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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在街上見了那公子,可是儀態都不要地追了兩條街,苦苦哀求才讓那公子應下娶她為妾。今日黃道吉日,便是要送到桃花林去。” “要我看,魏嬌娘就是狐媚子!” 任誰被這么一說,就算不遣人把這婆子趕開,也合該說句話。偏生這魏嬌娘穩坐釣魚臺,自打許郎君出現,竟是半個字都未曾吐露。 難不成真被這嘴碎的婆子說中心事,心虛到不敢搭話?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四周的議論聲便更大了幾分。 “那桃花林里不是傳聞有妖怪的么?怎的她還敢嫁?” “還能圖什么,圖人家長得好看,中了那桃花煞唄。” 謝逸致聽了許久,本想著到了那桃花林再作打算。哪想這身子忽然動了起來,軟玉似的手撥開大紅色的轎簾。她一手掀了紅色繡鴛鴦的蓋頭,嬌容明艷,鳳冠霞帔,端的是天上仙子般的人物。 四周聲音忽地一寂,像是被嬌娘的美貌攫走了聲音。 她輕微一笑,狹長的眉眼染上喜意,略微傾身將許郎君丟到轎門的上的東西拔了出來。 “這簪子可珍貴得緊,你這樣對它,我可是要生氣的。” 躺在玉白掌心的是根鳳尾步搖,垂下的金珠碰撞幾下,發出細碎的聲響。轎門上赫然一個深洞,大半個簪身都沒了進去,可見那位許郎君用了多大的力氣。 “正所謂買賣不成仁義在,還以為許公子身為商戶子弟,對此了然于胸不需多言呢。如今看來,許公子還是差的許多。” 嬌娘吹了吹簪上的木屑,又用帕子拭了拭上面的塵土,反手便將那步搖戴在了鬢上。 曾有詩云: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是以兩人定親的第一日,嬌娘便癡纏著許郎君給她買了整個盛城最貴的金步搖,說要戴著最好看的步搖穿著最美的嫁衣裳入他許家的門。 往日種種,猶如昨日。 “當時我便說,這步搖極襯我。阿寧你瞧,我生得可美?” 便是剛才極力唾罵嬌娘的人都沒有想到,嬌娘竟會在新婚之日說出這種類似于公然調情的話來。畢竟她要嫁的夫郎善妒,前些時日接連殺了和嬌娘有染的白公子和蘇公子,可偏生沒人能管。 再瞧站在迎親隊伍最前頭的許公子,白衣銀冠,雖說是出身商戶,與那些書香世家子弟一比,也是不差什么的。他此時攥了拳,身子都在微微發抖,像是在忍著什么。 也是,任誰被退親,又被如此撩撥,定是要氣得破口大罵。許郎君如今剛剛及冠,能保持著這般君子儀態已是不易。 “美,魏小姐天人之姿,唯有那位公子才能配得上,我等凡人,怎配與您相提并論。” 這話說來便有諸多含義,謝逸致心下將這位許公子的話暗暗記了下來。方才見這許公子雖說面上有著憤怒,眼中卻傳達出一種焦急之感。 看來這位叫魏嬌娘的姑娘身上大有文章啊。 不過這一切與岐和又有什么關系呢?如此嘈嘈雜雜,卻始終沒提到岐和。既然岐和構筑了這個幻境,定然有些不可告人的意圖,正如蘇素婕所創的幻境。 嬌娘聞言不明緣由地輕笑一聲,打了簾子進轎去了。 “浣花,讓他們接著走。” “好,小姐。”粉衣丫鬟看了看密實的布簾子,面上表情有些不自在,隨后又收斂神色,吩咐幾人繼續,“聽到小姐吩咐了,還不快點動作起來,要是誤了良辰,小心姑爺剝了你們的皮!” “是是是,浣花姑娘。” 轎夫們抬了轎子,喜樂又響了起來。 一眾人等紅紅火火地從許郎君身邊行過,不知是哪個人先推了他一把,接著便一發不可收拾。城西體弱的許公子竟然直接就倒了下去,可迎親隊伍已經過去了。哪怕身后一片嘈雜,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扶一把的。 “呸,小人得志,為了幾兩銀錢就這么作踐別人!” 有人看不過這婆子總是嘴上不饒人,便刺她兩句。 “那你怎么不上去扶一扶許家公子,也就是在這兒嘴碎說閑話!” “老娘和他無親無故,白白搭進去一吊錢,我是錢多的沒處使了?” 眾人哄作一團,卻沒人管倒下去的許公子的死活。 也許是許公子隨著許老爺這些年走南闖北地跑商,身子骨好了不少。不到盞茶功夫便自己悠悠轉醒,雖說走路還不太穩當,卻也是走得了路的。 許公子搖搖晃晃地走了,再一瞧去的地方,正是城外那詭異陰煞的桃花林。 “許公子去桃花林做什么?他不是都和魏嬌娘恩斷義絕了,怎么還上趕著去給魏嬌娘的夫婿殺?” “呵,男人就是賤的唄!沒得到的東西,哪能甘心。更別說那魏嬌娘一身風塵氣,天生是個狐貍精!” 熱鬧瞧完,眾人散去。不管是魏嬌娘還是許郎君,其實與他們并無多大關系。于他們而言,無非是個無趣生活中的談資。今日是魏嬌娘,明日便是王嬌娘、李嬌娘。 誰也不關心魏嬌娘嫁到桃花林去是死是活,他們所感興趣的只是風月艷事,能在飯后饒有興味地提起,權當是看了話本子。 關于城外桃花林,此地有個傳言。說是一個叫桃郎的男子為了等心愛之人,不惜種了一輩子的桃花,死后更是陰魂不散,常駐桃花林。在桃花林中定情之人,總是白頭偕老恩愛不移。久而久之,竟也傳出個盛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