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蕭朔:“……” “我不是被托付給你了?” 云瑯伸手,拽拽他袖子:“小王爺,想看。” 蕭朔:“……” 云瑯壓著笑,輕咳一聲,還要再捉弄他一二,蕭小王爺已霍然起身,頭也不回,匆匆出了臥房。 第二十七章 王爺半夜傳喚府內, 叫在書房共議正事。 為保穩妥,特意親手寫了重點詳情,叫左右分發下去, 在心中反復默誦清楚。 “王爺……” 老主簿捧著王爺手書, 心情有些復雜:“您當真要尋這個?” “怎么。”蕭朔看著窗外,神色漠然,“我不能找?” 老主簿忙搖頭:“不是不是。” 深夜忽然得了傳訊,老主簿還以為是什么極要緊的正事,大半夜急匆匆跑來, 特意帶了府上幾個最機敏伶俐、忠心耿耿的家將。 …… 老主簿侍立在一旁,看著多半是同云公子吵輸了嘴的王爺,欲言又止。 蕭朔被他攪得越發心煩,沉聲道:“有話就說!” “王爺。”老主簿低聲道, “不瞞王爺, 咱們府上大半家將仆從, 都是當初朔方軍退下來的舊兵。” “我知道。”蕭朔蹙緊眉, “那又如何?” “打個架、燒個鋪子, 自然能行。”老主簿道:“斗大的字是識不到一籮筐的。” 蕭朔:“……” “識字的。”老主簿道, “都按吩咐, 去分揀盤理府內這些年的書信卷宗了。” 蕭朔抬手, 用力按了按眉心。 “人手……不夠。” “不能,不能去每個書鋪。” 老主簿訥訥:“找里面寫了替人吹參湯的話本……” 蕭朔闔著眼, 死死壓著火氣, 冷聲道:“罷了。” “倘若王爺確實急著要。”老主簿怕王爺吵輸的次數太多, 一時激憤去辦了云小侯爺,咬咬牙,“老仆拼了, 親自去——” “罷了!”蕭朔叱了一聲,看著老主簿眼中憂慮關切,盡力緩了緩語氣,“叫他們……也下去。” 老主簿忙應了是,小跑回去,遣散了終于從說文解字里翻出第三個字的仆從下人。 蕭朔坐在窗前,周身寒氣四溢。老主簿不敢太擾他,悄聲:“王爺……” 蕭朔沉聲:“你也下去。” “這幾日都是云公子住書房,諸般擺設,也是按云公子順手的布置了。” 老主簿輕聲:“外面留了人,王爺若用不順手,便叫他們。” “不必。”蕭朔道,“沒什么不順手的。” 老主簿忙俯身應了是。 “前些年,他沒完沒了往府上跑。” 蕭朔看了看老主簿,皺眉:“那時便將書房折騰得像是蝗蟲過境,動輒找不著東西。筆用完就丟,書看完便塞到枕頭底下,我也忍了。” 老主簿看著蕭朔神色,一時有些困惑,不知該不該表揚他們王爺:“是……” “他還嫌我的棋不好。” 蕭朔坐了一陣,又沉聲道:“換了漢白玉的,也沒見他夸一句。” 老主簿心道棋子無辜,云小侯爺大抵嫌得是您的棋藝。此時不便多說,順著道:“云公子實在過分。” “嫌點心不好,也按他口味做了。”蕭朔越想越氣,咬牙寒聲,“病得站都站不住,站起來第一件事,是給我下巴豆……” 老主簿估摸著王爺這股火也憋了不短時日,只是礙著云公子身子不適,不便發作,當即連連點頭:“確實太得寸進尺了,當給云公子些教訓。” 蕭朔閉目靜坐了片刻,身上冷意反而漸漸散了,靠在窗邊,睜開眼睛。 老主簿小心看著他神色,試探道:“王爺?” “拿紙筆過來。”蕭朔淡聲道,“研墨。” 老主簿忙點了頭,沒叫下人幫忙,將被云公子折騰到屋角的桌案搬回來,又鋪開了宣紙。 硯內還有些殘墨,是云瑯攻讀《教子經》時做筆記剩下的。云瑯離了書房,去偏殿聽墻角,也沒來得及叫人收拾。 老主簿拿清水洗了,重新細細磨墨:“您要寫什么,教訓云公子的章程嗎?” 蕭朔執著筆,原本尚蹙眉沉思,聞言抬頭:“什么?” 老主簿以為說錯了話,不迭搖頭:“沒什么……” “不必害怕。”蕭朔道,“說得有理。” 老主簿愣了下:“啊?” “正煩惱寫什么。”