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劉季轉了轉眼珠,都是男人,他又比懷王和項羽大了二十來歲,哪里不知道懷王此時的心思,他是怕周寧和項羽一起北伐,兩人之間生出情愫。 劉季看著周寧,右手食指輕敲著左手手背,看來懷王有將周寧收入后宮的意思。 想到懷王承認周寧身份的爽快,劉季眼中冒出精光,周朝王姬啊,這身份,是要立她為后! 劉季笑著提議道:“依我看,王姬身份尊貴,還是和懷王一起留守彭城為好。” 劉季話落,懷王便點頭道:“寡人亦有此意,王姬仁德之心令人欽佩,只公告王姬身份,便可振奮軍心,實不必王姬親至戰場。” “老夫卻不如此認為,”范增直身道:“王姬雖是女子,但才智能力有目共睹,北伐兇險,才更需要王姬北上主持大局。” 懷王不愿周寧與項羽同往發展感情,但拋開容貌、能力和私心不說,范增更看重周寧身份的政治意義,所以他自然樂意周寧與項羽結為連理。 懷王沉默不言,劉季知曉項羽的性情,笑道:“聽聞長安侯與王姬相交多年,恐怕也不愿王姬北上受苦吧?” 項羽的眼眸動了動,這才終于像注意到了除周寧外其他人的存在。 他的話語因為多時不言而有些凝澀,語氣卻還是擲地有聲,“若王姬想往,某以血rou身軀為盾,也會護得王姬安全。” 周寧微微詫異,她原本也如劉季一般,認為以他的驕傲和如今對她的感情,是決計不愿意自己立于險境的。 不過,周寧垂眸,掩下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他倒是比她以為的,更加知曉尊重人,她或許可以多信任他兩分。 周寧拱手,堅持道:“某請戰。” 懷王不愿應允,但他剛給與周寧身份德行極大的肯定,其能力才智又合適,本人也有意愿,又是前定之事,倒一時想不到拒絕之詞,事情陷入僵局。 高陵君道:“某以為,論知兵之能,宋義不下于王姬,以他為將,豈不兩全?” 如此身份貴重的周寧不用北伐,也有與她不相上下的將才不耽誤北伐之事。 懷王與宋義聊了幾句便喜而應道:“寡人以為可。” 便要轉拜宋義為北伐的上將軍。 范增皺眉,項羽也心生不悅,宋義功勛戰績遠不如項羽,但懷王卻讓他節制自己,這防備之意,不肖范增提醒,他也全然知曉了。 周寧蹙眉,還想再請,劉季笑道:“王姬心懷百姓,決意滅秦,不如隨某西征?” 周寧看向劉季,一時沒有說話。 劉季對懷王笑道:“北伐有宋將軍為帥,我這西征一路卻缺乏智者謀士,實在是羨慕,我忝為王姬姐夫,此行也會照顧好她。” 不待懷王應聲,項羽冷聲道:“那正好了,便讓宋將軍與你一同西征,王姬隨我北伐。” 他不蠢,知曉他們此舉是想把他和周寧隔離開來。 對于項羽硬邦邦的語氣,懷王心生不悅,拍板道:“西征滅秦與北伐救趙同樣重要,王姬身體狀況不如宋義,又有仁厚之名,由她西進,便于收關中百姓之心,故寡人決定由宋義北伐,王姬西征。” 歷史在這一刻,竟莫名奇妙的回到正軌,最后還是宋義、項羽、范增北伐,懷王又提議劉季、項羽結拜為義兄弟。 但也有不同之處,項羽雖無法改變懷王的任命,卻拒絕了與劉季結拜的提議。 事定之后,劉季與周寧一同出了帥帳,如今她雖有呂家養女的身份,但她首先是周朝王姬,其次才是呂家養女。 尊卑有別,即便呂公呂母為長輩,也不能對她的行事指手畫腳,更別提劉季這樣一個“姐夫”了。 所以劉季對周寧說話依舊很客氣,到了帥帳外,還主動與樊噲和周寧說和。 “上次,是我這兄弟莽撞,既然懷疑你是女子,便更不應該出手冒犯。”想要伸手解人家姑娘的衣衫,被砍了手也不冤枉。 “大哥!”樊噲卻是不服的,他碰自己的媳婦有什么不可。 “閉嘴,給周王姬賠罪!”劉季呵斥道。 