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黑和望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同樣的震驚、同樣的猜測、同樣的理解,同樣的……結(jié)論。 還能有什么意思,都說了周氏姬姓,姬姓! 黑腦袋嗡嗡,又覺得頭腦發(fā)昏、四肢無力,他的聲音顫抖著試探的喚道:“王……王姬?” 周寧看向他,狀似應答的笑了笑。 “撲通!” 黑終于手腳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從他仰視的視線里,周寧分明看到了他從前在親近和欽佩中夾雜著的些許敬畏,以拔山倒海之勢壓倒了前兩者。 望見周寧應了,又見組長跪了,一邊不可思議著又矛盾的信服不已的跟著跪下。 周寧又轉(zhuǎn)眸看向早已匍匐在地、雙目含淚歡喜不已的啞嫗。 她有時也覺得人挺奇怪的,王孫貴族明明是壓迫剝削平民百姓之人,可大多數(shù)平民百姓不僅不憤恨怨懟,反而對其崇拜向往,將其奉若神明。 周寧緩緩的闔上酸痛的眸子,不理解不要緊,能用就行。 女子身份到底不如男子行事方便,未免她身份暴露后威信降低,她只好向陳勝、吳廣他們學習,先一步扯了大旗來包裝自己,只是她包得更緊實嚴密,幾近亂真。 “開方熬藥的時候小心一些,我不想被旁的人知曉我的身份。” 這話其實是有些奇怪的,藥方和藥湯可看不出性別,這兩者有什么聯(lián)系。 不過,心神大亂的黑和望完全不能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只順從的恭敬的應下,“諾。” 等退出了周寧的營帳,又在寒風中走了好大一會,兩人才終于徹底平息心中震驚,清醒過來,找回了神思思考事情。 身份…… 身份? 哪一個身份?先生好像說了兩個身份…… 突然黑駐住腳步,一把扯住望,把他往自己的營帳拽。 “欸,你干嘛干嘛?”望往回拉扯自己手臂,神情夸張卻并不大聲的喊叫道,一副寧死不屈的貞潔烈夫模樣。 能加入黑的思想小組的人,都是跟黑聊得來的,而且望作為醫(yī)者,奇怪的知識比黑知曉得詳細多了。 “你他娘的,”黑直接伸腳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腳,正容嚴肅道:“別鬧,正事!” 第78章 尷尬 望坐在小凳上左右看了看壓住自己雙肩的大手, 為難的皺起了眉頭。 大手的主人此時站在他的正前方,兩人距離本就不過一臂遠,對方竟還緩緩低頭,越湊越緊, 越湊越近, 近得他呼吸噴出的熱氣直接撒到他的臉上。 望的表情一下子沉痛起來, 他顫聲問道:“真的要這樣嗎?” 黑點了點頭, “當然, 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 來吧。” 營帳外,高抬到半空中準備撩簾的手一下頓住了…… 黑的身份可沒法子像周寧一樣獨住一座營帳,他是和高、喜和盼一起住的。 而合住呢, 肯定不如一個人住方便自在,難免會遇到一些讓彼此尷尬或是難以忍受的情況。 四人合住后,高認為最煩人的是黑睡前總愛叨叨, 最尷尬的是自己睡覺打呼還愛動腿揮拳,而他們營帳還有兩個文吏, 為了安全, 黑是挨著他睡的, 將他與喜和盼隔開。 可此刻…… 高開始反省了, 是不是自己太過單純,黑每夜都愛纏著他閑聊,是不是……有別的意思? 按說不應該啊,他們都和吉共事過,基本的敏感度是有的。 而喜怔愣回神后, 倒是頗為沉穩(wěn)冷靜, 并且語氣肯定的對高和盼道:“應該是咱們想歪了。” 盼喪著一張臉, 半點不相信。 要真是咱們想歪了,要是您真是這么想的,您為什么壓著聲音說話? 他的遠房的遠房的表弟啊,你可千萬把持住了。 三人沉默的心情復雜的站在營帳外,只聽好似有些不情愿的望又說話了。 他說,“可是我怕呀,你小心點,別弄出血了。” 喜:…… 高:…… 盼:…… 這,是妥協(xié)了?! 高惡寒的打了個冷噤,抬在半空中的手握成了拳頭,若是黑真對自己起過那樣的心思,想要把他……他就揍死他! 黑不在意的回道:“怕什么,一會我不也要讓你弄?” 喜:…… 高:…… 盼:…… 互相的嗎?! 營帳內(nèi),黑一手抬起望的下巴,語氣兇狠的又道:“你別亂動,我慢一點,不然真出血了。” 高收回懸在空中被風吹得有些僵硬的拳頭,對另外二人道:“要不,我們再出去逛逛?”