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讓?”太子妃冷笑一聲,“本宮是名正言順的皇后,這權利要收還是要放,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可您這樣做,在外人看來,可是示弱了。” “新帝登基,要花費的地方可不少,這生辰宴辦得太奢華,難免會被人詬病,太簡陋,又會得罪太后,吃力不討好,更何況,以那個賤人的出身,知道怎么管理人手,怎么安排宮宴嗎,呵,她只會用那些下流手段勾住陛下吧。”皇后覺得這個主意很好,“就讓她來cao持太后的壽宴,就讓陛下好好看看,他寵上天的女人是怎樣一個草包,打理后宮還得依靠我這個皇后,也讓天下人知道,一個只知道靠著色相迷惑男人的妾是永遠都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君心宮。 阿瑾接到這樣的消息,愣了好一會。 白露十分懷疑,“主子,皇后難道是想給您挖坑,她是不是安排了什么人使絆子?” 阿瑾心下思索了幾番,“她還沒那個腦子,可能只是想看我的笑話而已。” 白露不解,“什么意思?” 阿瑾這段時間一直懶洋洋的,只是事情都到家門口了,還是要打起精神,“行了,人家既然白送了我這個在宮里立威的機會,我也不能辜負了她的苦心不是,白露,你去讓各處的主事和尚宮都過來一趟吧。” 吳賢妃乍然聽到皇后居然讓阿瑾cao持太后生辰宴的消息,真是要罵人了,“這個蠢貨,上趕著給人家送機會。” 芳草不能理解皇后的想法,“娘娘,皇后這是想干什么呀。” 吳側妃哼氣,“能干什么,必是想著昭貴妃出身不高,沒什么見識,第一次cao辦宮宴必是手忙腳亂,會鬧出笑話,也不想想,人家已經是貴妃了,什么想邀功的奴才多得是,還找不出一個能干的幫手?氣死我了,還以為太后對皇后生了嫌隙,必不會輕易把宮權交出去呢,結果居然這么痛快,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太后還能是怎么想的,當初祁妃生產出事,皇后有嫌疑,自是要劃清界限,可如今祁妃的孩子這個樣子,人又不得皇上歡心,分明是沒指望了,祁妃又似乎對她有所埋怨,覺得兒子是在她身邊出的事,現在都不親近她了,熙兒登基一來,祁妃一次都沒有到慈壽宮請安過,太后現階段也不想再多皇后這么個敵人,所以宮權也放手了。 阿瑾不去管別人的想法,她把人都叫來了,簡單交代了一下,反正過去太后的生辰宴怎么辦,如今還怎么辦,只有一點,她見不得有人欺上瞞下,敷衍了事。 下首花房的主事太監,似是想開口,可又不敢出頭,阿瑾看在眼里,也沒多說。 等人退下了,白露很擔憂,“主子,這樣能行嗎,萬一他們有人心懷不軌怎么辦?”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一群人中確實有幾個jian猾的,“還以為這新貴妃是個什么厲害的角色呢,也不過如此嘛。”“就是,只會說那些場面話。”“到底是陛下從民間帶來的,見識淺薄,這宮里的彎彎繞繞她那會知道啊。”“又有油水可以撈了。”…… 只是第二天,阿瑾又把人召集起來了,讓他們陳述一下各自手上所做的準備。 阿瑾托著腮,臉上一派純良,似是無意問道,“劉公公,你剛剛說,宴席要用上好的雪玉瓷?那不是瀛州的特產嗎?” 劉公公完全沒意識到,“是啊,貴妃娘娘,瀛洲的瓷器那可是天下聞名,漂亮得很。” 阿瑾又道,“可本宮記得,瀛洲距京城太遠,所以宮里所用的瓷器,一向都是從柳州采購的。” “這,這個”劉公公沒想到阿瑾居然知道這件事,頭上直冒冷汗,“貴妃娘娘有所不知,今年有一家皇商出了點問題,所以臨時換了貨。” “這送進宮的東西,都是要查了又查的,每年的供貨的商家,也是千挑萬選的,怎么,竟是能隨意更換的,本宮怎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娘娘,奴才……”劉公公癱軟地跪下了,沒想到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到底還是燒起來了,第一個就點著了他,私下更換供貨商家,可大可小,就看有沒有人追究了,他本以為貴妃不知道這些小事,才說漏了嘴,可看樣子娘娘這分明是早有準備,在拿他開刀啊。 阿瑾毫不留情,“來人,拿下。” 沖進來一隊侍衛把劉公公捆了起來。阿瑾見狀很滿意,有了自己的宮殿,侍衛也能湊出一隊了,挺好用的,“送去給皇后娘娘做主吧。” 