呂雉與呂母出來后,他們也知道了周王姬之事,不過呂雉對呂家兄弟說辭與劉季對他人的說辭不同。 畢竟小妹有沒有早夭,父母有沒有抱養女童之事,他們是清楚明白的。 所以呂雉解釋道,是小妹生下來便夭折,正好周朝舊人欲尋一普通人家寄養王姬,便偷偷用周寧換走了小妹,是以周寧明明與他們一同長大,血液卻與呂公呂母不融。 這事說起來離奇,可正是這樣離奇的說法,所有一切不通之處都通了,而且經歷過周寧預言的神奇,呂家兄弟很輕易的信了。 樊噲憤憤不平,但他聽從劉季的話慣了,還是強壓著怒意給周寧道了歉。 周寧表情淡淡的接受了樊噲的賠罪,神色自然帶著上位者的高傲,并不怎么平易近人。 這樣的氣度確實挺唬人的,與她接觸越近越多,就連劉季都在慢慢動搖,普通人家確實無法教養出這樣的女子。 劉季態度溫和的對周寧笑道:“雖無血緣,但我妻子與你姐妹情深,我也是拿你親meimei看的,此行我會好好照顧meimei,也請meimei多多提點愚兄。” 提點么? 周寧笑著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他是想利用她“占卜預言”的能力。 可惜啊,當她決定參與進這一場亂世局后,她便會慢慢喪失“預言”的能力,余下的部分,可能只夠搶他一路上的機緣了。 而且,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先入關中者為王”,這個先入關中者,可沒有限定男女性別。 于是周寧笑了笑,倒是真心實意的謝道:“姐夫一片好意,某先多謝姐夫的照顧了。” 第111章 請求 對于周寧表示的友好, 劉季豪爽的笑著道:“都是一家人,小妹客氣了。” 周寧笑著點了點頭,感覺有一道視線一直緊緊的纏繞著自己,周寧回望過去, 便見項羽站在不遠處, 視線深沉灼人的落在她身上。 周寧平靜的斂眸, 收回視線, 她的所作所為在他看來應該是欺騙吧, 他一直赤誠待她,她卻對他頗多隱瞞, 甚至還即將算計利用他。 周寧重新掛上笑容, 對劉季及呂家諸人點了點頭, 便走到項羽身旁,“長安侯, 可否借一步說話?” 項羽看著眼前終于正眼瞧自己的周寧, 她冷待無視他許久, 他覺得自己應該生氣的, 但又忍不住在心頭冒起隱秘的歡喜,哪怕他清楚的瞧清了她雙眸依舊清凌凌無半點額外的情緒,那該死的欣喜還是沒有半點消散。 她依舊清亮的眼神告訴他, 她對他無意, 他知道,甚至覺得這個發現很挫敗他的自尊,但他還是高興,最起碼他的愛慕對于她不再是一個惡心的、不能宣之于口的存在。 他, 還是有機會的的。 “好。” 周寧笑著在前頭引路, 項羽也不問去哪里, 就乖乖的跟在她后頭。 雪色里,前頭的女子纖細溫和,人間絕色,其后跟著的男子頎長魁梧,挺拔威武,有拔山倒海的英雄之勢,但此時他的眼里沒有山河天下,只有走在他身前的女子。 這份順從和毫不遮攔的凝視,便是一個路人見到,都不會錯辨男子對女子的情愫。 韓信如今是項羽的親兵,抿了抿唇準備跟在兩人身后,范增卻笑著制止了他們,于是便只有項羽只身一人隨周寧而去。 韓信見此,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粉白的直線。 劉季瞇著眼看著兩人離去,樊噲惱了,“大哥,那應該是我媳婦!” “行了,別給老子惹事。”劉季不耐煩的轉頭呵了一句,又對呂雉和呂家兄弟笑道:“我還不知這抱養之事,你們跟我細說說。” 周寧直接把項羽帶回了自己的營帳,望和高等人并沒有跟著入內,而是守在了營帳外,啞嫗也被打發了出去。 帳內只剩下周寧和項羽獨處。 