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藏局 第134節
魏峰探過頭來瞅了瞅,轉頭對一位工作人員說道:“小吳,你把那方硯臺給拿過來。” 小吳從打包箱里面拿出來一個物件,拆開外面的氣泡薄膜和海綿,放在了桌子上。 我拿起來瞅了兩眼,不由眉頭緊皺。 這方硯臺表面紋理倒比較細膩,面體也光滑,上綴點點墨梅,與之前那方狀元硯外形倒一致,但上手卻毫無沉穩雄厚之感,拿起手指來彈了一下,傳出無比沉悶的雜音。 蕭總見狀,立馬從座椅上起身,問道:“這東西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見過,那混蛋說這是一方狀元硯,你說這到底系不系啦?” 我問道:“確定第一次來看到的是這方硯臺?” 蕭總罷了罷手:“唔幾啦,當時是關師傅看的。” 關寒云翻了翻白眼,神色有些不自然,冷哼一聲:“記不得了,當時看的東西太多了!” 我回道:“這是假硯臺,不用送金域酒店鑒定了,直接作為贗品處理吧。” 蕭總聞言,臉上肌rou猛地一抽搐。 關寒云聞言,神情無比鄙夷,說道:“你說假硯臺就是假硯臺,憑什么?!” 這家伙對我極度不信任,可真煩。 我懶得搭理他。 肖胖子卻忍不住了,回懟道:“你要是不服,倒是自己給我們鑒定一下看看啊!” 關寒云回道:“我專攻字畫的,對雜項沒有研究。” 肖胖子說道:“你不懂還在這里亂放屁呢?!” 關寒云被肖胖子懟得臉呈豬肝色:“我們是受害者,有權利知道鑒定全過程,不能像他這樣小孩子玩虎皮鼓一般隨便敲一敲,就把兩百萬的東西給定性了,簡直是兒戲!” 肖胖子說道:“怎么定性是吧?小爺今天就給你展露一招鑒定正品歙硯的絕技,滴水不漏!” 肖胖子根本不會,但上次他在江湖竄貨場見到了徐老使滴水不漏這招,開始準備顯擺了。 不過,即便是他拿礦泉水來顯擺,也說不出其中的道道來。 關寒云雖然是主攻字畫的,但肯定多少也知道怎么鑒定硯臺,到時要被他抓住其中謬誤,反而會打肖胖子的臉。 看來今天不震一震這個關寒云,別想好好做事。 我制止了肖胖子,轉頭問魏峰:“若東西是贗品,可以損害不?” 魏峰回道:“古董贗品證據不比其它,外有壞漿、內有包雜,鑒定過程難免會有所損傷,只要蘇先生確定這是贗品,在我們的見證之下,可以采取手段處理。” 魏峰倒是用人不疑。 我回道:“好。” 講完之后,我直接將這方硯臺“咔嚓”一下摔在了地上。 這一動作,把在場所有人都給嚇了一跳。 但凡古董鑒定,無一不是小心翼翼,像這種暴力式的鑒定方法,幾乎無人敢用。 主要是擔心打眼。 萬一摔壞了真東西,那可就徹底完犢子。 比如,王剛主持鑒寶欄目《一催定音》,在掄錘子開砸之前,務必專家反復多次定性,有時還要用到科學儀器,最終出具鑒定證書,與持寶人簽訂法律協議,才敢掄錘。 硯臺被摔成了幾瓣,里面竟然全是混泥土。 蕭總和關寒云露出滿臉吃了屎的表情,站在原地,瞠目結舌。 對他們來講。 兩百萬已經沒了。 我不再理會他們,對店里的貨物粗粗地看了起來。 抱古軒經營的東西還挺多,陶瓷、書畫、玉器、雜項,四大項皆有,但基本上都是一眼白,大部分是假東西。 但很多物件在如此短時間內瞧不出來,仍需要進一步確認,我吩咐工作人員小心打包,全給運往金域酒店。 在看貨過程中,我倒發現了一枚“西王賞功”銀幣。 西王賞功乃明末張獻忠占領成都后所鑄,應該稱為勛幣,屬于古錢“五十名珍”之一。 這枚銀幣質地古樸、入手溫潤、包漿渾厚,竟然是真品。 錢幣這東西,在古玩界并不是越老就越值錢,主要還看存世量。 秦半兩、漢五銖,雖然年代比較久遠,但因存世量多,價格一般。但有些存世量稀少的錢幣,那會是天價。 比如,宋欽宗年間的“靖康通寶”,由于欽宗在位十幾個月便被擼往北國,這種錢幣存世量稀少,屬于國家一級文物。 早年間,西王賞功幣存世罕見,金、銀皆屬孤品,價格奇高。后來在蜀地眉山等處,這種錢幣皆有出現,價格也回落的比較厲害。金幣大概值兩百萬以上,可惜這枚品相雖好,卻是銀幣,價格在四五十萬之間。 不知道這枚銀幣是否屬于左老板倉惶出逃時的遺漏。 我對一直在旁邊唉聲嘆氣的蕭總說:“恭喜你蕭總,這銀西王賞功幣是真品,挽回了幾十萬的損失。” 蕭總聞言,頓時兩眼放光。 可就在此刻。 我卻發現關寒云臉上肌rou抽搐了幾下,模樣非常之古怪。 不大對勁! 第138章 雙簧局 我立馬瞥了關寒云一眼。 但這家伙古怪的神情稍縱即逝,臉色很快便恢復了正常。 