侍衛押著劉公公走了,剩下的人立刻把心都吊了起來。 司樂坊的文尚宮忐忑上前,“貴妃娘娘,這是奴婢昨晚剛擬的歌舞曲目,請您過目。” 阿瑾翻開冊子,涼涼開口,“文尚宮,貴妃醉酒這出戲你是安排給誰看的?” “這,當然是給太后娘娘欣賞的。” “太后這些年,好像從來沒點過它吧,不是一直是周太妃喜歡看的嗎?” “是奴婢糊涂,奴婢馬上去改。”文尚宮心虛地請罪。 阿瑾也無意揪著她不放,“其它的戲也給本宮好好想想,先帝這才走了多久,這么興高采烈的表演給誰看呢。” “是。” 花房的孫公公深吸一口氣,上前道,“貴妃娘娘,此次壽宴,擺設的花草,奴才想這艷麗的不太適合,所以準備了一些清雅的,”又道,“都是太后娘娘一直喜歡的。” “你有心了。”阿瑾終于見著個能辦事的了。 又問了下的人,指出了不少毛病,嚇得一群人再不敢小瞧她了。 阿瑾最后道,“本宮說過了,見不得有人欺上瞞下,敷衍了事,本宮也只是臨時受命而已,以后你們還是要歸皇后管的,老老實實的辦完這一次的壽宴,對大家都好,否則,別怪本宮不留情面了。” 一群人只能應是,離開的時候腳步都沉重了許多。 金蘭早已被震得目瞪口呆,“娘娘,您好有氣勢啊。您怎么知道這么多,太厲害了。” “有心了解就知道了。”阿瑾在宮里呆了那么多年,不知道才有鬼了。 白露倒是想到了別的,“娘娘,您為何不先去向太后娘娘請示一下呢,萬一辦得不合她老人家心意,豈不又是麻煩一樁。” “問不問都一樣。”阿瑾可記得上一世太后的壽宴是怎么辦的呢,載歌載舞,奢華至極,太后全程笑聲不斷,可陛下后來和太后吵了一架,還把司樂坊的一群人趕了大半出宮。她去問了又如何,太后若是不想大辦還好,若是想辦個熱鬧的,她要是照做,皇上肯定不高興。太后和皇上之間,她自然是要站在陛下這邊的,所以這宴會,中規中矩是最合適的。 太后的這次壽宴辦得很完美,這樣一個不出彩又挑不出毛病的宴席在不少有心人眼里真的是妙極了,太后雖說有點不滿意,但也找不出什么可指摘的地方,至于其它前來參加的命婦,阿瑾在不知不覺中,又刷了一撥名聲。 只是宴席最后,出了個小插曲,阿瑾暈倒了。 下半場才忙完事趕過來的楚元熙,凳子還沒坐熱呢,就碰上了這事,直接抱起阿瑾,急匆匆地就走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人。 等太醫來了,就有了阿瑾懷孕兩個月的消息。 楚元熙又驚又喜,隨后又緊張道,“昭貴妃怎么會暈倒的?” 太醫回道,“許是貴妃娘娘近日有些勞累,不礙事的,多休息幾天就好了。” 阿瑾還沒有醒來,楚元熙也不管她聽不聽得到,高興地握住了她的手,“阿瑾,我們又有孩子了。” 昭貴妃有喜了,這消息像一個驚雷打在了整個后宮的上空,鳳儀宮里,皇后更是滿臉的猙獰。樂公公剛剛來過了,告知皇后昭貴妃有孕,又說不宜cao勞,所以后宮的事,不必再麻煩貴妃了。 皇后這給出去的權力收回的可真燙手,原本就是該還給她的,天經地義的事,現在卻弄得像是陛下心疼貴妃,故意把瑣事丟給她一樣。 賤人,怎么運氣永遠都能這么好! 阿瑾醒來后,就知道自己又懷了寶寶,很高興,她居然要有第二個孩子了,只是,陛下是不是太緊張了,都不讓她下床了,她沒有那么虛弱的。 楚元熙可不管,固執地把阿瑾按在了床上,還把奏折搬過來批閱,看住她,不讓阿瑾亂動。 身世 阿瑾這不是第一次懷孕,可卻是第一次被這么多人小心翼翼地看護著。阿瑾覺得,自己宮里的人都要叛變了,一個個幫著陛下盯著她,不讓她亂動。 阿瑾郁悶地靠在榻上,她只是暈倒了一次而已,太醫都說沒有大礙了,干嘛都這么緊張,她懷澈兒的時候,可是跟著陛下一路從邊關舟車勞頓地到了京城呢,嘛事都沒有。 澈兒邁著小短腿,跑了過來,用手指戳了戳阿瑾的肚子,一臉的好奇,“母妃,弟弟。” 阿瑾摸了摸兒子的頭,“也有可能是meimei哦。” 澈兒固執地鼓著腮幫子,“弟弟。” “澈兒很想要個弟弟?”簾外突然傳來楚元熙的聲音,然后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父皇。”澈兒歡快地沖了過去。 “陛下。”阿瑾想起身行禮被楚元熙按了回去,“多休息吧。” 阿瑾真的很無奈,“陛下,臣妾好著呢。” “頭三個月總是要小心的。”楚元熙溫柔地看著她。 阿瑾心里直嘀咕,懷澈兒的時候也沒見你這么緊張。 午膳的時候,阿瑾沒什么胃口,只用了一點就吃不下了。 “多吃點。”楚元熙夾了菜放到阿瑾的碗里。 