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藏局 第801節
三黑子指著身上被蚊蟲盯成的大包小包:“老板,這姓何的到底來不來啊?別我們在這里守十天半個月啥雞毛都沒守來!” 我說道:“看你矯情的,人家小竹都沒說啥!” 小竹笑道:“我從小不招蚊蟲……不過,黑子哥說得有道理啊,劉會長怎么確保何山一定會來呢?” 陸岑音說道:“這個不用擔心。田家肯定用了手段讓何山不得不來,至于什么手段,現在猜不出來,等逮到了何山再說。” 我認同陸岑音的觀點。 白天睡不著的時候。 我去找秦老師下棋聊天。 秦老師棋藝其實很棒。 但在我看來。 他就是一個臭棋簍子。 聊天的過程中,我發現秦老師對青銅器達到了一種近乎癡狂的地步,各種年代、款制、工藝如數家珍,對青銅器的鑒定,也有自己無比獨特的見解,很多觀點令人耳目一心。 聊至深處。 秦老師長長嘆一口氣:“現在這些盜墓賊太可恨了!他們進墓盜寶,盜得可不只是一件寶,毀得可能是整座墓,甚至是一處燦爛的文明!” 我想起了帆公島之時的老奔。 因為大洋流的原因,相柳沒撈上秦船,老奔也沒撈上。 老奔曾對我歇斯底里發表了一通一個盜墓賊對古玩真實的觀點。 我還曾駁斥過老奔。 我很想與秦老師深入交流,便借用老奔的觀點說道:“可社會上也存在一種觀點,墓室里面的東西,如果不取出來,經過若干年也會被損毀,他們取了,一定程度上還挽救了古董。” 秦老師痛心疾首:“謬誤!天下之大謬誤!這是完全沒有技術維度、歷史維度的愚蠢看法!” 我誠心求教:“愿聽秦老師高論!” 秦老師喝了一口茶:“小蘇,你想想看!幾千年的東西,在地底下能保存到現在,證明它里面的空氣、濕度以及微生物環境都達到了一個比較穩定的狀態,輕易不會發生任何變化,該損毀的早損毀了,沒損毀的,再過百年、兩百年也不會發生太大變化。” “我們現在沒有技術挖掘保護,可以目前科技發展的速度,再過百年,我們絕對有技術挖掘并保護好它們!可盜墓賊一進去,盜洞破壞了原有穩定的環境,里面東西可就全毀了!這就是技術維度!” 我問:“歷史維度又如何?” 秦老師說道:“漫漫歷史長河,形成了燦爛的文化,文化體現在哪里?全在文物上!按我來看,文物是精神、是信仰、是力量,它是無價的,再小的文物都無價!可盜墓賊取得一件文物,卻都以價賣市,任何文物都被標榜了價格,變成了利益!” “由此導致了各種古董做局、買賣盜販、江湖爭奪,充滿了骯臟。每一件文物的標價,其實都是對文明的踐踏和侮辱!就好比人,只有野蠻社會才會對人進行標價格買賣,但凡文明社會都不會這樣做!” “歷史在發展,文明在進步,文物將來一定是不能標價,不能與利益掛鉤的!盜墓賊其實就是阻擋歷史進程的人,他們每一次賣的不是文物,而是給歷史文明的車輪使絆子!” 我問:“按秦老師的觀點,正規經營的文物拍賣行、古董行也必須取消?” 秦老師斬釘截鐵地回道:“當然得取消!它們是歷史發展過程存在的一種扭曲現象,一定會隨著歷史的發展而受到唾棄!” 秦老師的觀點讓我愣神很久。 我不盜墓。 但我買賣過古玩,陸岑音還是開古董行的。 我們從未站在歷史高度或者說哲學高度思辯過這個問題…… “將軍!” “小蘇,你終于輸了一盤!哈哈哈!” 秦老師開心大笑。 第839章 一事無成 我向秦老師告饒:“秦老師厲害,我不敵!” 秦老師說:“我們一共下了四盤,我只僥幸贏了一盤,作不得數,再來再來!” 擺好棋重來。 又接著下了三盤。 我腦海中始終在咀嚼著秦老師的話。 突然覺得秦老師做的事遵從自己內心,很有價值。 對比自己。 這些年我好像除了弄了一點錢,找了個會賺錢的女朋友,做了若干古玩局,連父母的仇也未報,折騰的價值又在哪里呢? 由于心不在焉。 后面三盤棋局我一直輸,而且身體還覺得疲乏,便說不再下了,要去休息一下。 