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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殿下讓我還他清譽在線閱讀 - 第205節(jié)

第205節(jié)

    這事本該皇上做,他們這位皇上如今氣數(shù)將盡,沒有半點福分,做不了這般要緊的差事。

    圣旨還揣在樞密使的袖子里,禁軍沒能看見,只當(dāng)有人攪擾出征誓兵,一并拖走扔出了大營,已揉得不能再看。

    君失其責(zé),傾其位,按古書律例,就該統(tǒng)兵主帥代行祭禮。

    代祭天地,代慰先人。

    營中帳外已配妥馬匹,衣甲器械盡數(shù)齊備。連勝整軍已然妥當(dāng),同都虞候盡數(shù)交接了營內(nèi)事宜,禁軍軍容齊整,候在陳橋大營門外。

    樁樁件件一應(yīng)完備,只等祭禮告慰天地先祖過后,整軍開拔。

    云瑯按著胸口,跌跌撞撞晃悠出帳,去禁軍大營后的祭壇,給各方神明送點心、給端王叔燒小紙條去了。

    第一百零九章

    景王人在府上, 銀子數(shù)到一半,被禁軍客客氣氣破門而入,捂著嘴蒙上了眼睛。

    恭恭敬敬, 三人一組將王爺扛出王府, 上了停在門外的馬車。

    禁軍的精銳小隊,嚴(yán)謹(jǐn)利落,半句多余的話也不多說。馬車一路軋過干凈的青石板路, 上了寬闊平坦的官道,橫穿大半個開封,入了陳橋大營。

    為首的營校沉默堅硬,不理會景王爺?shù)膴^力掙扎,將人拿細(xì)軟綢布捆了手腳,扛進(jìn)了云帥與先鋒官的大帳。

    營帳安靜, 能聽見木柴在火里炙烤的嗶剝爆響。

    景王甚至沒來得及看清被誰綁了票, 更不知自己到了哪個山頭營寨、遇上了哪個不講理的山大王。

    他此時什么也看不見, 眼前嚴(yán)嚴(yán)實實遮著黑布,手腳捆得動彈不得, 哆哆嗦嗦:“壯壯壯士……”

    山大王的腳步聲頓了下, 沒有應(yīng)聲。

    景王見沒上來就燙香滾釘板斷手指頭,大喜過望,忙撐起來:“壯士圖財?我府上要什么有什么,都可拿走, 萬貫家財千張地契……地契就在我袖子里, 還請放我一條生路。”

    壯士山大王仍不開口, 大抵是視線往他身上落了落,匕首鋒刃蹭著銅鞘,輕微的一聲響。

    “真的!”

    景王打了個激靈, 不迭補充:“我這衣服袖子里有個夾層,就藏在夾層里面!”

    景王生怕他殺人越貨,努力動了動右胳膊,殷勤道:“您自己找來拿,絕沒有什么陰謀暗器。我有個帶兵打仗的朋友,老往袖子里藏飛蝗石,還戴袖箭,還給他相好的戴袖箭,很不光明磊落。”

    景王說起此事,還很是生氣:“不止不光明磊落,還暴殄天物。他從南疆拿回來那塊暖玉是難得的寶貝,我說幫他賣了,抬一抬價,少說能賣萬兩銀子。他竟說拿來做袖箭便做了……”

    山大王緩聲道:“嶺南玉。”

    “正是!英雄也知道?”

    景王連連點頭:“但凡戴著不涼的,我們一律叫暖玉,可嶺南的其實卻是種奇石。與尋常暖玉不同,自來便會發(fā)熱,十?dāng)?shù)年方止,鎮(zhèn)著xue位能益氣養(yǎng)脈,千金難求。”

    “只可惜這東西得來艱難,生在地脈根處,不是峭壁懸仞便是毒瘴林深,能得一塊都是九死還生的運氣。”

    景王怕他想要,重重嘆了口氣:“我那朋友的玉已用了,做了個破袖箭,全用沒了。”

    山大王靜了片刻,低聲問:“為何不破開,做成兩副?”

