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五千平均分配到三十一天,每天有一百六十塊可以花,聽著好像也不是很寒磣。 他一日三餐都不用花錢,在家有李姐做飯,學校里可以刷飯卡。他飯卡里的錢是去年充的,至今沒用完。平日交通也很便宜,學校里的共享單車一次只要五毛錢,約等于免費。自己開車時的油錢,也有早前充的儲值卡,還能用很久。 至于其他的,他零食吃得不多,喜歡喝飲料,一天頂多也就二三十塊,不算什么大錢。 凌謙認真琢磨了一會兒,陷入了茫然。 奇怪,這么算完全綽綽有余啊,那他的錢都跑哪兒去了呢? 半天沒想明白,他剛打算認真翻一翻上個月的消費記錄,手機響了。 看了眼來電顯示,他立刻按下接聽。 “怎么這個點給我打電話,”他笑著問對面,“是剛起床還是還沒睡啊?” 電話那一頭傳來輕快的聲音:“是剛倒完時差,第一時間就想起你了。” 凌謙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你回來啦!” “嗯,”那頭笑道,“趕緊的,出來,請我吃飯!” “好啊,我現在……等等!”凌謙突然嚴肅,“我現在沒錢。” 對面安靜了幾秒:“……哈?” “出來可以,要么吃點便宜的,要么你請我吧。”凌謙說。 “你家破產啦?”對面問。 “滾!”凌謙罵道,“閉上你的烏鴉嘴!” 程浩渺是凌謙的中學同班同學,高中也是同校,關系一直很鐵。 和凌謙不同的是,這小子過于懶散,念不進書,成績一塌糊涂。所幸家里條件好,花錢讓他念了國際班,畢業沒參加高考就直接送出去鍍金了。 兩人有了時差,平日里不怎么聯絡,可多年兄弟,依舊熟稔。 按理說,眼下還沒到假期,這小子沒理由突然跑回國,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兒。 凌謙在電話里問起,程浩渺一頓哀嚎,說自己慘的不行,一定要凌謙好好請他吃一頓安慰他受傷的心靈。 兩人都是大手大腳對金錢毫無概念的類型,過去相處時買單很隨意,從不計較。程浩渺嘴上說要對方請客,也不過是開個玩笑想賣賣慘,并不當真。 可偏偏凌謙一反常態咬定了自己沒錢,程浩渺便不依不饒起來。 最后,兩個人約在了距離當初他們中學不遠的一家燒烤店。 味道一般,環境一般。當年學生時代偶爾來吃一頓還挺痛快,如今回頭看,其實入不了眼。 但這家店也有好處,一來充滿回憶,二來便宜。 幾個月不見,再次重逢畫面也談不上有多感人肺腑。 兩人入了座,高高興興把對方罵了一頓,氣氛友好又熱絡。 點完了菜,還不等凌謙問他到底為什么回來,程浩渺立刻一通訴苦。 凌謙聽完,得出一個簡單結論:活該。 雖然嘴上不會承認,不過凌謙一直偷偷覺得自己的這個朋友比自己更機靈許多,是個聰明人。可在成績上,卻從來是他遠勝于程浩渺的。 原因很簡單,他比程浩渺用心。 程浩渺聰明,記性好,可心思不在學習上,一丁點兒努力都不愿意付出,整天混日子。 而凌謙不一樣。他是個有點遲鈍的孩子,腦筋經常轉不過彎,若是生在一般家庭,大概會是那種拼盡全力努力保持中等偏上成績的普通學生。但他家條件好,父母見他也愿意學,從小到大都請最好的老師給他做一對一的單獨輔導。 不同于天賦異稟的學霸,他的成績是通過自身努力和大量資源一同澆灌出來的。 面對程浩渺這樣明明很聰明家里也有條件配合卻放任自流的人,凌謙的心情其實很復雜。 程浩渺這次回國,是因為不好好上學,仗著天高皇帝遠父母管不著便整天吃喝玩樂,出席日數不夠被學校幾次警告依舊屢教不改,最終慘遭開除。 “我現在才是真的窮,”他哭喪個臉,“我爸媽氣壞了,把我所有卡都停掉了,車也收了,我今天是打車過來的。” 凌謙也是打車過來的。他出門前很謹慎的算了一筆賬。晚上吃飯肯定多少會喝一點兒,若是自己開車,回程就得叫代駕。相較之下,好像還是打車來回更省錢一點兒。 “我本來還指望你帶我瀟灑瀟灑,”程浩渺拿著啤酒瓶子哭訴,“你就帶我來這兒回憶年少時光?” “我也是真的沒錢啊!”凌謙強調。 “到底怎么回事兒,”程浩渺不解,“你爸媽沒理由這樣對你啊,你不是還順利轉院進a大本部了嗎?” 凌謙張嘴,又閉上,實在是難以啟齒,干脆拿起酒瓶子噸噸噸就是一頓灌。 吃慣了有機食品,偶爾嘗嘗這樣不干不凈靠重口調味料掩蓋食材品質的垃圾食品也別有一番風味。 酒過三巡,凌謙終于還是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開始訴苦。 程浩渺很快驚呆了:“你結婚了?所以你現在已經結婚了?我的天你結婚了?” “別嚷嚷了,”凌謙心里煩躁,“就領了個證罷了。