蕭朔鋪開紙,重新提筆,“沒規沒矩,的確應當教訓。” 老主簿還沒回過神,立在一旁,悄悄瞄了一眼。 燈光昏暗,看不清王爺寫了什么,隱隱約約像是個云字。 老主簿實在按捺不住,放輕動作掌了燈,想要再細看,蕭朔已蓋了那張紙:“去罷。” 老主簿滿腔遺憾:“……是。” 蕭朔將燈挪近,蘸了些墨,重新落筆。 老主簿收拾好王爺隨手用的東西,點上支清心明目的臥苔香,輕手輕腳出了書房。 - 云瑯在偏殿準備一宿,該備的東西都叫親兵連夜備齊了,次日卻還是沒能去成梁太醫的醫館。 不止沒能去,玄鐵衛還特意跑了一趟,把梁太醫從醫館請回了王府。 “就是一點風寒。” 云瑯被一圈人盯死在榻上,頭疼不已:“昨晚在窗外吹風,一不留神吹涼了,不礙事……” 蕭朔坐在窗邊,隨手翻書,頭也不抬:“礙不礙事,不由你說了算。” 云瑯氣結,瞪著眼前只知道添亂的人:“不是正好?我去醫館——” “病都還未好。”蕭朔蹙眉,“去醫館干什么?” 云瑯:“……” 梁太醫:“……” 云瑯躺在榻上,眼睜睜看著梁老太醫拿著針的手氣得直發抖,心驚膽戰:“消消氣,您老消消氣,千萬瞄準了……” “老夫開得是醫館!”梁太醫實在惱怒,不理云瑯,瞪了眼睛,“治病救人,醫者仁心!” 云瑯被醫者仁心的老太醫扎得悶哼一聲,識時務一動不動,在榻上躺得溜扁。 “把人拉過去,還能給你治壞了?!” 梁太醫瞪著蕭朔,氣得直噴白胡子:“若是信不過老夫,你自去尋好大夫!能保證把人給你治好,老夫醫館便白送他了!” 云瑯有點意動,摸了個紙團砸蕭朔,悄聲:“快找找……” 梁太醫怒氣沖沖回頭:“閉嘴!” 云瑯輕嘆口氣,老老實實閉了嘴,重新躺平。 屋內原本的人更多,嫌堵得不通風,盡數被老太醫轟出去了。 老主簿領著人在屋外,站得遠些,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格外緊張地探頭探腦向里望。 “你們在謀什么事,算計什么,老夫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梁太醫自己消了會兒氣,沉聲道:“老夫只管治病救人,既然有病,當然要救。” 蕭朔在窗畔坐了一陣,放下手中的書,抬起頭。 “宮中的那些紛亂,老夫又不是不曾見過。”梁太醫掃他一眼,“兩個臭小子,要拿老夫謀劃便自謀劃。能摘得出去,來日記得將老夫摘出去便是。摘不出去,掉個腦袋,又不是什么大事。” 云瑯苦笑:“您老也不是有八個腦袋……” “活到這把年紀,要十八個腦袋有什么用。” 梁太醫惡狠狠瞪他一眼,扯開他衣袖,繼續行針:“真怕死,當初你們王爺說府里有個人欠拿針扎,不來不就行了?” 云瑯不知該說什么,抿了下嘴角,垂眸笑了笑。 “你們兩個小輩,還不比皇上的幾個皇子大。” 梁太醫依次下了針,隔了一陣,又低聲道:“他們這個年紀,個個可都是跨馬游街、風流意氣的。” “我也風流。”云瑯有心氣蕭朔,輕咳一聲,“等來日我好全了,便去青樓看看……” “少說話。”梁太醫瞪他,塞過去一碗湯藥,“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沒有數?要想好全——” 云瑯端著湯藥,喝了兩口,苦得嗆了一迭聲翻天覆地的咳嗽。 梁太醫面色復雜,看他半晌,重重嘆了口氣“府內會再安排幾日。”蕭朔似是不曾察覺兩人端倪,淡聲接話,“并非信不過太醫,是宮中送出消息,這幾日風緊些。” 云瑯剛按下氣息,聞言抬頭,輕蹙了下眉。 “同我們所謀之事,倒是并無多少干礙。” 蕭朔道:“冬至快到了,要排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