    他這次的話說得多了些,雖然壓低了嗓音,不易分辨,語氣卻仍叫人隱隱聽來耳熟。

    景王無暇細(xì)想,先頓足嘆息:“我如何不曾勸過?只是那暖玉破開,效用便要折半,我那朋友不舍得,說與其兩人牽扯、一起遭罪,不如舍一個保一個。”

    景王聽不懂這話,隱約覺得是在說石頭,卻又覺得不是。他此時自身難保,也顧不上探討一句話的深意,飛快懇切自薦:“英雄若想要這個,不如將我放了!我向來不畏兇險殺機,視生死若等閑,正好替英雄去那嶺南找一找……”

    山大王:“不畏兇險殺機,視生死若等閑?”

    “正是!”

    景王當(dāng)即挺胸,正要再說,忽然停住,皺著鼻子聞了聞。

    山大王不語,過去以匕首將他右手袍袖夾層劃開,果然看見一疊地契,盡是京城的酒樓商鋪。

    景王細(xì)查氣息,勃然大怒:“蕭朔!!”

    “我好好的,沒招你沒惹你,你叫人綁我還裝山大王嚇唬我?”

    景王:“放開我!我認(rèn)出來云瑯的寶貝折梅香了!今日我便要去同列祖列宗說!你個目無尊長的不肖侄子——”

    蕭朔叫他喊得頭疼,蹙了蹙眉,伸手扯了景王的蒙眼布,拿走了醉仙樓的地契。

    景王心頭滴血:“還我!這是我最掙錢的一家,你就不能拿邊上那個糖葫蘆攤子的?!”

    蕭朔不多費口舌,將一枚參軍腰牌拋過去,回到帥位旁坐下。

    他放下那張醉仙樓地契,左手覆上右腕,碰了碰云少將軍趁夜偷偷摸摸戴回他腕間的墨玉龍紋袖箭。

    暖玉難得,蕭朔自然知道,卻并不清楚嶺南玉原來難求到這個地步。

    云瑯逃到南疆時,蹤跡太過隱秘,連他派出去暗中護(hù)持的護(hù)衛(wèi)也只能勉強追著些冷火殘燼,再要找便又找不著人了。

    “你還要我給你做參軍?!”

    景王目眥欲裂,雖然仍捆著手腳,卻當(dāng)即從地上蹦起來便要跳著逃跑:“我不去打仗!你們自己去,我就在京城……”

    蕭朔低聲:“他為何要去南疆?”

    追兵追得再緊,也可往潼川路跑。蜀中封閉卻富庶,追兵難過蜀道,入成都東路便安逸得多。

    哪怕入川百步九折,也好過去斷山絕鈴毒蟲瘴氣的嶺南。

    景王哪里知道云瑯為什么去南疆,他此時也很想去南疆,攥著參軍腰牌哆哆嗦嗦:“大抵……是嶺南風(fēng)景好?”

    景王聽人說北疆霜刀雪刃滴水成冰,滿心畏懼,干咽了下:“你是想叫我也學(xué)學(xué)打仗嗎,將來給你們搭幫手?非要去北疆學(xué)嗎?南疆不打仗?我泱泱中原上國豈會只有北方一面受敵……”

    “四面楚歌、八方受敵,還叫中原上國?”

    蕭朔蹙眉:“你的書如何讀的?”

    景王一滯,盡力往國土西南面想了一圈,想了半天,才發(fā)覺原來盡是些每逢年節(jié)千里迢迢來納貢、稱臣乞官的邊陲小國。

    他仍不死心,瞄了蕭朔一眼,小聲道:“東邊……”

    “東邊是海。”

    蕭朔:“入海屠龍?”

