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白露取來了請帖,阿瑾看了看,也沒有多余的信息,“明日在安永長公主的府邸,詩會嗎,罷了,左右我也沒什么事,去一趟也無妨。” 第二日。 阿瑾出宮了,坐在馬車上,聽著著外面街道上的喧鬧聲,心里還有些感觸,她對這一切都有些陌生了,“一入宮門深似海,我都多久沒出來過了,這外面什么樣都要忘光了。” 白露笑了,“主子真是睡迷糊了,您這才進宮多長時間呀,進京這一路上您不是一直和殿下游山玩水嗎?” “是啊,我都糊涂了,我才在宮里呆了不到一年呢。”阿瑾回過了神,她現在還是太子殿下的瑾華夫人呢,不是上一世,也不可能是上一世了。 雖說進宮也不久,不過宮里的氣氛的確很壓抑,白露想想還是理解了阿瑾,眼下誰說受寵可以后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前路難辨,也難怪主子會生出這樣的感慨,“不過沒想到您這次出宮這么容易,奴婢聽說,皇上的那些后妃,莫說出宮了,連相見家人一面都難于登天呢。” 阿瑾倒是不意外,“太子的女人,自然沒有皇上的女人來得重要,管的也不嚴,而且就算是真有規矩,有人縱容的話,宮規就是個擺設。所以這宮里的人哪,才一個個擠破了頭想要爭寵,因為有了寵愛,就什么都有了,什么困難也都不存在了。如今殿下整顆心都在我這里,再加上去的又是安永長公主府,師出有名,才會這么容易放行。不過這也是太子殿下如今對東宮掌握得更牢了,若是在從前,怕是我連門還沒出,就被太子妃給攔下了。” 阿瑾的馬車停在了公主府的門口,瑞國公世子夫人蘇青月正等著呢,“你可來了。” “你怎么等在門口?” “你第一次來,我當要一路都領著你呀。” 蘇青月帶著阿瑾進去了,長公主府看起來倒是雅致。 阿瑾有些不明白,“怎么邀我來了這里,這位公主外界傳聞可甚少。” 蘇青月解釋道,“安永大長公主呢是皇上的jiejie,多年前就孀居在府里,幾乎不外出走動,就連宮宴也很少參加,所以你沒聽過是正常的。不過她很久以前就是個才女,這些年與文人墨客的書信往來也不少,所以在朝中清流一派中名聲很不錯。她每年還會辦上一場詩會,邀請的都是文學世家的后輩,我也是以前在學社文章寫的不錯,才有機會在這里占上一席的。” “那你讓我過來是?” “文人相輕,卻也相重,你若能入了她們的眼,自然能有一個好名聲。” “可是我并不擅長詩賦。” “都是一些內宅女子罷了,哪會有真正的作詩大家出現,差不多就行了,再加上你那一手好字,定能叫她們刮目相看。” “何必如此。” “我可是拿你當好姐妹才這么費心的,名聲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還一戳就破,可它有時候又是非常重要的,能夠殺人于無形,你要想以后坐上高位少些阻礙,最好趁早把某些人的嘴給堵了,免得日后徒增煩惱。” “你都這么說了,都聽你的。” “你今日打扮倒是合宜,來的多是清流一派,若是滿頭珠翠,怕是要被她們嫌棄了。” “好看就行了唄。” 蘇青月帶著阿瑾去了自己交好的幾位夫人處,看得出來她們還是很給蘇青月面子的,雖然有些排斥,但到底還是穩住了,不過其它的一些人,一聽說她的身份,馬上變了態度,甚至連位子都坐遠了些,就差把嫌棄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阿瑾有些郁悶,她的名聲真的這么差嗎,她一直都沒出過宮吧,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嗎? 蘇青月也瞧見了那些人的態度,安慰阿瑾道,“不相干的人不必在意,你如今得寵,東宮其他人自然不高興,她們身后的娘家自然也不會說你的好話,三人成虎,謠言傷人,你是什么樣的,時間久了,世人自會看清的。” 過了片刻,安永長公主出現了,看著倒是個和氣的,見到阿瑾,也只是慈祥地和她說話,歡迎她的到來,半點不曾貶低。