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臺下不少人已經看得目不轉睛,傅青遠滿意的看著阿瑾,時不時偷偷瞧一眼太子,看太子不動如山的模樣,心里又著急的很。 而主人家王大將軍也有些不安,剛剛的幾場歌舞太子看起來都興致缺缺,這回換了如此美人,太子也只是撇一眼就罷了,難不成眼光真的這么高?還是說是對他本人有什么意見了,故意不給面子? 正主太子呢,其實心里也膩味的很。巡視邊關,這邊城是最后一處了,這一路走來,每個接待的官員,都會想方設法安排這種歌舞助興,他看上去就是這么個昏聵好色之徒嗎?讓他去軍營里看看也好啊,他只想實地考察一下邊關的守軍究竟是什么樣的! 要不是此行還算有所收獲,他還真不耐煩坐在這里,太子有些氣悶地飲下了一杯酒。 阿瑾在臺上賣力地跳著舞,完全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子連她是個什么樣都沒看清。 眼瞧著阿瑾舞都跳完了,太子的目光還是沒轉過去,傅將軍有些急了,忙趁別人不注意向阿瑾招了招手。 “太子殿下此行辛苦,回京之后定能得到陛下嘉獎,臣在這里敬殿下一杯。”然后很自然地把酒杯塞給了剛剛走過來的阿瑾,而阿瑾也沒辜負他的期待,蓮步輕移,走到了太子桌前,“殿下請用。” 聲音清脆,如珠玉落盤,很好聽,太子暗自評價道。然后才看向眼前的女子,瓜子臉,柳葉眉,精致的五官,白嫩的肌膚倒是和邊關的粗狂十分不搭。眉目如畫,雖不是絕色,卻也算得上是個難得的美人。 阿瑾可不知道太子因為她說的四個字就想了這么多,還對她評頭論足了一番。 一般來說,這就是獻美了,此行已經遇到過無數次了,太子本想照例拒絕,可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那雙眼睛可真美,眸中似有星光,一下子照進了他的心里。出行之時他一個侍妾都沒帶,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確實不太方便。此女,倒是可以留下。 而且這雙眼睛,總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見過。 傅將軍一看有戲,馬上開口,“這是臣府中舞姬,殿下一路舟車勞頓,不如讓她伺候您吧。” 太子慢慢飲下了阿瑾手中的酒,“也可。”應下了。 太子身邊的樂公公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殿下這一路上可是半個女人都沒收,多少名門千金可勁地想撲過來,都被太子爺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拒絕了。 現在居然收下了這個舞姬!容貌吧,雖然不錯,可見慣了后宮各色美人的樂公公覺得,還不至于到一眼就能迷住人的地步,而且這才見了一面,連話都沒怎么說呢,殿下是被什么迷了心竅嗎! 傅將軍自是喜出望外,在座的其它人更是扼腕嘆息,早知道這么容易,直接把自家的人推過去不就好了嗎!倒是有還想順水推舟的,剛想開口就被太子一個冷冰冰的眼神嚇回去了。 罷了,不急,太子還要在這逗留些日子,還有機會。 一個個打定主意,回去就讓她們主動點!反正有一就有二!總不能就只收這一個吧。 阿瑾可不知道自己引來的暗潮洶涌,她只覺得心里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然后又被另一件事填滿了。 今日起,她就是太子的女人了。 避子湯? 阿瑾醒來時,天已經亮了,身邊空無一人。 阿瑾動了動酸軟的身子,費力坐了起來,心里還有些怔然,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老路。 掀開帷帳,屋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她起身走到了桌邊想喝點水,卻發現茶水還是涼的。 阿瑾自嘲的笑了笑,終究只是個奴婢。太子沒有把她放在心上,他身邊的人自然也不會多加關照,這將軍府的人更是不會多殷勤了。 不過到底還是披了太子這張虎皮,阿瑾出門要早膳,下人們很快就給送來了。 一碗紅豆粥,一碟小包子,還有兩道爽口的小菜,倒是不差。 阿瑾胃口很好,一桌的食物都吃完了,終于感到自己身上有了些力氣。