    景王:“……”

    “南疆也作過亂,云瑯帶兵平叛,若非先帝及時召回,險些不小心將越李朝打穿了。”

    蕭朔守好地契,叫人解開景王束手綁布,平靜道:“你不畏殺機,等閑生死,敢去嶺南找玉。如此驍勇,去南疆豈不可惜。”

    景王一陣氣結(jié):“云瑯當(dāng)初怎么沒被你氣死——”

    蕭朔眼中驟然一寒,眸底結(jié)出一片薄而鋒銳的冰色。

    景王忽然察覺自己犯了哪個字的忌諱,用力打了自己兩個巴掌,連連“呸”了好幾聲:“我說錯話,天罰我,天罰我。”

    “去披掛。”蕭朔沉聲道,“出征一日方能用馬車,你若搶不到馬,就蹲在糧草車上。”

    景王不敢再多話,氣得牢牢閉著嘴原地蹦了三圈,惡狠狠抬拳,將蕭朔十步外的氣場揍了一頓。

    蕭朔不理會他,快步出帳,去了祭臺。

    -

    云瑯蹲在祭臺邊上,燒完最后一張小紙條,拍拍手站起身。

    風(fēng)卷薄雪,他身上披風(fēng)裹得嚴(yán)實,懷里有暖爐熱乎乎烘著,倒不覺得冷:“怎么跑過來了?”

    云瑯回了蕭朔身旁,看了一遍他身上齊整披掛,無處下手,只能勉強將暖爐貼他臉上:“我的鎧甲帶來了,穿上就能走。”

    蕭朔視線落在他身上,見云瑯氣色尚好,點了點頭。

    祭臺旁有簡便的行軍帳,里面一樣熱乎乎燒著火盆,備了飲食清水,還有不少香燭供品。

    云瑯叫人守著,引著蕭朔進(jìn)了帳篷,替他撣干凈肩頭的薄薄雪水:“你把景王綁過來了?他沒跟你求饒?”

    “求了。”

    蕭朔拿過鎧甲,替他穿上:“說要把萬貫家財、千張地契都給我。”

    云瑯看著蕭朔,一時竟有些擔(dān)憂:“小王爺,我們當(dāng)真沒窮到這個地步,不必真做打家劫舍綠林好漢的勾當(dāng)——”

    “……”蕭朔道,“我只同他要了醉仙樓。”

    云瑯長舒口氣,拍了拍胸口。

    鎧甲穿脫都麻煩得要命,云瑯一向懶得折騰,大大方方張開手臂任蕭朔忙活,忽然笑了笑:“你要醉仙樓,也是怕給他惹麻煩吧?”

    “醉仙樓出了襄王的刺客,宮中現(xiàn)在成了驚弓之鳥,寧可錯殺,不會放過。”

    云瑯也是在祭臺燒紙條時忽然想透:“醉仙樓放在景王手里,哪怕一時還無礙,等咱們這位皇上嚇瘋了,凡是看著有威脅的一律鏟除,景王只怕未必能護(hù)得住。”

    蕭朔平靜道:“放在你我手里,皇上不敢動,還安穩(wěn)些。”

    “帶景王去北疆,也是因為不把人帶在身邊不放心。”

    云瑯點了點頭,叫蕭朔替自己束護(hù)腹甲:“畢竟咱們這位皇上素來沒什么兄弟情義,叫這一連串的事嚇得草木皆兵,腦子一熱,說不定把景王也給不可放過地錯殺了。”

    蕭朔將絲絳束牢,聞言抬眸看他。

    “小王爺。”

    云瑯無奈道:“你這對人好又不肯說出來的毛病,幾時才能改一改?”

    蕭朔搖了搖頭。

    云瑯自年少起日日見他犯犟,嘆了口氣,戳戳蕭朔護(hù)心鏡:“說真的,你上上心……”

    “同別人學(xué)的,”

    蕭朔道:“我思他慕他,日日描摹仿效,積習(xí)難改。”

    云瑯:“……”

    祭臺就在邊上,云瑯干咳一聲,厚著臉皮,給諸天神佛與兩人父母長輩解釋:“他這話是說我。”

    蕭朔看他一眼,將鑲了銀虎頭的雙帶扣拿過來,在云瑯腰間扣合。

    云瑯頂著張大紅臉自夸了一句,熱乎乎低頭,問蕭小王爺:“你這是又翻著哪段舊賬了?”

    蕭朔來時便不對勁,云瑯瞞他的事多了,真寫出來能寫一整本書,也不知蕭朔翻扯出來的是哪一段。

    總歸債多了不愁,云瑯道歉早道成習(xí)慣,將人拽過來百鳥投林一頓亂親:“好了,消消氣,我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