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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月的信卻是要回的。 她信中講了許多有趣的事,在末尾才云淡風輕提了一句:而今不是王妃了,下回見面,請喚我舒小姐。 清風不知怎的,手一抖,那信抖落到窗外,輕飄飄落到秦淮河面上,沿河而去。從前在京城極少聽聞有哪家名門閨秀和離,那會兒尋常百姓和離鬧到衙門,府衙勸一勸,便又回去過。那府衙時常這樣勸:“眼一睜一閉,一輩子就過去了,哪里就有過不去的坎?夫妻倆,床頭打架床尾和,沒有隔夜仇?!?/br> 一滴雨落在清風臉上,這才發覺雨下的急了。連忙起身關窗,看到遠處一個人,一手撐著傘,一手提著衣擺,在雨里走。這會兒起了一陣風,將他的傘掀到身后,他轉過身去將傘打好,又轉過來快步走。匆匆旅人歐陽瀾滄,不知是打哪回來? 清風將頭縮回來看了他一會兒,這些日子應是累壞了,前段日子壯碩起來的身板,這會兒似是瘦下去一些,傘將他的臉遮的嚴嚴實實,直走到清風窗下,她低頭望去,那傘是一朵大蘑菇。于是起身關上了窗,拿起帕子擦拭發上的細雨。剛放下帕子,聽到外頭敲門聲,懶懶問了句:“哪位?” “是我。”瀾滄聲音帶著一些乏累,清風起身去開門,他身上的潮濕之氣撲到她身上,看清風面皮上起了雞皮疙瘩,忙后退一步:“有涼氣。”將傘合上立在門外滴水,自己又站了會兒,這才再次進門。接過清風遞給他的帕子,將適才無意間被雨打濕的臉和頭發擦了擦,又將外衣脫掉和濕鞋子脫掉,折騰半晌,打了一聲噴嚏。 “著涼了?”清風轉頭去倒一碗熱茶給他,瀾滄又噴嚏一聲,揉了揉鼻子才接過茶碗,一飲而盡。 “有一些。路上走得急,睡的差,進了金陵,又被雨拍了。”說完站在一旁看著清風。上回事畢便被急報召走,期間兜兜轉轉見過兩回,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只將金陵的宅子告訴她,要她去住,她卻不肯。這會兒站在那,無論如何覺得不自在,輕咳一聲,請她再幫忙倒碗熱水。 清風哦了聲,接過碗走到窗邊,碗剛放到桌上,便被他擁進懷中:“你別轉頭,這樣就成。我應是著涼了,這樣抱一下就成。”手探過去握住清風的,下巴擱在她肩膀,閉上眼睛聽窗外雨聲。 這雨聲著實比嚎哭聲好聽。瀾滄聽了幾十日哭聲,所到之處,孩童尖銳的哭聲、老嫗呼天搶地哭聲、老漢捂著眼悶聲哭,直哭的他一顆心碎了幾回。這回終于體會到為何皇上有時會砍人,有一些蛀蟲不砍留著做什么? “清風。” “嗯?” “前些日子又路過姑蘇,你的刺繡夫子問你的功課?!?/br> “哦哦,并未拉下?!睘憸嬗行南雴査欠裣胱约海X著這句話問著屬實多余,于是嗯了聲。 “嗯…”瀾滄這樣抱著她,覺得安穩,上眼皮下眼皮狠狠打了一架,終于是撐不住了:“借你這里小憩片刻可好?” “不好?!鼻屣L說是不好,卻掙開他懷抱,將被子扯開鋪好,枕頭拍了拍,而后在枕邊放一方帕子。她眼下嘴硬,心卻軟。累成這樣的歐陽瀾滄,她自然狠不下心來趕他走。又去打了熱水放到床邊。 瀾滄心柔了又柔,抬頭朝她笑笑,燙了腳,渾身暖了,鼻尖有了細汗。清風去端那腳盆,卻被他一把拉到床上,心驚了言語自然就急:“不是說要睡覺?” “是?!?/br> “……”她眼里的疑問化不開,瀾滄輕笑出聲,將她攬在懷里:“這就睡。”話音剛落,呼吸就沉了。手勁卻是沒小,緊緊抱著清風,生怕她逃了一般。清風這些日子亦睡不好,多少有些擔憂他,這會兒他回了,她心放下了,亦閉眼睡去。 這一覺就著雨聲,睡的極沉。江南六月的潮濕,被瀾滄溫熱的身體烘干了,清風中意那溫熱,又向他懷中靠了靠,待她睜眼之時,雨還在下,聽到叩門的聲音,小心翼翼從瀾滄懷中移出身子,披上衣裳去開門。 “還在睡?”雪鳶是在問瀾滄。 清風回頭看了看,點點頭。 “樓下叫店家一直熱著老鴨湯呢,要下去喝一些嗎?” 清風搖搖頭:“睡不夠?!?/br> “那您快去睡,我們幾個都在樓下,有事兒您跺腳就成?!毖援呡p輕關上門,走了。 清風有些冷,脫了鞋上床,又去瀾滄懷里尋了個位置,剛要閉眼,看到瀾滄的眼睜了一半,哪怕只睜了一半,里頭的光卻很盛,令清風有些想逃。 “身子涼嗎?”瀾滄手去尋她的手腕,冰涼涼。攥在手中焐著。 “這些日子沒見清晴天,哪兒哪兒都潮乎乎的,睡著睡著就覺著是睡在水面上…” 瀾滄笑出聲,將她拉進懷中,被子將二人裹緊,這才又問她:“要回京城嗎?” 清風想起舒月那封信,心思倏的動了動,又留戀江南山水,左右都不是,于是眉頭皺了皺。瀾滄的唇追上去,將她眉頭燙平:“不許皺眉?!?/br> “......” “不許癟嘴。”唇追過去,將清風那句“我沒..”堵了回去。這一吻,將日思夜想的人吻的氣喘吁吁,攔住他的手:“月事..” “嗯?!睘憸嬷秽帕寺?,卻不住口,順著衣領起來的縫兒將唇遞了進去,直到清風急急的說了一句別鬧才住了口,兀自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