一旁的丫鬟見了,不禁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吃這么多,跟豬一樣,也不知太子怎么就看上這種人了。 阿瑾可不知道自己吃個飯都能被貶低一通,本打算出去走走,沒想到院子里很快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阿瑾看著眼前這碗黑乎乎的湯藥,還散發著十分濃烈的味道,心里一陣翻騰,倒是把這么重要的事給忘了! “姑娘,你還是快喝了吧。這是規矩!”一個身著紫色比甲,梳著厚厚發髻的老婆子冷漠地開口。 規矩,呵,好一個規矩! 她上輩子就是被這兩個字給坑了! 彼時她還是一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小舞姬,突然得蒙天幸,伺候了太子,正是滿心忐忑。做什么都是畏手畏腳,生怕犯了錯被降罪。那個時候,她在第二天早上也是收到了這么一碗藥,她心中惶恐,只當真是太子吩咐的,不想讓一個奴婢生下他的孩子,便乖乖把藥喝了,見到太子后也沒敢問一問這事。 然后呢,阿瑾心里恨得要死,她有了身孕!這避子湯雖然沒發揮作用,但到底傷了她的身子,回東宮的路上胎相就一直不好,等進了東宮,對著一幫子牛鬼蛇神,更是難以保全,她就這么失去了第一個孩子。 想到這里,阿瑾豁然抬頭,死死盯著這老太婆的眼睛,“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嗎?” 紫衣婆子被她這眼神看得有些瘆得慌,“姑娘這是什么話?歷來規矩就是如此,爺們沒說留,這伺候的奴婢都是要服避子湯的。” 阿瑾冷笑著道,“也就是說不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了?” 紫衣婆子被她這態度弄得有些惱怒,“高門大戶最重血統,孩子的生母要是低賤,不是連帶的主子也被人看不起嗎。太子還能例外,你莫要以為伺候了太子一晚上,就真的飛上枝頭了。這藥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說著竟是要欺身上前,強灌了。 阿瑾攥了攥拳頭,先下手為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巴掌拍在了這老婆子的臉上,指著她的鼻子罵道, “少在這里裝腔作勢!太子殿下也是人,還是個男人,我就不信他還能不想要兒子。誰不知道你家夫人一向看不上我們定遠將軍府,指不定就是來公報私仇的,想讓我喝這來歷不明的藥,做夢!” 這紫衣婆子是王將軍夫人的陪嫁丫頭,一直以來都很有臉面。十幾年了,都沒挨過打,今日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給打了臉,簡直是奇恥大辱,她非要好好教訓這賤婢不可! 兩個人很快扭打了起來。 旁邊的丫鬟還沒把早膳碗筷收拾下去,就遇到了這種事,慌得在邊上動都不敢動。一邊是夫人的陪嫁mama,在府里積威甚重,不好得罪,另一邊雖然身份低微,可到底是太子的女人,心里鄙視鄙視也就罷了,明面上可不能多說什么。 院子里還有幾個太子帶來的人,原本還沒怎么在意,可里面怎么就鬧起來了,“太子殿下”“避子湯”,這有點不太對頭啊,有個小太監眼見屋里情況不妙,又怕自己壓不過地頭蛇,馬上跑出去搬救兵了。 樂公公聽到了消息,氣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打發身邊的徒弟把茶給太子送去,自己氣勢洶洶地就趕回趕。 阿瑾還在和眼前的婆子僵持,到底還是年紀小,手勁沒對方大,否則早把這個殺千刀的打趴下了! 殊不知對面的紫衣婆子也惱得很,這死丫頭身段柔軟,滑不溜手,自己竟是占不到半分便宜! 遠遠地就傳來一聲尖利的“住手!” 阿瑾趁這婆子愣神之際,一腳踹在她的小腿上,直接把人給撂趴下了。 樂公公一進屋就見了這么彪悍的一幕,倒是抽了抽眼角,沒想到看起來嬌嬌弱弱的美人還有這么潑辣的一面。不過遇到了這種事,也難怪她會這么生氣。 樂公公這么想著,踱步到了紫衣婆子的跟前,在她想爬起來之前,就又一腳踩在了她的背上。 “聽說咱們太子殿下賜下了一碗避子湯,也讓雜家瞧瞧,是什么樣的好東西,竟是能讓太子爺不吩咐身邊的奴才去辦,反而找上了你們將軍府的下人。” 腳下的人十分惶恐,“公公息怒,這是咱們夫人的一番好意呀,那……” 話還沒說完就被樂公公一腳踩斷了,“還好意,你是真不知道呀還是裝不知道呢。哼,把這婆子捆了去見王將軍,再把這一番“好意”告訴他。