回到房間。 陸岑音正在寫字。 她這個習慣挺好的,無論在賓館還是在其他地方,只要有空閑都會練一會兒字,沒有毛筆就練硬筆。 我斜躺在床上,沒有吭聲。 陸岑音停下手中動作,轉頭問我:“怎么了?” 我白了她一眼:“不禮貌!” 陸岑音問:“我怎么不禮貌了?” 我回道:“你應該說,老公,你怎么了?” 陸岑音聞言,臉微微一紅:“你是不是欠扁呢?” 我向她勾了勾手指頭:“來!是兄弟就來砍我!” 陸岑音走過來,掄起枕頭,作勢就要往我身上砸。 我一把將她給抱過來,摁在了床上:“來!是兄弟就來砍我!” 陸岑音在我身下又急又惱,不斷掙扎:“你瘋了吧……這是廠房,都沒有隔音!” 我跟她笑嘻嘻地鬧騰了一會兒。 放開了她。 陸岑音理了理衣服,問道:“你下來之后好像心事重重的,到底怎么了?” 我將剛才與秦老師的對話講給她聽。 陸岑音聽完,問道:“啥意思?你莫不是想讓我將影青閣給關門大吉?” 我回道:“倒也不是。秦老師也說了,古董行是一種歷史發展過程中扭曲的產物,我們讓影青閣扭曲著存在就是,畢竟我們是普通人,有歷史的局限性。” “但秦老師剛才那一席話,卻讓我覺得自己像無頭蒼蠅,沒什么理想和信仰。這些年,我為了報自己父母的仇,四處做局拼斗,看起來好像轟轟烈烈,卻始終像個江湖混子,一事無成,還遠不如秦老師如此簡單一個局的堅守有意義,感覺自己與秦老師相比,一下子low起來了。” 陸岑音瞅了瞅我的樣子,“噗呲”一笑。 “蘇塵,你長大了。” “你意思我以前小?” “你能不能正經點?!” “……” 我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陸岑音坐了下來,閃著大眼睛問:“我來幫你分析分析?” 我點了點頭。 陸岑音說:“你剛出道的時候吧,一心只想為父母報仇,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到后來,在報仇過程中,你還想在古玩行當實現自己的理想,帶著肖嵐他們,賭斗砸掛闖陰席斗紅花挑暗船,做各種局,名聲大噪。” “再之后,你接觸到了老司理,雖也是為了報仇,但邙山奪琴、南粵阻敵、草原抗爭、長白山奪圣物、帆公島撈秦船、神農架爭浮屠……試問一下,這些事情,刨除為你為父母報仇的因素,如果再來一遍,你會不會去做?” 我想了一想:“那必須做!哥們豈能讓相柳這幫王八犢子得逞!” 陸岑音無比認真地說:“所以說你并不是沒有信仰,你不大講江湖規矩,雞蛋上跳舞,但心中對古玩家國價值的堅守,一直牢牢存在。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其實早已蓋過了私仇,只是你一直沒有發現,也沒拎出來而已。” “你與秦老師,兩人的方式不同,并不存在誰比誰low的問題。” 我:“……” 陸岑音坐到床邊,眸子里滿是愛意:“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挺不錯的?” 我說道:“這就是情人眼里豬都賽貂蟬吧?” 陸岑音聞言,格格直笑:“對!做你該做的、想做的,不要瞎想!” 她一番話。 讓我一下覺得自己又行了! 我心中那股糾結和煩躁一掃而光,沖她邪魅地舔了舔嘴唇。 陸岑音嚇得立馬從床上起身:“呶!又開始不正經了!” 正在此時。 小竹在外面喊道:“哥,jiejie,吃飯啦!” 我們出去吃飯。 中飯是沙湖大魚頭、豆豉燒辣椒、燴羊雜碎、幾道青菜。 實在太香了。 三黑子撐得都快坐不住。 吃完飯。 秦老師有一些得瑟,抱著棋盤要跟我再殺幾盤。 我也不客氣。 結果他一直連輸,殺得他急眼了,他把圍觀的工人全趕走了,說明天等他考慮好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