他答應我過陣子拿到身份證就跟我去離婚。” “為什么要過陣子?”程浩渺問。 “不是說了么,因為他的身份證被他父母收走了,他得先想辦法拿回來,”凌謙很不耐煩,“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在聽啊,”程浩渺說,“身份證多小的事兒啊,去補辦一個不就好了?成年人了,真有心要離婚還需要父母同意嗎?” 凌謙愣愣地看著他:“他什么證件都沒有,也能補?” “能啊,”程浩渺點頭,“當然能啊,我補過。” 凌謙醉醺醺地眨巴了兩下眼睛。 “這人很奇怪啊,”程浩渺放下杯子,一臉擔憂地看著凌謙,“他到底什么來歷你家里知道嗎?我聽著怎么覺得他一直在故意坑你呢?” 第12章 一夜荒唐 凌謙大腦泡了酒,反應比平日更遲緩一些,一時回不過神來,只知道傻坐著發呆。 程浩渺酒量比他好,喝得比他少,相對清醒,舉著串兒跟他認真分析起來:“首先,他一開始明明說好了不會過來領證,但是來了,對吧?” 凌謙呆滯了幾秒,點了點頭。 “其次,他說自己和父母感情不好,父母扣押他的證件,為了錢犧牲他的自由和幸福,”程浩渺繼續說道,“可是,他又特別聽父母的話,是不是。” 凌謙再次點頭。 “他都二十多了,成年了,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沒有自理能力,”程浩渺說,“父母扣他證件他不能去報警嗎,沒錢沒地方住不能去打工嗎?有手有腳怎么會怕餓死呢?” 凌謙皺著眉歪著頭陷入了思考。 “你為什么那天會老老實實領證?”程浩渺看著他,問道。 “我之前答應過我媽啊……”凌謙說得很為難。 他這人吃軟不吃硬,最怕別人示弱。當初凌風姿沖他哭哭啼啼幾個小時,他慌得什么都點頭答應了。 “對啊,你是心疼你媽,不想她為了你cao心難過,所以才配合,”程浩渺說,“他跟他父母關系都那樣了,大不了一拍兩散,有什么好怕的?” 越聽越有道理,可凌謙依舊不解:“那他為什么要故意騙我和我結婚呢?” “你弱智啊,”程浩渺急得拍桌子,“那他爸媽是為什么愿意讓他和你結婚?” “……因為錢。”凌謙說。 “對啊,因為錢啊。就你們家這種條件,你就算比現在矮一個頭胖一百斤和我一樣是個混子,想要跟你結婚的人都能排長龍,”程浩渺說,“你說他是圖什么?” 凌謙瞇著眼醉醺醺看他:“你也知道自己是個混子啊?” “這不是重點,”程浩渺痛心疾首,“這個人擺明了是看出了你不樂意,所以處心積慮一步一步騙著你領證。你還想離婚,真是想得美!” 凌謙一陣無措,片刻后小聲喃喃:“……不可能吧?” 程浩渺說得很有道理,他心里其實已經信了,可感情上卻是不愿意接受。 說好的利益共同體,說好的同盟,怎么能都是騙他的呢? 他還把生活費都給他了。 混亂之際,他突然回憶起了不久前凌風姿說過的話。她說,一個家庭是很難走出兩種人的。 相處至今,他當然很清楚,貝唯西絕不是一個本分的老實人。 “還不信,”程浩渺嘆氣,“我問你,他有沒有開口問你要過錢?” 凌謙抿緊了嘴唇,眉頭糾結,沒出聲。 程浩渺直搖頭:“你這個傻子!” 凌謙的酒品酒量都不咋地。 他與程浩渺久別重逢,各自一肚子苦水,聊得很上頭,分別時已經臨近十一點。打車花了點時間,回程路又稍遠,等終于到家,零點已過。 凌謙進了家門搖搖晃晃踹下了鞋,光著腳徑直走到貝唯西房門口,砰砰拍起了門。 貝唯西很快把門打開了。 他穿著一身睡衣,頭發亂糟糟的,不過模樣不像被吵醒,大概剛才正躺在被子里玩手機。 見著明顯醉眼朦朧的凌謙,他一半擔心一半好笑,伸出手來:“怎么啦,什么話非要這么晚當面跟我說?” 貝唯西本意是怕他站不穩想扶一下,卻被凌謙用力拍開了。 凌謙拍開他的手后又想把他推開,可惜喝多了軟綿綿的,手上沒什么力氣,按在貝唯西肩膀附近仿佛調情。 好在貝唯西配合,乖乖往后退了半步。 “到底什么事啊?”他問凌謙。 凌謙搖搖晃晃走進去,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抱起一個鼓鼓的靠墊,往旁邊用力拍了兩下。 因為酒精而下降的判斷力告訴他這樣的舉動顯得很有氣勢。 “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騙我了?”他舞著靠墊問。 “啊?”貝唯西茫然地看著他,走到他跟前,“你指什么?” 凌謙皺著眉頭,放下靠墊,小聲復讀了一邊:“我指什么……” 接著,他又猛地抬起頭:“看來你騙了我很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