一個個的都不把咱們東宮放在眼里了!” 阿瑾眼見樂公公大發神威,心里羨慕得很。到底是殿下的心腹,深受信任,才有這種底氣,像她這樣的,說話都沒幾個人聽,一個老婆子都擺不平。 樂公公回頭,見阿瑾低頭,似是xiele氣,到底是個女人家呢。 “阿瑾姑娘不必擔憂,不過是他們將軍府的人自作主張罷了,咱們殿下可從沒賜下過避子湯這東西,雜家在殿下身邊這么多年,連見都沒見過呢。你只管養好身子,若是能為殿下懷上子嗣,榮華富貴絕對享之不盡!” 阿瑾靦腆地笑了笑,她絕對相信這話,這個時候的太子殿下很是需要一個兒子來堵住朝臣們的嘴,畢竟當朝五個皇子,只有他膝下空空,壓力當真不小。 樂公公猶豫了一下,又說道,“殿下素來忙于政務,少管內宅之事,從不曾有賜下湯藥的習慣。” 阿瑾有些驚訝,這是在“提點”她呢,這輩子樂公公對她倒是和善了許多,前世她在東宮,可不就是莫名其妙喝了不少太子“吩咐”下來的藥嗎? “謝公公。”阿瑾感激地福了福身。 “不敢當。雜家先去回了太子殿下,姑娘先就好好休息吧。”樂公公笑著避開了,又趕忙去找太子了。 阿瑾這里終于平靜下來,前院里,王將軍卻是難得對妻子發了脾氣。 各方反應 將軍府的書房里,王將軍正發著火。 “你說你做什么要多此一舉,現在可倒好,讓大家跟著你一起丟臉。” 王夫人有些委屈,“世家大族一向如此,我也只是按著規矩來。” “規矩個屁!別把你娘家那一套拿到我們邊城來。”王將軍直接爆了粗口,“再說了,天家之事,能和你們所謂的世家一樣嗎?你們看不起庶子,不代表別人也不在乎。誰不知道東宮現在想兒子想瘋了。皇上一共就五個成年的皇子,只有太子成婚多年還沒有一兒半女,你現在居然還送避子湯過去,這不擺明了是在跟太子作對嗎?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看不上東宮是不是!我雖然不想輕易投靠,可也不能這么得罪人吧!” “我這不是沒想到那么遠嘛。”王夫人也有些擔心。 “你怕不是沒想到,根本就是心存僥幸。你以為一個婢女好拿捏得很,結果呢,就被人家找上門了。而且你敢說自己沒半點私心?當初那女子我不是也沒收,你干嘛非要揪著傅青遠府里的不放,這下倒好,弄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那現在怎么辦?”王夫人也有些心虛。 “馬上給我去賠禮道歉!”王將軍吼道。 “什么,你居然要我給一個下賤的舞姬道歉!”王夫人難以置信地尖叫起來。 “那是給一個舞姬道歉嗎,你那是給東宮道歉,是做給太子殿下看的!”王將軍現在簡直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真是說不通,本來就是他們不占理,也不想想惹毛了太子能有什么好處! 定遠將軍府里,傅將軍也在和夫人談著這事。 “還好阿瑾機靈,差點就著了她的道!”傅將軍有些后怕,雖說子嗣還是沒影的事,但懷不上跟懷不了差別可大了去了。 “那個女人一向小肚雞腸,肯定是沖著咱們府里來的。”傅夫人氣憤地說道。 傅將軍想了想,“夫人,這樣吧,再送兩個丫鬟過去照顧,要不然再發生這種事,她一個人到底吃虧。” “那這送去的人選……”傅夫人有些遲疑。 “阿瑾能被太子收下,已經是走了大運,就不要節外生枝了,挑兩個老實本分的過去。反正只要阿瑾能得寵,念著府里幾分,錦繡前程就指日可待。”傅將軍兩眼放光。 “也對,兩個普通的下人,送進去也容易些。況且發生了這樣的事,想必那邊也不會拒絕咱們。”傅夫人想了想也覺得穩妥些好。 于是,天還沒黑,阿瑾這里就多了兩個定遠將軍府送過來的丫鬟。 “白露jiejie,你怎么來了。”阿瑾有些高興,想不到傅夫人動作這么快,早上事情才發生,下午就送人過來了。 白露拉著旁邊的人行了禮,“可當不起姑娘一聲jiejie,您以后叫我白露就好,這是金蘭,以后我們兩個就是姑娘的丫頭了。” 阿瑾笑著把她們倆拉起來,“以后咱們就是一塊的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要我過得好,必不會虧待你們。” 白露和金蘭也都懂得這個道理,二人也一起表了忠心。 金蘭知道自己和新主子不熟,為了表現一下價值,簡單收拾了一番就去找廚房了。 白露還在陪阿瑾說話。 “這幾天府里都怎么樣了?” 阿瑾本想問問傅家的情況,話出口才發現鬧了笑話,“瞧我,都糊涂了,這才過了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