隨后就開始了詩會,看上去對每個人都是一視同仁,偶爾插上一句話,一下子就能把針鋒相對的兩人給平靜下來,也是個妙人呢。 阿瑾一直看著她們作詩、接句,一個個果真才氣卓然,比宮里的女人強多了。可惜旁人是見不得阿瑾這看戲一樣的態度的,“瑾華夫人聽得如此認真,莫不是有什么獨到的見解?” 阿瑾循聲望去,一個紫衣女子,不認識,“見解不敢當,只是看各位妙語不斷,有些自愧不如罷了。” 紫衣女子陰陽怪氣的,“夫人過謙了,誰不知道如今太子殿下對您如珠如寶的,想必您定是才貌雙全,何不讓我們大家見識一下,也看看殿下的眼光怎么樣。” 阿瑾這才正視了此人,倒像是沖著太子殿下來的。 蘇青月開口了,“知道你和二皇子妃是親戚,從小見的都是才女,瑾華夫人自然入不得眼,不過嘛,比上不足,比下還是綽綽有余的。”說著還別有意味地打量了她一番,仿佛她就是那個“下”一樣。 紫衣女子被蘇青月看得直冒火,“好啊,就以這花為題,讓大家瞧瞧是怎么個綽綽有余法。” 安永長公主身邊的宮人有些擔心,“公主,這……” “先看著吧。”長公主見蘇青月和阿瑾都并未露出慌亂之色,就知道事情可不會如這紫衣女子想像的那樣。 蘇青月暗中戳了戳阿瑾。 阿瑾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這是要踩著人上位呀,不過人家刀都揮過來了,不接也不好。 阿瑾鋪紙揮墨,寫了一首五言律詩,字寫得大,一整張桌面都被占滿了,也更方便周圍的人看了。 安永長公主走了過來,先是被這字跡給驚了一跳,隨后才讀起了詩,最后說了一句,“寫的很不錯。” 而阿瑾的詩也引起了不少議論。 “經年承雨露,我為君盛開,這是寫給太子殿下的嗎?” “也不怎么樣嘛。” “中規中矩,她那樣的出身,寫成這樣很不錯了。” “這邊關居然還教舞女詩詞歌賦嗎?” “我怎么聽說是個農家女?” “傳聞到底是不可信,光憑這字也可稱一聲大家了。” 安永長公主也問起了字,“沒想到瑾華夫人在書法上也頗有造詣。” 阿瑾含羞低頭,“都是太子殿下不嫌棄妾身愚笨,手把手教的。” “太子教的,難怪我覺得有些像呢。” “殿下的字恢弘大氣,妾身筆力不足,只學得皮毛罷了,也只是粗看相似罷了。” “太子殿下的墨寶我是見不著了,你這首詩就留給我吧。” “長公主愿收下妾身的拙筆,是妾身的福分。” 阿瑾得了安永長公主的青眼,到底還是對詩會的人產生了不小的影響,至少,這瑾華夫人也不是胸無點墨嘛。 也有人不服氣,比如家里收藏了一張太子書畫的劉姑娘,“她跟了太子殿下才多久啊,筆跡就能模仿得這么像,這功力要沒有個十幾年的苦練,我可不信,這栽培她的人可真是費心了。” 不過不管那些人怎么說,這參加詩會的,出了少數的幾個,大多都是清高自傲之人,不屑于背后耍心眼,對這傳聞中的狐媚子瑾華夫人也改觀不少,字如其人,能寫出這樣的字,品性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詩會結束后,安永長公主坐在書房,依舊看著阿瑾的詩。 “公主看來很欣賞這位瑾華夫人了。” “觀其字,知其人,她這字,和我那侄兒不但形似,更是神似,暗藏鋒芒啊,”安永長公主笑了笑,“就像太子,表面上看著穩重威嚴,可實際上呢,一旦惹毛了他,馬上就會變成刺猬扎你一手。” “都說同性相斥,他們二位倒是合得來。” “我也猜不透太子的心思啊,不過他身邊一直沒個知心人倒是真的。我當初就覺得太子妃不合適,才色平平,嫉妒心又重,若是嫁個尋常的權貴,有裴府撐腰,一輩子都能過得好好的,偏要進宮,吳側妃都比她合適,城府夠深,人也識大體,最重要的是從不曾對太子心存幻想,活得比誰都清醒,只是沒想到最后竟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拔了頭籌,這宮里,果然永遠都不缺人才。” 安永長公主把紙收進了盒子里,“也難怪太子喜歡,人挺漂亮,今日一見,才氣也不錯,之前還為太子沖進火海,真心也有,這樣的女子自然是惹人憐的,只要她能護著兒子平安長大,便是日后新寵再多,她的地位也穩得很。” 