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他完全無視了連瑕,走到謝逸致面前,接過了她的傘,撐開,遮住了謝逸致頭頂的陽光。 “姑娘家,還是遮著顯得更漂亮!” 謝逸致驀地想起,槲生當年其實和她說過很多次這樣的話,只不過他從來沒有拿到浮云的機會,只能抱著他的岐和在一旁絮絮叨叨個不停。 漂亮? 那對謝逸致有什么用呢?謝逸致不愛慕虛榮,并不在意天姝榜的排號。她也自信自己的兩位友人不是以貌取人之輩,不用說她長得還算可以,便是她貌若無鹽,難道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代表謝家入世救人了么? 槲生到底是怕她長得不漂亮呢,還是他認為長得不漂亮的人就不能有所作為了呢? 謝逸致不明所以,可長久以來的禮教到底沒讓她從槲生手里搶下紅紙傘。她心思一動,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不用你撐著,這傘可以自己跟著我的,就如同連瑕一般。” 謝逸致指尖掐了一個決,紅紙傘從槲生手中掙脫了出來,顫巍巍地懸在了她的頭頂。 聽到自己的名字,連瑕立馬來了精神,不過片刻后他就意識到,謝逸致說的是一直在他頸間的本體,而不是他這個人。 他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會有人能拿他的本體威脅他妥協。 連瑕又瞪了槲生的背影一眼,哪想槲生就好像背后長了眼睛一般,本就橫在脖頸間的劍又近了幾分,割破了皮rou,卻沒有鮮血流出。 只聽那個冤家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若是跟不上來,哪怕劍靈沒有血液,也能讓你橫尸當場。” 連瑕不知這個叫槲生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古怪,能驅使他的本體和無璧珠。他本就是個才誕生神智不足五百年的劍靈,蘇素婕當初以身飼爐煅出了他和無璧珠,卻沒人來管這剛出世的法器。 無奈之下他只能在這罕有人至的六止峰上風吹日曬、鳥啄獸啃,直到生了神智能夠化形,才算松了一口氣。 頸間劇痛讓他齜牙咧嘴,但凡他要是能打過槲生,絕對把這個男人大卸八塊丟到沼澤地里去和那個女人作伴! 謝逸致和槲生帶著連瑕到了龍爪槐所在之處,那樹下已經有一個人在。 鶴見到謝逸致便展翅飛來,一頭扎進了銀香囊里。謝逸致撫了撫它的花紋,算是安慰。 “蘇姑娘。” “主、主人。” 謝逸致和連瑕幾乎是同時認出了樹下那人,繡著銀龍的嫁衣,腕間兩抹翠色,不是蘇素婕又是誰。 “你們終于來了,我實在是等了太久太久了。” 蘇素婕語氣溫柔,眸中無悲無喜,恍若一個精致人偶一般。 “小女的劍靈給客人添麻煩了,倒是先賠個不是。”蘇素婕一副主人做派,行了禮,一雙秋水瞳眸望著連瑕。“你就是連瑕吧。” 連瑕點了點頭,顯然有些激動。 蘇素婕卻依舊平淡地很,她看著樹下坐著的封茗,素白的手指描摹著他的眉眼,眼神癡癡纏纏,簡直像是要把他印在心里。 “你就是他們口中的蘇姑娘?”槲生率先打破了平靜,他語氣不善,盯著蘇素婕的眼神里是全然的憐憫。 “因愛生恨?以身飼爐?蘇姑娘,我猜你是已經瘋了吧。不然怎么會用這么陰損的法子留在世間,還心心念要和封茗再續前緣?”他瞥了依舊沒有醒來的封茗一眼,繼續說道。 “依我看,封茗丟下你和百茶回去的時候,你們的緣分就該斷的干干凈凈了。不惜以性命做賭注的女人,不是瘋子,又是什么?” “這珠子叫無璧?呵,它也配叫無璧么?我的骨頭,反被你用來當這種邪陣的承載物,真叫我惡心!” 蘇素婕聽到這樣惡毒的語言也依舊不為所動,她甚至不正眼看謝逸致和槲生。她的全副身心都在封茗身上,封茗像是她繼續存在下去的動力一般。 “隨你怎么說,封茗終究是要和我在一起的。我們是神仙眷侶,七十年,整整七十年啊,所有人都說我們是佳偶天成,是天生一對。”蘇素婕說著說著,語氣就逐漸開始陰森了起來。 “說我瞎了眼的,我就挖了她的眼睛。” “說我自甘墮落上趕著去攀附權貴、是個見不得光的東西的人,就讓他此生都只配在泥土里不見天日。” “這些人話語顛三倒四,自詡高尚,對他人評頭論足,兩面三刀,該殺!” 謝逸致皺著眉頭,顯然對這樣的蘇素婕很是不習慣。在她所看到的記憶里,蘇素婕到最后也沒有瘋。雖然不知道為何要做出以身飼爐的傻事,但她離開茶館時,同那位阿曉小男孩兒說的話,確實實實在在是她的真心話。 “我屋前的海棠最近又有些凋謝了呢,不知你可能找到上次的那種花肥?救一救那可憐的海棠花。” 蘇素婕這話一出,連瑕登時就身形鬼魅地襲向了槲生。 不知連瑕發了什么瘋,槲生一劍劈去斬下了他的頭顱。那頭顱卻滴溜溜地滾了回來,跳到軀干上安好。 見狀槲生棄了劍,掌中怨氣閃現,直接和連瑕rou搏了起來。 那邊斗得正激烈,蘇素婕也動了,她一步一步地走到謝逸致面前,抬起手來,幾乎要觸到謝逸致的臉頰。 謝逸致的傘幾乎在一瞬間光芒大盛,猛烈的白光刺了蘇素婕的眼。下一刻謝逸致拔出了腰間的墨竹笛,毫不猶豫地捅進了蘇素婕的眉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