項羽見此,于千軍萬馬中都不曾恐懼緊張的心,似乎被一只手握住高懸,他不知對方是要小心的捧起安放,還是要用力的捏爆摔碎,所以連呼吸也謹慎的收緊放輕起來。 “我想……”他全身上下幾乎透著小心翼翼的期待,周寧笑了笑,說出的話到底換了說法,“請求你一件事。” “好,你說。”項羽沒有絲毫猶豫。 “我想讓你帶著黑和高并我旗下三千士卒北上。” 項羽聞言,瞬間所有復雜深沉的情緒散去,緊張不安的心情也平和下來,不由自主的咧出個有些傻氣的笑容,“先生擔心我?” 周寧眸色一怔,片刻水波輕漾,他也把她想得太好了,她明明都不準備騙他。 周寧笑了笑,沒有點頭,只是道:“或許你會用得上。” 那二十萬秦軍降卒確實可惜,他是將領,也是惜兵之人,若是可以,他也不愿意坑殺二十萬降卒,只是當是時他手里的兵馬還不及降卒多,若是不當斷,稍有不慎,便會引起□□,超出他的控制,有于路上被秦軍反殺的風險。 不過坑殺降卒也有弊端,每一個士卒背后都有家人親友,而且那還是秦軍的精銳,只怕不少都是關中之人,所以項羽此舉不僅留下了嗜殺之名,還極大的激發了關中百姓對他的抵觸,叫他與劉季對上,先就失了民心。 所以周寧這話不算騙他,帶著一群政委北上,于他有利,不過于她更有利罷了。 但是項羽不知政委的厲害,在他看來,就是周寧擔心他,所以分了將領和兵馬給他。 于是項羽臉上的笑容越發歡喜,但開口卻是,“先生不用擔心我,讓他們保護先生西征吧。” 周寧一時沒有接話。 系統弱弱的道,【雖然表現了團結友愛,但統還是覺得有一丟丟尷尬~】大概就是所謂的……自作多情吧。 周寧笑了笑,她的話說得確實容易引人誤會。 她不僅要讓黑有機會接觸秦軍降卒,還要讓項羽應允黑和高帶著降卒重返上郡邊疆,所以周寧笑道:“你知道為何劉季想與我一同西征嗎?” 想到此事,項羽的歡喜散去,“為何?” “因為呂家少姬有一能力,可占卜預言。”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石破驚天的話語。 萬萬沒有想到是這么個答案,項羽的表情呆愣,片刻卻笑道:“那先生此行應是無災無險了。”而后才又怒道:“我就知那廝慣會偷jian耍滑。” 項羽如此反應,周寧也是微愣,正常人不應該先質疑她的說辭,然后憤恨劉季換人的行為嗎? 周寧斂眸笑了笑,他的一些回答反應總是出乎她的意料,但又叫她心生溫暖。 不過,他不問,她也是要說的,周寧同他說了她預言劉季婚事和焚書令的一些事情。 項羽聽罷,更覺安心,過了一會才終于反應過來,“先生算到了我需要黑和高?” 周寧點頭笑道:“他們有一些別的能力,三千人于你對敵作戰可能幫不上大忙,但于你戰后卻有大用,你到時便知道了。” 項羽信任的點了點頭。 周寧又道:“匈奴的新任單于冒頓,青出于藍,野心勃勃,王離率兵南下,則邊疆防守空虛,你需得注意此事。” 項羽點頭記下。 周寧笑道:“那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這是送客的意思,項羽愣住,心頭有些空落落的失望,但還是守禮的點了點頭,抱拳離去。 走到帳簾處,項羽又頓住腳步,轉頭看著周寧道:“先生是女子,我心中很是歡喜。” 項羽爽直,周寧也難得直接,“你心悅我?” 項羽預備回頭離去的動作一頓,干脆徹底轉過身來,又向周寧走近了幾步,鄭重點頭道:“是的,我心悅先生。” 項羽略帶幾分痛苦的回憶道:“在不知先生是女子的時候,我便心悅先生,我知道此事違背世俗,我駐守在彭城西時也曾想過尋幾個女子來,但,我想到先生說過只要一心人,我便想,若是我果真娶妻納妾,那便真的一點機會也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