阿瑾搖著頭,“飽了。” “才這么點怎么夠,”楚元熙對此表示擔憂,“我給你開點開胃的藥?” “陛下何時變成大夫了?” “雖說一直都是紙上談兵,這把脈斷癥不好說,可我的藥理之術絕對不比普通大夫差,怎么樣,阿瑾要不要試試?” 阿瑾最終還是決定試試,畢竟這可是皇帝親自開的藥呢,她這算是古往今來頭一人了。 楚元熙離開的時候,正好碰到了靑宛,看見她,心情總有些復雜,誰能想到就這么一個毫不起眼,默默無聞了十幾年的宮女,居然是父皇派到他身邊的,暗衛中的佼佼者呢。楚元熙背著雙手走了,總覺得自己在這宮里就像是個掉進狐貍堆里的小白兔。 靑宛心里毛毛的,總覺得陛下登基后,每次到貴妃這里都會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完全不像以前一樣基本都是無視的,說起來楊公公好久都沒聯絡她了,先帝去了,也不知道她們這批人以后要怎么辦? 陛下的藥還是有效的,阿瑾吃的是多了一點,但也僅僅是一點,整個人還是懨懨的,白露和金蘭她們想了好多花樣都不能讓阿瑾開懷起來。 金蘭跑去跟祁明倒苦水了,而已經當上禁軍副統領的祁明,則向陛下提供了一條建議,同時,也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于是幾天后,在御花園的涼亭里,楚元熙便對著心愛的女人道,“阿瑾,你想不想讓家人進宮照顧你?” “家人?”阿瑾不知道陛下為什么突然提到了這件事。 “對呀,”楚元熙懷抱著阿瑾,“我不知道當初你是被父母賣掉的,還是被人販子拐走的,但終究是血脈相連,有親人陪著,你也安心一點,我幫你把他們找出來,好不好?” “這,陛下有心,臣妾,自然也是高興的。”阿瑾有些無措,萬一陛下真的找到了,她又該怎么面對,“可,臣妾沒有什么從小帶著的信物,身上也沒有胎記,更是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要如何找?” 楚元熙也覺得棘手,本來把這件事提前告訴阿瑾是想問一問她有沒有什么線索,沒想到阿瑾竟一點記憶都沒有,“無妨,先從那個把你賣給傅青遠的人牙子開始查,順藤摸瓜總能找出些頭緒來的,要是實在找不到,”楚元熙頓了頓,緩了聲音,“你還有我,我和孩子們會陪你一輩子的。” 阿瑾把頭悶進了陛下懷里,是啊,她有陛下,有澈兒,沒什么可怕的。小時候的事她真的完全不記得了,她沒有任何關于家人的記憶,要不然上輩子也不會把日子過成那樣。但重活一世的阿瑾,卻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哪一天丟的,“臣妾那時候太小,一切都忘了,唯一記得的,只有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夢的場景,很高很高的木臺,上面掛著數不清的燈籠,突然間,最上面就炸開了絢爛的煙火,有四個字出現,臣妾隱約記得后面兩個字好像是‘升平’。” “四海升平。”楚元熙不自覺的接上一句。 “大概吧,可是臣妾長這么大,從來都沒聽說過世上還有帶字的煙花呢,連宮里,都未曾見過,或許那只是臣妾胡思亂想做的夢呢。” 楚元熙中途被緊急奏報叫走了,等處理完事情,已經很晚了。 楚元熙在御書房里踱步,好不容易閑下來的腦袋又開始想阿瑾的事了。 帶字的煙花,是存在的,他見過,也僅在這世間出現過一次。 成平九年,京城第一巧匠姜魯研制出了獨門煙花,還特意在全京城的茶樓里都貼了告示,說是要在上元節燈會上讓世人大開眼界,很多達官貴人也對此感到好奇,所以那一年的燈會非常熱鬧。事實上,他做到了,僅僅“四海升平”幾個字就讓姜魯名聲大噪,眼瞅著整個家族都要借此興旺起來了,可沒多久姜魯卻發生了意外,從樓梯上跌下,當場沒了性命,這煙花的配方也沒有流傳下來。在那之后,多少人都想復刻出這神奇的煙花,從中獲利,可沒有一個人成功過,于是這帶字煙花也就此成為了絕響。 阿瑾見過這煙花,就代表她參加過成平九年的上元燈會,難道,阿瑾竟是京城人士? 楚元熙思量了一番,還是把祁明找過來了,“祁明,朕有一件私事要交給你去辦。” “陛下請講。” “朕想讓你去邊關走一趟,好好查一查阿瑾的身世,她既然是被賣進傅青遠府里的,總該有接手的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朕找出來。” “是。”祁明回道,不過心里卻有些嘀咕,他這禁軍副統領凳子還沒坐熱呢,就要出外差跑那么遠了,陳年舊事,他得找到什么時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