離開長公主府的路上,蘇青月樂呵呵地拉著阿瑾的手,“當真是精彩,那幾個人可沒臉再說你了,放心吧,今日之后,你在文人這邊的名聲定是不用愁了。” 阿瑾回握了她的手,“還要謝謝你為我籌謀。” “咱們現在可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你好,我也好,”蘇青月又微微靠近,壓低了聲音,“你現在正是得寵,一定要看住了殿下,祁側妃那個已成定局,旁人可千萬不能放過去了,只要歲數拉開了,你的澈兒將來爭太子之位可容易得多,若是能再生一個就更好了。” 阿瑾促狹地笑道,“我記住了,不過,這話我也得再還給你,世子如今尚未納妾,你可要看住了他,若能再懷一胎,你的婆婆也不好再多事了,缺什么珍貴的藥材跟我說,殿下現在對我可大方了。” 蘇青月心里何嘗不想,這不是一直懷不上嗎,“那就祈求我們二人皆能如愿吧。” “互勉。” 太子生辰 阿瑾覺得,這一世的時間過得好像特別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經懷胎生子,在東宮一枝獨秀,如今兒子還會說話了。 “澈兒,叫娘——”阿瑾捧著兒子圓圓的臉,一字一頓道。 奈何兒子相當不給面子,只回了一個泡泡給她。 阿瑾捏著兒子,“怎么又不說話了呀,就這么嫌棄我。” 白露在一旁看得好笑,“主子,他還小呢。” 阿瑾扁了扁嘴,“昨天還叫了殿下‘爹’呢,到了我就什么都沒了。” “好了主子,怎么還跟小皇孫吃起醋了,您以后有得聽呢。”白露打趣道,“對了,主子,聽心兒說,再過些日子就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了,您有想好送什么禮物嗎?” 阿瑾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像是想到了什么,臉上掛起了甜蜜的笑容,“我打算送殿下一幅畫。” “畫?”白露還挺驚訝的,又提醒道,“是不是有些普通了。” 阿瑾摸了摸兒子的頭,“只要是我送的禮物,貴重與否,在殿下眼里都是一樣的。” “那倒也是,”白露點點頭,“主子,說到生辰,奴婢一直不知道您的生辰是什么時候呢。” 阿瑾平靜道,“我的生辰早過了。” “過了?”白露急了,“那您怎么不說呢?” “小事而已。”阿瑾并不在意。 “這怎么能是小事呢?”白露不由懊惱,都怪自己先前沒有想到,居然把這么大的事給漏了。 阿瑾看了一眼白露,笑道,“本來就很小啊,這宮里有多少嬪妃呀,每一個都要慶賀生辰,內務府不忙死了。” 白露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重點不在這里吧。” 阿瑾攤攤手,“反正日子是過了,你介意也沒辦法。” 不光白露想到了阿瑾的生辰,太子也想到了。 太子問起了樂公公,“樂元,你知道阿瑾的生辰是什么時候嗎?” 樂公公苦著臉,“這,奴才也沒聽說過呀,夫人來的時候沒有賣身契,奴才也看不到她的生辰八字不是,太子妃安排的那個身份,八字也是假的,知道也沒用啊。” “這樣嘛……” “殿下,要不您親自去問問夫人,她自己總是知道的吧。” “也是,那孤晚上問問她吧。” 而晚上,勤勉閣。 太子和白露發出了一樣的疑問,“過了?” “嗯。”阿瑾咬著紅豆糕點著頭。 “那你怎么不早說呢。”太子眼看阿瑾一點不在意,還在津津有味地吃,心底蹭的冒出了一股小火苗,“還吃!”一把揪下了阿瑾剛放入口中,還有半塊露在外面的紅豆糕,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阿瑾目瞪口呆的,都忘記自己還含著半塊糕點呢,盯著太子的腦門,很想上手摸一摸,是不是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