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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回有人想看清風自己的字。她抬起眼看景柯,此時的他滿面正色,不是玩笑。 第8章 六月 清風從未想過興許自己的字可以用來換銀子,景柯的話令她動了念頭。 “懷古先生白白幫忙嗎?”清風問的是該如何分銀子。 “賣出去后銀子對半分,這樣可否?”景柯看出清風是一個有風骨之人,這樣的人若說平白無故幫她,她定不會接受。 清風點點頭:“那懷古先生與我,日后便是生意伙伴了。” 生意伙伴四個字令景柯笑出了聲,無非是倒賣字畫的字畫販子,但你看她,此時滿臉寫著認真二字,是真的當成了生意。遂點點頭:“是了,生意伙伴。三小姐不賞口好茶喝?”面前一個瓷碗裝著高末,景柯自人生第一口茶起便喝不了高末,心慌。 清風面色窘了一霎,這些日子偏愛茉莉花茶,那高末香氣十足,是以府內并未備旁的茶。 景柯嘆了口氣:“那賞口白水吧?”他是大皇子,出生之時眾星捧月,即便母妃后來遭了難,他仍是養尊處優的大皇子,何曾對女子這樣低氣過?但景柯不自知,有些話說出的時候極自然,根本來不及回味該不該這樣說。 清風在一個瓷杯中裝了水,瓷杯上繪了一幅舊時人家,長著青苔的石板路和幽深的巷子,一只燕子撲騰著翅膀獨獨飛了起來,頗有“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之境。他這樣想的,也說了出來。清風托著腮看他,這杯子是她立了宅子后繪的,那時雖有三哥幫襯,但也略清苦。閑來繪了杯子解悶,多少有些隱喻自己之意。 景柯被清風看的心慌,一雙眼迎也不是閃也不是,干脆站起了身:“告辭。”眼又掃過清風適才畫的扇面,他是真心喜歡。眼下二人是生意伙伴,開個口應是會給吧? “扇面不送。”清風笑盈盈看著他,還不待他張口便回絕了他。景柯心中一堵,這樣不知情趣的女子還是頭回見!袖子一甩,扭頭走了。 清風也不理會,起身去做扇子骨,這幅扇面得配一個深棕色扇子骨,里里外外尋了好久,看上了瀾滄門前那棵樹。想起靜念會功夫,弄下幾根粗枝倒是不難。于是回到院子做些旁的事等瀾滄下職。 瀾滄被太子纏住了。 皇上出游起駕回鸞,不日便到。太子的功課落下不少,擔憂父皇回來發火,將瀾滄扣在宮中教他背書。他沒有天分,無論如何背不下,氣的摔了很多杯子。瀾滄心里惦記衙門內的事,又無從開口,只得不斷安慰他:“太子默書極好,大有長進。”有何長進?哀嘆一聲。 太子將臉埋進桌子,一改往日的頑劣跋扈,竟有些愁苦。到傍晚熬不住了,揮了揮手讓瀾滄走了。 瀾滄如釋重負。他始終看不懂皇上是如何想的,太子顯然不會是明君。出了宮門看到靜念靠著宮墻打坐等他。 “靜念,走罷,去衙門。”瀾滄喚了靜念一聲,二人直奔衙門 近日江南雨水豐沛,許多地方鬧水,衙門里正在集糧賑災。走進去看到衙役們正向車里扛糧食,今日會有七十車糧食啟程去江南。 瀾滄從前是扛過糧的,今日看那些衙役,總覺得扛起來輕飄飄的,起初還覺著是興許是自己力氣小所以扛的重,觀察半晌,心里仍舊不踏實。這批糧食是丞相督辦的,按理說瀾滄只管運輸,不應管其他,但他本著求是的心情,想探查一番。朝靜念耳語了幾句。 靜念似頑童一樣自他身旁嬉笑著竄了出去,跳到糧車上,身上的短刀又“好巧不巧”的刺破了糧袋子…糧食嘩啦啦滾落到地上。 瀾滄大聲斥責靜念:“靜念!回府領板子!”彎下身去捧起糧食,心登時涼了半截,那哪里是糧食!分明是谷殼,粒米沒有!!! 一股血沖上了瀾滄的頭頂,他抬起眼看著衙役,后者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似不知情,一個叫云六的衙役后退了一步。 “靜念,看看其他的袋子裝的是否都是這樣的糧食。” 靜念得令,跳上車,又刺破了一袋糧食,捧出一把給瀾滄看。 瀾滄的面上覆了一層冰霜,衙役們還從未見過歐陽大人發這樣大的火,都低下頭去。 “昨日運走那批,扛著也是輕飄飄的嗎?”昨日瀾滄亦被太子拉著默書,安排好活計后便未回到衙門。幸好今日回來了,否則不知要活活餓死多少百姓! 沒有人做聲。周遭一片安靜。 瀾滄伸手點了一人:“張武,是嗎?” 張武看了身旁人,遲疑的點點頭。 瀾滄眼睛閉了閉,若是任憑那些糧食運到江南,江南百姓連日挨餓,江南必反。 現如今,皇上微服尚未回京,丞相…是奉命督辦這些官糧之人;太傅年初被革了職…沉思良久,朝靜念擺手,帶他出了衙役,輕聲對他道:“靜念,我有事交給你。” 靜念鄭重點頭:“您講。” “你先去一趟嚴府,找一個姓嚴的校尉。把這個令牌交給他,要他派人南下攔住那批糧車;然后你去相府,請丞相到府衙來一趟。”瀾滄把令牌交到靜念手中,靜念把令牌揣進懷中飛奔出去。他是習武之人,適才發生的事令他十分惱火,恨不能立即揪出始作俑者打一頓。這樣想著,腳下的動作飛快,順著圖找到嚴校尉。