我始終覺得關寒云不大對頭,但具體哪里不對頭,卻又說不上來。 蕭總挺著大肚子,快步走了過來,無比興奮地問道:“這東西能賣多少錢啦?!” 這就是商人。 他首先考慮這東西的價錢,而不是物品的價值。 我回道:“初步估計在四五十萬,具體多少到時鑒定小組會給出一個價格。” 旁邊那些工作人員聞言,紛紛驚嘆一枚小小銀幣竟然會值這么多錢。 但蕭總聽完之后,神情卻若霜打了的茄子,哭喪臉回道:“毛毛雨啦。” 魏峰趕緊吩咐人將西王賞功幣給包好,專門放在了另外一個箱子里。 關寒云聽完價錢之后,臉色變得陰晴不定,轉頭對蕭總解釋:“我也略知道古錢幣價格,玩西王賞功這種古錢幣的人實在太少,如果要出手,頂多也就是十來萬。再扣除拍賣行的鑒定費、服務費、宣傳費,最多賣個五六萬。蕭總,你千萬別信他信口開河地報價。” 我頓時有一些糊涂了。 關寒云到底是在降低蕭總的心理預期,還是希望他血本無歸? 怎么硬生生把西王賞功價錢貶低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這完全不合常理。 關寒云是蕭總帶來的鑒師,抱古軒里面若遺有真品,降低了損失,他理應像蕭總一樣感到非常高興才對,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緒。但他從一開始,好像就擺明了堅定態度,認為里面沒一件真品。 沒有真品,頂多就是詐騙金額成立而已。 對蕭總、對他,好像并沒有半毛錢的好處。 時間已到了中午,店里面貨物清點已經接近了一半。 要說抱古軒里面的東西全都是假的,也不是。 上午清點的上百件貨物當中,倒有十來件是真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兒,粗略估計,價錢也有兩百來萬了。 魏峰直皺眉:“看來左老板逃得實在太匆忙,這些小玩意兒竟然都還來不及帶走。” 我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關寒云的表情變化。 每當我篩選出真品并報出了大概價格的時候,這貨的神情就像被割了rou一樣疼,而且,他還不時張口予以否認,恨不得將這些真品貶得一文不值。 十二點左右。 魏峰叫人送來了盒飯,大家就坐在店里吃。 乘關寒云上廁所的功夫。 我問蕭總:“蕭總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蕭總用筷子撥弄著盒飯,顯得索然無味,回道:“年輕時干車皮啦,后來倒一些時令貨,但這些東西受政策影響大,去年開始折騰古董。原來一直讓關先生幫我弄一些單品,半年時間也小賺了兩百來萬。這系第一單大生意,我全部家當砸了進去,誰知道撲街撲死啦。” 我問道:“你怎么會認識左老板呢?” 蕭總回道:“在澳市賭場認識的啦!他輸了錢,在門口賣青花罐。后來我觀察了他很久,他每次輸錢都在門口賣古董啦,我也從他手上買了一些,還都是真品。關先生就慫恿我去盤他的店啦,誰知道他是一個大騙子,頂他個肺!” 我又問道:“關先生什么時候開始跟著你的?” 蕭總回道:“去年年底啦,他的眼光灰常棒噢,小半年時間就帶我賺了幾百萬啦。我非常相信關先生,他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必須盡快打錢定下這家店,本以為這一筆生意至少賺幾個億啦,哎……” 這個時候,關寒云上廁所回來了。 我沒再吭聲了。 眾人吃完飯,繼續開始工作。 我直接不再進行初步篩選了,粗粗地瞄了一眼,故意說道:“剩下的貨全是贗品,統一拉到金域酒店,等鑒定小組看過之后,直接出具鑒定證書,再全部交予蕭總來處理。” 蕭總聞言,頓時大驚失色,立馬拉著我的手,顫聲問道:“蘇先生,唔可能吧?!” 我點了點頭。 蕭總如遭雷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色無比蠟白。 關寒云過去拉蕭總,但他的嘴角卻微微上揚,臉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喜色。 這關寒云絕對有問題! 我給肖胖子發了一支煙,讓他跟我出門口抽煙透氣。 眼見四處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