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前頭先生要我做個什么來著,我忘了,我再瞧瞧去。”盼語序混亂的回了一句,而后便腳步匆忙的走出了好遠。 觀其同手同腳的步調(diào),這孩子被嚇得不輕。 喜把雙手攏在袖子里,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高正要點頭,又聽里面?zhèn)鱽硗捏@呼,“哎喲,疼疼疼,出血了出血了!” 高果斷點頭,兩人沉穩(wěn)離去,步子穩(wěn)健,頗有大將之風,就是邁得很有些大。 營帳內(nèi),望拿著銅鏡端詳自己的下巴,此刻他短短粗粗的胡須已全部被刮得光森,人瞧著也精神利落多了,似乎還年輕了幾歲,只美中不足的是由于cao作不慎,留下了一個小口子正冒著血珠。 “沒事,睡一覺起來就好了。”黑將望手中的銅鏡取走,又把望從凳子上拉起來,自己坐下,“趕緊的,給我刮。” “行的吧。” 望說著話,抽出了黑腰間的大刀。 在距離項家年輕將領(lǐng)營帳不遠處的周寧帳內(nèi),傳出一股濃郁苦澀的中藥味,是啞嫗正守在小爐看藥。 還不待藥端到自己面前,周寧便難受的蹙了蹙眉,系統(tǒng)立馬心疼了。 【宿主以后不要坐在窗口看風景啦,冬天又冷又沒什么景,馬車又走得快,很容易受寒病倒的,藥好苦好苦的。】 周寧的眉頭輕輕舒展開,笑道,【好,下次不這樣了。】 以后應該也不用如此了。 周寧看向賬內(nèi)的小爐子,依稀能聽到藥汁翻滾的咕嚕聲,望沒有親自去熬藥,而是送來了藥材、爐子,想來他二人已經(jīng)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 要隱藏住她的身份,要么是叫她長出胡子,這顯然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只剩下一條——他們配合她。 中藥味越來越濃,整個營帳都是藥味的時候,藥熬得差不多了,啞嫗小心的倒出一碗,端到周寧面前。 周寧舀起一勺,正吹著晾涼,便聽有士卒通報請見。 是一個不算陌生的士卒,她在項羽身邊見過幾次。 此時士卒的臉上有好幾處紅腫,像是被蜜蜂所蟄,只是大冬天的蜜蜂少見,要想被蟄也不容易,除此之外,他臉上手上還有些擦傷。 周寧心中有些猜測,問道:“何事?” 士卒雙手遞上一個碗口大小的陶罐,回道:“將軍讓某將此物送給先生。” 周寧對啞嫗點了點頭,啞嫗上前接過,周寧打開瞧了一眼,果然是蜂蜜。 周寧沉默的看著手里的蜂蜜,野蜂過冬不易,取了它們的蜜,便會害死一窩的蜂,依她手里的量,他只怕是滅了五六窩蜂。 但她卻并不是因此而沉默。 野蜂生存在大山深處和懸崖峭壁,取這蜜,很不易,想來項羽臉上的紅腫比這士卒更甚,所以才不敢來見她。 周寧笑了笑,回道:“替我謝過你家將軍,這些估摸夠我用到夏日了。” 士卒應下離去。 周寧垂眸又笑了笑,雖然這不是自己需要的好意,不過他人的關(guān)心還是值得珍惜的,周寧將陶罐遞給啞嫗。 啞嫗打開一個箱子,將蜂蜜收了進去,此箱內(nèi),還有許多類似的瓶罐,而其中幾罐隱隱有花蜜之香。 士卒離開周寧的營帳,便去到項羽帳內(nèi)回稟。 項羽賬內(nèi),項莊正在給他涂藥,他一邊涂,一邊好奇道:“先是夜奔幾十里地,而后又翻山越嶺被盯滿頭滿臉的包,就為了一罐蜂蜜?” 不過就是吃些苦藥湯罷了,何至于如此,“就是我meimei項妧也沒有如此嬌氣。” “你不懂。”項羽搖了搖頭,想說先生乃周王室王孫慣養(yǎng)嬌生,吃不得苦,臨開口又覺得不對,先生再嬌嫩柔弱也勝于一女子吧。 于是項羽面上深沉的沉默了,心里卻開始慌亂迷惑了。 不懂就不懂吧,項莊也不再多問。 等士卒來稟,周寧收下了蜂蜜,似乎還很是喜歡后,項羽的臉上瞬間綻開燦爛的笑容,豪氣干云的說道:“喜歡就好,明日,不,今夜,今夜我們再去。” 士卒心里一苦,片刻,又眼睛一亮,回道:“先生說今日送的蜜夠他用到今夏了。” “這樣啊,那就不用了。”項羽揮了揮手,“你也快些下去敷藥吧。” 旁觀了這一場的項莊托著下巴,皺著眉,他好像有點懂了。 一直熬到天蒙蒙發(fā)黑,高和喜等人也未見望從他們的營帳里出來。 這夜了該睡了呀,高和喜、盼三人站在了營帳外,懷揣著說不清的復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