后,您知道嗎,臣妾小時候,跟著人牙子,常常吃不飽,餓得厲害了,草根樹皮都是啃過的,后來進了將軍府,飯是能吃飽了,可要學要練的東西也更多了。養(yǎng)人是要花錢的,若是無用,誰還會留著,可是就算拼了命去學,還是會常常出錯,這個時候該怎么懲罰呢,打人怕傷著皮相,以后賣不出好價錢,所以教導(dǎo)的嬤嬤就找出了別的手段,比如又細又長的針扎下去,既能讓人痛不欲生,又能不留任何傷疤。”阿瑾回憶著兩輩子的往事,心思卻越來越清明,“臣妾這一生,曾經(jīng)跌入過泥濘,任人踐踏,也曾高上云端,受人吹捧,什么都經(jīng)歷了。” “你這是賣慘?” “只是想告訴您,臣妾拿得起,也放的下。” 阿瑾起身,很鄭重道,“太后,如果您沒能勸得了陛下,就想從臣妾這里下手,那只能對您說聲抱歉了,臣妾絕對不可能讓步的。” 女官 慈壽宮。 太后找出了當年下聘時,先帝送給她的鳳釵,撫摸著這釵,心頭涌上無數(shù)的思緒。 青姑姑見太后一直神不守舍的樣子,有些擔心,“您從昨日起就一直悶悶不樂,可是皇貴妃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 太后卻問道,“青兒,你有全心全意愛過一個人嗎?” 青姑姑一頭霧水,“太后為何這么問?” “沒什么,只是昨日見到她對熙兒信心滿滿的樣子,有些感慨罷了。”太后昨日生過氣后,靜下心來,竟也冒出了些許羨慕,“世家聯(lián)姻,只為兩姓之好,哀家從小所見,夫妻之間無不是圍繞著利益糾葛,真心是最不要緊的,賢妻美妾才是人之常情。當初嫁入天家,也只是盼著夫君能對嫡妻多尊重幾分,多愛護幾分。兩心相許,哀家從不敢對先帝有此奢望。青兒你知道嗎,昨日皇貴妃的眼中,沒有半分惶恐,那是熙兒帶給她的驕傲。” 青姑姑察言觀色,“太后這是打算不管了。” 太后握緊了手中的鳳釵,“她有句話說得對,兒孫自有兒孫福,罷了,這爭寵的事,由她們自己去吧,哀家也不做這個惡人了。” 皇后在鳳儀宮等來等去,也沒等到選秀的消息,太后那邊半點動靜也沒有,“母后那天明明答應(yīng)的好好的,怎么現(xiàn)在沒音了?” 聽琴猜測,“會不會是皇上沒同意。” “陛下瘋了嗎,三年了,整整三年,皇上沒有踏入過鳳儀宮半步!” “那別人也沒有啊,這彤史一直是空著的,您不必如此生氣。” “呵,這你也信,私下里陛下還不知道被那賤人狐媚成什么樣呢,什么守孝,根本就是為了那個賤人弄出來的借口罷了!” “皇上怎會如此,娘娘您肯定是想多了。” 皇后完全聽不進別人的話,“你見過有幾個人真的會三年孝期守滿什么都不干的,正常人誰干得出這種事!” 怎么沒有,您的二舅舅當初就是自己跑廟里呆了三年,還博了一個孝子的美名。當然,這話聽琴根本不敢說出口,否則,娘娘把氣撒在她身上就不好了。 “賤人,自從她來了,陛下就再沒正眼瞧過本宮,憑什么,到底憑什么!” 聽琴躲在一邊,看著皇后歇斯底里的樣子,真的擔心哪一天自家主子會徹底瘋了。 照月宮。 吳賢妃無精打采地澆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